祁晞拆石膏那天是教师节， 和祁永志了很久的电话，全是闲话家常。

    末了，祁永志叫住祁晞， 叮嘱她，“不开心了就回家住几天， 爸爸今年带高一， 时间多。”

    祁晞没从祁永志的话里听出来什么， 欣然应允， 紧接着的国庆节就回了家。

    她在家一共待了五天。

    这五天里， 孟清让没有过一个电话，有时她主动找过去， 也不见得是本人接电话。

    周迈总孟清让很忙， 从她出院到拆石膏，忙了一个月，还是没有忙完。

    倒是周启常来锦苑找祁晞。

    聊起孟清让， 周启总是眉飞色舞， “我姐开了一个创意部的老顽固；我姐换了和T&F合作六年的纽扣工坊；我姐去时装比赛做评委了， 她以前从来不接受这种邀请；我姐……”

    周启一口一个‘我姐’得祁晞尤为羡慕， 她也想一口‘让让’，和周启显摆一些事情， 可是她真的很久没和孟清让好好话了， 更不要是其他事。

    仔细想想，两人上次接吻都已经是二十多天前的事了，还是她趁着孟清让想事情， 死皮赖脸亲上去的。

    只一会儿，连舌头都没碰到就被孟清让的电话断了。

    之后……没之后了。

    祁晞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偏就是想不出来， 只好按捺着不安分的心，算等孟清让忙完这阵再。

    这一等，就等到了立冬后的第二周，医生宣布她的手不用再做康复训练，彻底好了。

    这天，言之问突然了个电话给她，“祁啊，我这里有个出国的机会，两年，比你埋头苦干十年能学到的东西还多，想不想去？”

    祁晞当然想去，转念想到一走就是两年，犹豫了。

    这段时间，孟清让只是忙一点，晚上等等就还能见到，她都老想着，一下子出去两年……

    “言老师，我能不能考虑考虑，再给您答复？”祁晞。

    言之问，“当然可以，想好了随时找我。”

    祁晞，“谢谢言老师。”

    电话挂断，言之问看向站在窗边的孟清让，叹着气：“早知道会搞成这样，在你第一次带祁来的时候，我就应该和她把话明，告诉她你那边有一盏不省油的灯，让她想想清楚，现在可好，人姑娘一头扎进来了，你却想把她推出国。”

    “是，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可你就没想想一个拿钱和脸面砸出来的机会够不够换那丫头一颗真心？”言之问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心疼，“孟，如果祁考虑过后还是不接受呢？”

    孟清让凝固在窗外的视线收回来，转身走到言之问面前，：“她会接受的。”

    “你……”言之问欲言又止半晌，最终只是摆了摆手赶人，“以后没事别来我这儿了，我现在偏心那丫头，你来，我不会给你好脸色的。”

    孟清让理解，“谢谢您还肯帮我联系那边，为晞晞争取这个机会。”

    言之问，“不是帮你，是怕我那个徒弟留在这儿触景生情。”

    孟清让没再什么，道过谢，离开了言之问的住处。

    另一边，祁晞还在犹豫不决，她想不好要怎么和孟清让商量这件事。

    郑又灵和范盈开完会回来，见祁晞一脸凝重，默契地对视一眼，一左一右走过来，提溜起胳膊就给她拖进了茶水间。

    郑又灵身体前倾，一只胳膊搭在桌上，一只手扶着椅背，摆出一副格外做作的姿势问祁晞，“老实交代，刚盯着手机想什么呢？男人？”

    祁晞无语望天，“女人。”

    “什么女人？”

    “你管？”

    “呦，敢和总监这么话，翅膀硬了啊。”郑又灵一巴掌拍在桌上，中气十足地喊道，“盈子，大刑伺候！”

    范盈‘砰’一声，把水杯砸在郑又灵跟前，凉凉道：“盈子？你叫谁呢？”

    郑又灵‘嘿嘿’两声，恢复正常，“晞晞，你刚发什么呆呢？”

    祁晞迟疑几秒，试探着和两人了出国的事，不等问她们意见，两人异口同声道：“去！”

    “不去的脑子绝对有病！这可是全球顶尖的事务所，从这里出来的人身价何止翻倍，那简直浑身冒金光啊！”郑又灵激动不已。

    她的这些，祁晞知道得更清楚，但还是拿不定主意，“如果前程和感情冲突，你们会怎么选？”

    范盈，“前程。”

    郑又灵，“感情。”

    一比一，了等于没。

    郑又灵喝口水，主动收回自己刚才的回答，“你又没对象，这个问题不成立。”

    完感觉不对，两眼一眯，满是危险地盯着祁晞，：“有了？”

    祁晞看她一眼，故作羞涩地：“啊，有了。”

    “艹！”一旁的范盈直接沸腾了，“是不是过完年就有了？”

    祁晞惊讶，“你怎么知道？”

    “废话，自从年后上班，你每天都笑得像发，不是，笑得像朵花，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是找不到证据。”范盈。

    祁晞悄悄吐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想：还好还好，这俩人只知道她有对象，没发现她的对象是个女的。

    “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见见呗？”郑又灵暗戳戳地琢磨着讹一顿什么比较好。

    不等有思路，被祁晞无情拒绝，“猴年马月。”

    郑又灵，“……是有多见不得光。”

    祁晞但笑不语，神色悠然地端着杯子起身去接咖啡。

    “叮！叮……”郑又灵放在一边的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她随手拨过来点开微信。

    “今天什么日子？这么多人官宣。”郑又灵嚼着红枣，声音含混。

    范盈随口问了句，“还有谁？”

    郑又灵，“T&F听过没有？”

    正在接咖啡的祁晞定住，听到范盈：“我虽然穷，但你也不能这么羞辱我。”

    “好吧，我信你听过了。”郑又灵向后一靠，把手机递给范盈，，“我老公不是时尚杂志的编辑么，刚给我发微信T&F的创意总监孟清让要订婚了。道消息，还没正式公布。”

    “哗啦！”祁晞手里的陶瓷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郑又灵和范盈同时站起来，想问祁晞有没有被烫到，却见她嘴唇紧抿，大步走过来，从范盈手中拿走了郑又灵的手机。

    【T&F创意总监孟清让要和新上任的副总向停订婚了。】

    【白富美下嫁穷子，外送一个T&F。】

    【祖坟得冒多少股青烟才能遇到这种好事？】

    【我也想试试/叹气】

    向停，向总。

    好像在哪里听过。

    “向总今天第一天上任，不要在他面前失了礼数，T&F以后还要靠他帮你一起管理。”

    对了，是发表会结束那晚，海齐韵的。

    她当时还问孟清让向总是谁，竟然敢选那么重要的一天上任。

    原来是要和她订婚的人。

    不可能。

    祁晞觉得荒谬至极。

    如果孟清让要和这个男人订婚，那她算什么？

    从去年十月遇见到现在，一年多了，就算逗她玩，也该腻了对不对？可是孟清让一直那么好，她……

    她已经很久没主动给她电话，发微信了。

    祁晞心里零散的慌张开始聚集  膨胀，死死堵在胸腔里，挤压着心脏。

    “这个消息可靠吗？”祁晞听见自己在问。

    郑又灵还在为祁晞异常的反应担心，闻言愣了愣，：“我老公是负责女装板块的，他能这么，九成九是真的。”

    郑又灵完，她先生再次发来了一条信息。

    是孟清让和一个男人在活动现场的合照。

    两人其实没什么交流，前者侧身和周迈话，后者……专注地看着孟清让，眼含笑意。

    【能娶到T&F这位，向停一辈子都不用为金钱和名利奋斗了。】

    郑又灵的先生这样觉得。

    祁晞却不以为然。

    因为这里面的每一个字她都不会相信。

    祁晞神色如常地把手机还回去，笑道：“文明社会，不信谣，不传谣啊。”

    郑又灵懵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刚才咋了，表情难看得要命。”

    “被你老公的道消息吓个半死，表情能不难看吗？”祁晞玩笑着，“帮我拿下拖把。”

    “哦。”郑又灵随手把手机扔在桌上，匆匆跑出去找拖把。

    范盈站着没用，微敛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蹲在地上捡水杯碎片的祁晞。

    她的动作不慌不忙，如果不是锋利边缘划伤手指，也没有半点反应，范盈真会和神经大条的郑又灵一样什么都不多问，偏巧，她就是看到了这一幕。

    “晞晞，你谈恋爱的对象是不是孟清让？”范盈问。

    祁晞捏着碎片的手猛地收紧，扎到手心，疼得她‘嘶’一声，匆忙扔掉，这才发现了手指上那道正在往出冒血的伤口。

    “怎么可能。”祁晞垂眼笑道。

    范盈马上反问：“那你慌什么？从听到灵灵她要订婚到我问你，你慌什么？”

    范盈从刚毕业就在做销售，最会察言观色。

    祁晞知道骗不过她，没硬抗，抬起头，俏皮地眨了眨眼，悄声：“别告诉灵灵，她这几天老嚷嚷自己快被工作气出心脏病了。”

    “我也快了！”范盈快步走到祁晞面前，蹲下，压着声，“她是女的这点我不惊讶，感情的事顺心就行，现在的问题是她都要订婚了，你跟她还谈什么谈？陪她金屋藏娇，看她坐享‘齐人之福’？”

    范盈的用词太尖锐，祁晞的表情一瞬间淡了下来，“盈盈，你别这么她，她不是这种人，你们不了解她。”

    “那你给她电话求证，现在就！”范盈态度坚定。

    祁晞沉默地和范盈对峙。

    片刻，她起身走到桌边，拿了手机给孟清让电话。

    只响一声就被人挂断。

    与此同时，祁晞收到了一条短信：【开会，稍后回复。】

    ————

    “怎么样？”范盈见祁晞一直盯着手机不话，略带急躁地问她。

    祁晞下意识握紧手机，放进口袋，笑着：“她在开会，不能接电话。”

    范盈半信半疑，“晞晞，这种事绝对不能睁只眼闭只眼。”

    “肯定啊，我做人有底线的好吗？”

    “你……”

    “嘘！”祁晞断。

    郑又灵拿着拖把回来了。

    “怎么有血？”郑又灵狐疑地盯着两人手看，见是祁晞，立马朝外面喊了一声，“林，帮忙拿两个创可贴！”

    正在路过的林马上从门口探进来个脑袋问：“谁受伤了？”

    郑又灵，“祁晞。”

    “哦哦。”林连声点头，看向不远处的祁晞，“晞晞姐，你等一下啊，我马上去拿创可贴。”

    郑又灵拎着拖把，没好气地瞪着范盈：“杵这儿干吗，还不去给晞晞处理伤口？”

    就这态度，要是放在平时，范盈扭脸就能给郑又灵怼得哑口无言，今天她没心情，偏头看了眼祁晞：“先去消毒。”

    祁晞和她对视一眼，笑着：“好。”

    她口袋里，被孟清让挂断的电话，经过了午饭  午休和一整个下午，始终没有等到那句‘晚点回复。’

    傍晚六点半，天已经全黑了。

    偌大办公室只剩祁晞一人，她安静地坐在工位上画图，整理资料，一直忙到九点，安全员过来赶人，才慢慢吞吞收了东西下楼。

    走到车边发现没带钥匙，外套也还在椅子靠背上搭着，可是门已经锁了，再开要等安全员明天上班。

    祁晞无奈地抓抓头发，本能拿出手机想找孟清让救命。

    看到通话记录一直没更新那条，默了默，把手机放回包里，穿着薄薄一件衬衣朝车库出口走去。

    外面正在下雨。

    立了冬的雨在身上冰冷刺骨，风再一吹，瞬间就能凉透。

    偏偏她从车库走到地铁站要9分钟，从地铁站走回家要15分钟。

    如果，她还想去趟T&F，时间会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