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他生了我，我就该是这样？

    文章开篇是一张图片——光线阴暗，画面凌乱，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全身赤。裸着瘫在床上，瞳孔涣散，表情恐惧，他的旁边是一个年轻男孩，同样不着寸缕，裸露在外的皮肉已经开始腐败。

    孟清让看到男人苍老，但依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平静很久的胃里忽然泛起强烈的呕吐感。

    这么多年了，孟齐光还是以前那个孟齐光，冠冕堂皇地拿着为艺术献身的借口去做那些丑态毕露的肮脏勾当。

    ……

    孟清让剧烈震动的目光紧紧盯着屏幕，鼠标艰难往下滑动。

    看到那句‘我优秀开朗的儿子被那个恶魔折磨致死的时候才二十岁’，身体开始发冷，像一脚踩空掉进了冰窟，瞬间失去了呼吸能力。

    三十一年就被宣布死亡的孟齐光原来早就回到了江坪。

    没有身份，没有工作，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疯狂创作，再无数次面对失败。

    怀才不遇的愤懑充斥着他。

    直到这个男孩儿出现。

    孟齐光他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手把手地教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代替自己实现梦想。

    他不收学费，不求回报，唯一用来交换的条件是一间不取租金的房子。

    男孩家里是拆迁户，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他父母把最大最好的那套给了孟齐光，对他感激客气，奉如上宾。

    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孟齐光教自己孩子的方式和孟齐光师父教他的方式如出一辙。

    发现的那天，就是文章开篇拍下照片那天——两个人已经因为用药过度，死亡多时。

    那天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男孩儿的父亲丢不起这种人，草草把尸体运回老家处理了。

    而男孩的母亲，生养他，对她寄予厚望的女人始终不甘心。

    她是一名精神科的护士，负责照看海齐韵，无意从她口中听到‘孟齐光’三个字，把这三个字和孟齐光遗留的一份手稿对起来的时候，埋藏已久的恨意汹涌而至。

    她在文章最后向全世界：【我不要天亮，这样地狱就永无宁日。】

    但是这关孟清让什么事？

    就因为她身上有孟齐光的血，有他的基因，她就活该被拉进永无宁日的地狱？

    孟清让看着文章里字字冰冷的描述，喉咙里的干呕一阵接着一阵往上涌。

    偌大的办公室明明透亮整洁，她的视线看过去却好像真的看到了尖叫弥漫的昏暗。

    孟齐光陌生的脸在对着她笑，他叫她让让，让她过去他身边，然后拉着她四处‘炫耀’。

    周围的面孔一张一张比狰狞扭曲，孟清让很努力地站着，干干净净，看到那些伸过来的手，被他们肆意拉扯着的时候，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从浑水走过一趟的人，在怎么努力也无法独善其身。

    “孟总！”周迈惊慌失措的声音穿过层层可怖叫喊传过来，孟清让倏然清醒，手指条件反射点在鼠标上，放大了那张图片。

    一瞬间，孟清让身体里蠢蠢欲动的呕吐感涌上来，喉咙火辣难受。

    她慌张地关闭显示器，发抖的手拿过杯子，将已经冷掉的咖啡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苦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胃里，还是压不住那股火烧似的不适。

    孟清让死死握着杯子，压着嗓子发出一道干涩难听的声音，“什么事？”

    周迈已经第一时间看了那几条微博，心里闷得压抑，但是该的话，她还是要：“外面来了几个警察，您，您父亲的事是一起刑事案件，想请您去警局一趟，协助调查。”

    孟清让低着头，竭力放缓语气：“你去告诉他们，我这儿有几件私事要处理，处理好了马上跟他们走。”

    周迈的视线被孟清让发白的脸刺得一片酸涩，“……好。”

    “把人招待好。”孟清让提醒。

    周迈只觉得荒谬，“您连见都没见过那个人，他们凭什么带您回警局问话？”

    孟清让抬起头，眼神还没恢复平静，“周迈，不要气话，事关人命，我责无旁贷，况且，配合调查而已，完了就能离开。”

    周迈，“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您的声誉怎么办？T&F怎么办？！”

    T&F多半保不住了，至于她……

    “我想一想。”孟清让。

    周迈气得浑身发抖，怕那几个警察等急，快速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再次剩下孟清让一个人的时候，她将身体后倾，靠进椅背里，抬头看着雪白空荡的墙面，不久后坐起来，清了清嗓子，给孟子宁，周启，连沐安，唐嘉……所有和她还有联系的人发了信息‘不用担心，没事’。

    剩下祁晞，孟清让看了她的微信头像一会儿，没有点进去，而是了一通电话给她。

    刚响就被接通，“让让，我马上到T&F，等我。”

    孟清让看着漆黑一片的显示器，笑了一声，：“我要出去一趟，你现在过来会扑空。”

    祁晞，“去哪儿？”

    孟清让，“警局。”

    话落，孟清让明显听到祁晞那边传来一声满是污言秽语的咒骂，“艹！你他妈眼瞎啊！会不会开车？！还是被人玩得腿软踩不住油门？！”

    孟清让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晞晞，停车。”

    祁晞没话，静谧车厢里全是她的呼吸。

    几秒后，祁晞吸了口气，语调轻松地：“被我老婆玩得腿软很丢人吗？没觉得啊，就喜欢你玩我，怎么玩得爽怎么玩，我乐意。”

    “晞晞……”孟清让盯在漆黑屏幕上的视线开始变成大片的白，冰窟里的水草缠下来，一点一点收紧，“事情比我想象得严重很多。”

    祁晞已经看到了，她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这回你想撇开我吗？”

    孟清让很慢地动着嘴唇，回了她两个字，“不想。”她不能，也不敢了。

    祁晞绷成一条直线的嘴角立刻翘了起来，“那就等我，五分钟到。”

    孟清让，“好。”

    电话挂断，祁晞很快冷静下来，加快了速度。

    到T&F的时候，孟清让已经下来，前后跟着四个警察，她被围在中间，长身如玉，神色平静，每一步都走得笔挺稳当。

    祁晞看到这慕画面，心脏被扎得生疼难忍，她立刻拉开车门下来，大步跑朝孟清让跑过去。

    近了能看到她眼睛里温和的笑，和一开始见的时候那么相似，但比那时候多了让人深陷的浓情。

    祁晞不自觉跟着她笑了起来。

    走到跟前，祁晞被前面的两名警察挡住，“我们在执行公务，请退后。”

    祁晞站定，闭了下眼睛，侧身朝其中一名警察欠身，真诚地：“我就和她几句话，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麻烦您通融通融。”

    警察犹豫，被另旁边的人递了个眼神，收回手，公事公办地：“这个案子可能牵扯到未成年人，性质非常恶劣，你别让我们难做。”

    祁晞，“谢谢。”

    祁晞大步走到孟清让跟前，握住她冷冰冰的手捏了捏，顺势沿着胳膊滑上来，轻轻勾着她的脖子，将她抱在怀里，声：“乖啊，没事，我会一直在外面等着你。”

    孟清让用侧脸蹭着祁晞，在她耳朵边笑着：“知道了，去年冬天被你过一巴掌之后，我都不敢不听你话了。”

    祁晞笑得想哭。

    她用力闭上眼睛忍住，然后果决地放开孟清让，退到一边，看她被带上了警车。

    那条路不长。

    祁晞一路在后面跟着，每一声穿过玻璃的鸣笛都异常刺耳。

    ————

    警局，基本信息登记过后，问询警察直入主题，“孟齐光的事你知道多少？”

    孟清让坐在对面，神色平静，“今天之前，一无所知。”

    “他是你父亲。”

    “可我没见过他，包括照片。”

    两句话直接将问询拉入死局。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继续问：“微博上爆料的人，你认不认识？”

    孟清让，“不认识，但我应该见过。”

    “什么时间？在哪儿见过？”

    “2月14，梵石创意的车库，微博里的照片是那天被人拍下来的。”

    孟清让了情人节那天，她在车库里一扫而过的画面，问询警察立刻让人去梵石取监控。

    因为有秦莲舟在，警方的人没受到任何阻拦，不出两个时就拿到了监控。

    孟清让被带去指认。

    看到画面里，从另一个角度拍下来的清晰人像，孟清让沉声叫停，“我知道她是谁。”

    警察，“谁？”

    孟清让，“永盛广场，负一女装区，她是扶梯正对那家店铺的仓库管理。”

    警察，“李，拿着照片，马上带人去找。”

    之后的几个时，孟清让又被反复问了很多问题，她全部否认。

    对孟齐光，她的确只知道这个名字。

    警察见实在从她嘴里问不出来什么，让她在笔录上签了名，按规定放人。

    从问询室出来，要经过很长一段走廊。

    因为还是旧址，整体空间拥挤，如果有谁迎面走过来，根本避不开视线。

    孟清让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就和那个过她们‘恶心’的女人对上了视线。

    她还是一身黑色，整个人的感觉非常阴郁。

    走到离孟清让还有两三米的位置，突然面目狰狞地朝她冲了过来。

    在最后关头被带孟清让出来的警察挡在前面拦住。

    另外两人慢半拍跑过来，箍住了女人的胳膊。

    女人发疯似的往前扑，声音尖锐刺耳，“恶心！你和你那个活在阴沟里的爸一样恶心！同性的床就那么好上？啊？！你们这种人为什么不去死？！你们陪我儿子的命！”

    孟清让听着她一句比一句难听的辱骂，神色异常平静，“我没见过他，为什么你们都要把他的错要怪在我身上？就因为他生了我，我就该是这样？阿姨，我欠谁的？”孟清让很认真地问她，“或者，您告诉我，我对你们做过什么？”

    女人愣住，走廊里静得诡异。

    不过三四秒的时间，女人再次变得疯狂难控。

    警察没办法，只能将她强行带走。

    孟清让的表情全程没有变化。

    出来看到靠在墙边的祁晞，孟清让缓慢步子逐渐停住。

    不远处，祁晞躬身低着头，手里握着电话，一字一句地对秦莲舟：“莲舟，展厅的事先这样吧，只要不连累其他人，什么结果我都认。这两年我会拼命往上爬，是想有朝一日能有机会为让让做点什么，她以前对我太好了，我想配得上她的那些好，现在我有机会做到，其他事好像就没那么重要了，我只想陪着她，好好地把她留在身边。”

    【评论】

    刷八百遍了

    咋还没有

    让让好难

    世界的人是傻子吗？情绪被调动的足足的，唯独智商堪忧

    心疼

    啊啊啊啊tmd那个老女人真该死

    二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