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漏技能夫妻交心 娘子,我教你不要孩子……
沈珍珠瞥了潘氏一眼, 一个字没就走了。
潘氏也哼了一声,拎着菜进了大门。一进门,她就看到了满院子的人, 还有正坐在地上的沈文清。
潘氏立刻喊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好啊, 你们趁着我不在,又文清了是不是?沈珍珠, 沈珍珠你别走, 你个死丫头, 反了天了你!”
沈老太太眼神灰白地看了潘氏一眼, 转身就回了屋。
沈老太爷问潘氏, “老大媳妇,你今天是不是去老二家胡了什么绝户头的话?”
潘氏一愣,她骂过就忘,哪里还会管那么多。想了片刻她才想起来, “爹, 不过是开个玩笑, 这就值得他们来文清不成!”
沈老太爷忽然暴怒, “你个不着四六的蠢东西, 你要死就去死, 别把我孙儿害了!”
郭怀旭冷冷地看了一眼潘氏, 对郭怀礼道, “大哥, 咱们走吧。”
兄弟两个一起离开了老宅,先去隔壁郭家坐了坐,又一起各自往铺子里而去。
到了杂货铺门口, 郭怀旭对郭怀礼道,“今日之事,多谢大哥。”
郭怀礼旭摆摆手,“事情,这等造口孽的妇人,你不能她,只能她儿子。往后要是她再来胡八道,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收拾这群王八蛋。我走了,你忙吧。”
郭怀礼潇洒地走了,郭怀旭转身进了铺子。
沈珍珠迎了过来,“大伯娘没为难你吧?”
郭怀旭笑着摇头,“没有。”
沈珍珠长出了口气,“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当日潘家的事情一过,我还以为她能就此改过,没成想沈文清过了个县试,她立刻恢复原状。”
郭怀旭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娘子不生气了吧?”
沈珍珠笑着摇头,“不生气,这两天老宅估计得闹个天翻地覆。”
郭怀旭捞起她的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娘子,咱们要不要告诉豆腐王太太?”
沈珍珠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可真是坏,不急,等老宅先闹一闹。就豆腐王太太那个狗鼻子,很快就能闻到。”
夫妻在铺子里泡了一天,晌午饭都没回去吃。
晚上回到家时,沈珍珠悄悄看了看父母的脸,见他们并无异色,放下心来。
沐氏晌午就从月牙嘴里就知道了今日老宅之事,听郭怀礼把沈文清拎回了老宅,想来自家不会吃亏,索性懒得去过问。至于潘氏那张嘴,沐氏觉得自己要是跟她认真计较,得夭寿五十年。
沐氏给女儿女婿夹菜,“忙了一天了,多吃些。”
郭怀旭一边吃饭一边问沈复年,“爹,佃户家的麦种都够吗?”
沈复年应了一声,“我跟各家都过了,若是不够,我帮着想想办法,到时候从收成里面扣。”
郭怀旭点头,“我看有几家家里连牛都没有,怕是种起来不容易。”
沈复年叹口气,“我有心想买几头牛分给各家用,又怕他们不好好养。不是自家的牛,谁会心疼呢。”
沈珍珠道,“爹,牛在谁家死了,往后就不给他牛用。”
沈复年没接这话,“往后再吧。”
沐氏问女儿,“后日你们就要走,东西都收拾好了没?”
沈珍珠点头,“也没什么东西,我去几天就回来,不用带什么。旭哥哥那里什么都有,带两身衣裳就好。爹,我带着李大哥就行,月牙就别去了,路上我还得照顾她。一个人来回车费也得不少钱呢。我一下子带走两个人,铺子里怕要忙不开。”
沈复年点头,“随你。”
一家子吃过了晚饭,夫妻两个回了房,沈珍珠又在那里做操。
郭怀旭本就是个勤快人,原来在郭家,吃了饭他会帮着干家务活,在萃华楼能干的活儿更多,压根就没闲着的时候。现在到了沈家,家务活不用他动手,铺子里他只是个帮闲的,每天精力富裕许多。
见沈珍珠在消食,他去衣柜里把二人明日要穿的衣裳找出来,又动手把床上的被子铺好,还来水把屋里的家具都擦了一遍。
等沈珍珠身上略微出了一层薄汗,郭怀旭也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沈珍珠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啪叽亲一口,“官人真是太能干了。”
郭怀旭凑到她耳边道,“娘子知道就好。”
沈珍珠愣住,片刻后反应过来他在什么,伸手就在他肋下掐了一把。
郭怀旭笑着拉住她的手,“娘子当心伤了指甲。”
他将她的头发捋到脑后,“我让月牙给你水来洗洗。”
沈珍珠收回双手,“那就有劳郭大师啦。”
郭怀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出了屋子去叫月牙水。
运动过后洗个热水澡特别舒服,沈珍珠换上了柔软的月白色寝衣,将头发慢慢擦干,梳通。
因着头发太长,总是挡住视线,沈珍珠随手从匣子里翻找出一根发钗,将头顶一些头发松松地挽起来,其余大半都散在脑后。
郭怀旭一进屋,就看到梳妆台旁边那个清丽柔婉的背影。长发如墨,白衣胜雪,本就瘦弱的腰肢看起来更是盈盈一握。几缕头发摆在胸前,沿着蜿蜒的起伏妥帖地垂下来。
前些日子沈珍珠的衣裳都是带颜色的,什么大红透亮的寝衣、鹅黄绣牡丹的衣,每每看得他热血沸腾。
今日这一身,让郭怀旭想起以前的沈珍珠。那时候她总是生病,整个人比较瘦弱,有时候咳嗽狠了,他都担心她把肺咳出来。
郭怀旭走到她身后,伸手揽住她的腰,“在想什么?”
沈珍珠叹口气,“这世上愚夫愚妇总是太多,如大伯娘,王招娣只是怀了身子,她就要满世界嚷嚷,还要来踩我们一番,有什么意思呢。”
郭怀旭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可能她的世界里除了做这些已经没有别的意义了吧。”
沈珍珠嗯一声,“那倒也是个可怜人。”
郭怀旭低头,轻轻含住她的耳珠,“娘子,夜里有风,别站在窗口,咱们去歇着吧。”
沈珍珠缩了缩脖子,“别闹,今晚上让我好生歇歇。”
郭怀旭将她转过身来,低声问道,“娘子可是身子不方便?”
沈珍珠摇头,“没有。”
郭怀旭将她揽进怀里,“是不是累了?”
沈珍珠嗯一声,“后日你就要走了,好生歇一歇。”
郭怀旭轻笑,“我就要走了,娘子还要这般狠心对我吗?”
沈珍珠在他胸前轻轻锤了一下,“我不想这么快就要孩子。”
郭怀旭诧异地看着她,寻常女子恨不得进门就怀上,沈家更是缺子嗣,“娘子为何不想要孩子?”
沈珍珠靠在他胸前,“若是现在有了孩子,我要一个人怀孩子生孩子,从头到尾你都不在身边,到时候你回来孩子都不认得你。我想等你回来后,我们一起看着孩子慢慢长大,一个人养孩子很累的。我头先一直生病,虽然现在看似好了,我担心我的底子薄了,再养一阵子吧。”
郭怀旭的手掌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勺,“那等我回来后再要。”
夫妻两个相拥着站在梳妆台旁边。
过了好久,郭怀旭忽然低声道,“娘子,不想要孩子,也有别的法子,我教娘子。”
沈珍珠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又捶了他一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郭怀旭伸手将她横抱起,走向床前。
油灯熄灭,帘帐落下,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帘帐缝隙中传出来。秋日的夜,凉风起,却吹不散室内一波更比一波高的热浪。
郭怀旭珍惜这最后的美好时光,细细地品味,轻轻地爱抚。耳边听着婉转动人的歌声,他使出自己所有的手段,百般体贴。等风浪渐高,他划着船桨,在荷塘中来回逡巡,偶尔碰一下池塘边半开半合的荷花包,或是掬一捧池水,尽情沐浴。
转天,沈复年让女儿女婿待在家里,自己去了铺子里。
沈珍珠吃过饭后就帮郭怀旭收拾行李,郭怀旭的衣裳也很多,离过年还有四个月,单衣、夹棉、厚棉都得预备。
沈珍珠收拾了一个大包袱,至于她自己,带一身换洗的就够。
收拾过了行李,沈珍珠对郭怀旭道,“咱们要不要去跟公爹告别?”
郭怀旭点头,“你在家里等着,我自己去就好。”
郭怀旭出门后抬脚就去了铁匠铺,熟门熟路地帮着招呼客人。
等到晌午饭时刻,章哥儿送饭过来,郭铁匠看着郭怀旭,“你要不在这里吃?”
郭怀旭笑着摇头,“不用了,爹和大哥吃吧,我回去了。明日我要回祁州,今日来看看爹。”
郭铁匠摆摆手,“去吧,在外要好生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家里。”
郭怀旭对着郭怀礼拱手,“昨日之事还要多谢大哥。”
郭怀礼笑,“事,我跟你大嫂成亲的时候,沈二叔没少帮忙。”
郭铁匠再次道,“快回去吧,我看你家里的灶门早就开始冒烟,怕是午饭已经好了,别让你媳妇久等。”
郭怀礼给郭铁匠鞠个躬后方才转身回家。
沈复年并未回来,沐氏带着女儿女婿吃饭。她不停地给女婿夹菜,“在外头可要当心,天凉了不能吃冷的。外头人心不古,人家什么话都要在心里想想再回答。”
郭怀旭是个不挑食的,沐氏给什么吃什么。
沈珍珠把碗也伸了过去,“娘,我也要。”
沐氏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子青菜,“你去了之后别贪玩,把该办的事情办完立刻就回来。起来这真是你头一回独自挑大梁去进货,我这心里总有些不放心。”
沈珍珠笑,“娘,别担心,这路我都跑了两趟,还有李大哥跟着我呢。去的时候我们有三个人呢,等回来的时候,我看看有没有卫家的车,若是有那就最好不过了。”
沐氏立刻喜道,“还是你机灵,卫家一到年底就要往返祁州很多趟。明儿你们先去你表姐家里看看,我这里给她准备了一些东西,你顺道带过去。”
娘儿三个一边吃一边闲话,一顿饭吃完,郭怀旭感觉胃里面有些顶得慌。
沈珍珠给他端了一盏茶过来,“娘怕你在外头饿肚子,给你喂胖些再走。”
郭怀旭接过茶水,“咱们去学堂看看外祖父,正好消消食。”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溜走。转天早上,天还没亮,夫妻两个带着李坐上了去往海云县的骡车。
郭怀旭将沈珍珠挡在车的角落里,让她靠着自己的包袱。
一个半时辰后,骡车准时到了县城,三人又一起去往卫家。
沐云檀亲自出来迎接,“表妹和表妹夫来了,快进屋坐。”
沈珍珠过来扶住她的手,看了看她的肚子,“表姐,你感觉怎么样?能吃得下饭吗?会不会呕吐?夜里睡觉腿疼不疼?”
沐云檀笑,“我好的很,你倒是懂得多。”
沈珍珠笑,“我来之前我娘一再叮嘱我,让我多问一问,还让我给表姐带了一些东西呢。”
姐妹两个一起进了沐云檀的院,沐云檀想着卫蓝桥不在家,带着二人坐在外面的客厅里,让丫头上茶上点心。
“旭哥儿回祁州,你也要去?”
沈珍珠摇头,“我去进些货,正好一起去。我还想问一问表姐,你们家近来有没有从祁州回来的车?若是有,到时候我回来的时候跟在后面沾个光。”
沐云檀笑道,“自然是有的,等会子我给你一张我们老爷的帖子,到了祁州后你找指定的车行,自会有人带你回来。”
沈珍珠连忙起身行礼,“多谢表姐。”
沐云檀示意她坐下,“还跟我这种客气话。”
沈珍珠将自己的包袱开,“表姐,这是我和我娘给孩子做的尿片。还有娃儿穿得衣裳,我娘等孩子快出生的时候再来催生。”
姐妹两个了一阵子的话,因着还要赶路,沈珍珠并未留下吃饭。
临走的时候,沐云檀忽然对郭怀旭道,“旭哥儿,若是你年前能有机会去云州,定要替我去看看我爹娘和云舟。”
郭怀旭拱手,“表姐放心。”
夫妻两个带着卫老爷的名帖离开海云县,一路颠簸两三天,终于到了祁州城。
郭怀旭扶着沈珍珠离开车行,在萃华楼对面找了一家客栈居住。因着还有两天假,郭怀旭准备帮沈珍珠进过货之后再回去。
沈珍珠对祁州城的街景已经没什么新鲜劲,她记着自己的任务,带着郭怀旭把祁州城逛了三遍,挑货、砍价,忙了一天半,终于买够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期间的过程,她没有让李插手,只让他在客栈里看着东西,也不许他查看货物。
到了晚上,夫妻两个一起聚在客栈里面清点货物。
沈珍珠拿着本子一样样核对,郭怀旭在一边报数,等定点完毕,已经入了夜。
沈珍珠把本子收起来,伸了个懒腰,“好累啊。”
郭怀旭伸手将她抱起,二人一起坐在凳子上,沈珍珠正好坐在他怀里。他伸手轻轻按她的腰,“等会子你略微洗一洗,我给你好生按一按。”
沈珍珠靠在他怀里,“明天你要回楼里了吗?”
郭怀旭嗯一声,“我先把你送上车,然后回楼里。”
沈珍珠抬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你会想我吗?”
郭怀旭低头,勾起嘴角微微一笑,“等会子娘子就晓得了。”
沈珍珠捂嘴笑,“不许瞎闹,在外头呢,仔细人家听到。”
郭怀旭终止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我老早以前就想问,为何每次进货你都会进一些旧货,但我看铺子里上的货并没有旧的。”
沈珍珠闻言从他怀里坐直,收起脸上的笑容看着他,“你真的想知道吗?”
郭怀旭见她这般慎重,,凭直觉认为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不可的秘密。半晌后,郭怀旭轻声道,“我与娘子,生死契阔,娘子的事,我都想知道,我对娘子,亦是毫无隐瞒。”
沈珍珠听到这话,给他一个微笑。她伸手拔掉头上的银簪子,捧在手里问他,“这根簪子是去年我娘给我买的,你还有印象吗?”
郭怀旭自己就是做首饰的大师傅,对她身上所有的金银器具都十分了解,哪一件什么时候买的,什么价钱买的,一清二楚。
他微微点头,“我记得,在海云县买的,也有一年了。”
沈珍珠嗯一声,“你看这颜色是不是暗了一些?”
郭怀旭也点头,“是暗了一些,等明年我回去后置办一些东西,把你的首饰都炸一炸。”
沈珍珠对着他神秘一笑,“不用官人辛苦,我自己就可以。”
郭怀旭错愕地看着她,只见沈珍珠将簪子放在右手中,轻轻闭眼。
过了一会子,她松开手,将簪子递到他面前,“官人看,它是不是跟新的一样?”
郭怀旭一看,大为震惊,普通人可能轻易看不出新簪子和七八成新的簪子之间的区别,他是吃这碗饭的人,一眼就看出这簪子闪闪发亮,就像新出来的一样,上面那些旧痕和暗色都消失不见。
一向沉稳内敛的郭怀旭忽然变得结巴起来,“娘子,你莫不是在变戏法?快别闹了,把,把刚才那个拿出来给我看看。”
沈珍珠将簪子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就是这个,没别的了。”
郭怀旭抬起眼,仍旧有些不可置信,讷讷道,“娘子。”
沈珍珠定定地看着他,“官人,你害怕吗?”
郭怀旭的心跳得很快,他紧紧盯着沈珍珠的眼睛,过了好久,他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将那根银簪子拿了起来,仔细端详,然后再次看向沈珍珠,“娘子,你什么时候?”
沈珍珠并不瞒他,“去年大病一场,病好后,忘去了许多事情,也得到了意外之喜。”
郭怀旭忽然伸手将她紧紧揽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沈珍珠嗯一声,“只有你和爹娘晓得。”
郭怀旭伸手在她头发上轻轻抚摸了两下,“往后,莫要再为了多挣钱买那些旧货,防止被人发现。回去的路上,别让李大哥看包袱里的东西。”
沈珍珠嗯一声,“被发现了也不要紧,我可以直接卖旧货呀。我现在进的旧货越来越少,就是怕人家发现。”
郭怀旭轻拍她的后背,“你做这个,会伤身子吗?”
沈珍珠实话实,“最开始会很累,后来渐渐习惯了,多歇息一会子,多吃点饭就能补过来。娘看我看得紧,不许我随便动手。”
郭怀旭在她额头上亲一口,“你不知道厉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沈珍珠吐吐舌头,“我一个乡下丫头,谁会在意我。”
郭怀旭认真道,“那也不能大意,咱们家的日子能过得去,往后别再买这些旧东西了。就算要买,也买那些贵重的,别人轻易发现不了。”
沈珍珠嗯一声,“我晓得,我这回就买了一些旧铜器。我想好了,等你开了首饰铺子,不定我能给你帮大忙呢。”
郭怀旭又把她按进怀里,“那我到时候岂不是要荒废了手艺。”
刚才的严肃渐渐消失,郭怀旭仍旧有些唏嘘,“这世间的事情有失有得,若是让我选,我宁愿你一直身体康健,没有这些劳什子的意外之喜。”
沈珍珠立刻捂他的嘴,“别胡,我身子好了,这是老天的额外赏赐,若是不敬重,没就没了,我还挺喜欢这个的。你看,我就省了炸首饰的钱。”
郭怀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之前一直做得很好,往后还要这样,不能告诉任何人。”
沈珍珠又趴进他怀里,“我晓得啦。”
郭怀旭想到明天她就要回家,心里万分不舍,在她鬓角亲了一口,“娘子,咱们早些歇着吧。”
沈珍珠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嗔怪道,“你轻一些,别吵着旁人。”
郭怀旭抱起她就奔向那张简易的床,将自己的不舍、眷恋和刚才被吓出来的惊魂未定都全部都化作动作间的热情和怜惜。
沈珍珠死死咬住嘴唇,生怕发出一点动静被人听见。
一夜缠绵,夫妻两个都没怎么睡好。
早上起来,沈珍珠嘟着嘴抱怨,“都怪你!”
郭怀旭抱着她亲一口,“对不住娘子,都是我的错。”
沈珍珠嗔了他一眼,“咱们去找车。”
夫妻两个拿着卫老爷的帖子去了指定的一家车行,果然遇到了卫家的一位管事。管事见到老爷的帖子,很热情地让车行另外给了一辆车,还派了一个人来帮沈珍珠把货物都搬了过去。
沈珍珠当然不能白占便宜,自己给了车前,买了一些干粮分给卫家车队的人。跟在卫家几辆车后面,好歹能有个照应。
卫家车队走就走,沈珍珠跳上车后,只来得及跟郭怀旭挥挥手。车夫鞭子一挥,骡车立刻启程往海云县而去。
郭怀旭在车外跟着跑,沈珍珠掀开车帘子,“官人,你回去吧,我在家等你,过年的时候要平安归来。”
郭怀旭肚里的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话,“娘子,等我回来。”
沈珍珠又挥挥手,“官人,别跟了,快回去吧。”
郭怀旭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驻足相送,直等到骡车消失不见,这才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往回走。
以前珍珠每次送我走,是不是都是这种感觉?
郭怀旭一路走一路想,恨不得明日就到腊月底,他可以立刻收拾包袱回家。
回到客栈,他看着有些凌乱的床铺,想起昨夜的温存。他坐到床沿,伸手将枕头上沈珍珠遗落的头发一根一根捡起来,等捡完之后,他将头发成一个卷儿,藏到自己的荷包里。
他又在床上仔细翻了翻,找到一块弄脏了的帕子。他将帕子收起,塞进自己的包袱里。
退房后,他拎着包袱往萃华楼而去。
刚进楼里,宝柱立刻迎接了过来,“郭,你总算回来了,五爷这两天正念叨你呢。哟,这回可算是真成亲了。怎么样?新娘子好不好看?嘿嘿嘿。”
郭怀旭笑道,“宝柱哥,我给你们带了喜糖。”
他从包袱里拿出一大包糖,“劳烦您帮我发给大家,我去回五爷的话。”
喜糖成功地堵住了宝柱的嘴,郭怀旭一路往后走,众人纷纷招呼,间或开两句玩笑,郭怀旭一律微笑以对。
他将包袱放在屋里后,火速奔去寻找孟五爷。
孟五爷正在二楼雅间里闲坐,他跟姜掌柜不一样,姜掌柜事事亲力亲为,孟五爷是主子爷,除了查查账,其余事儿都交给别人做,是个甩手掌柜。
郭怀旭轻轻敲门,里头传来孟五爷的声音,“进来。”
郭怀旭推门而进,走向前拱手道,“五爷安好。”
孟五爷哟了一声,“郭回来了,啧啧,这成了亲就不一样,看起来更沉稳了。”
郭怀旭再次行礼,“多谢五爷夸赞,才刚我一进门,就听宝柱哥您寻我,五爷可是有吩咐?”
孟五爷也不再开玩笑,“坐吧,好事。”
郭怀旭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上半身微微向前倾,以表敬重。自从孟五爷过来,他在楼里一直被边缘化,除了干活,其余什么事都摸不上边。
郭怀旭并不在意这个,他始终记得自己的目的是学手艺。但他知道自己在楼里升得太快,旁人干了几年还是徒弟,他干了一年就升了大师傅,且每个月都能得奖励,早就引起了另外几个大师傅的不满意。故而在人前,他对孟五爷和其他几位大师傅都十分敬重客气,不让人抓住自己任何把柄。
孟五爷原来对这位姜掌柜的得力干将比较忌惮,年轻有为,帮着姜掌柜把云州城的萃华楼开了起来,且在云州孟大老爷跟前挂过号的,又长了一张全祁州城大姑娘媳妇都喜欢的脸。还没来萃华楼之前,孟五爷就听姜掌柜曾在孟老爷跟前力荐郭怀旭掌柜祁州萃华楼,结果被孟老爷以年纪太轻为由拒绝。
孟五爷一来就把郭怀旭撵到作坊里去干活,郭怀旭干脆一心扑到磨手艺上,反倒让孟五爷闹了个没意思。
孟五爷见郭怀旭毕恭毕敬,轻轻嘬了一口茶,“郭呀,我这里有个好门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去。”
郭怀旭拱手,“悉听五爷吩咐。”
孟五爷咂摸了一下嘴巴,“云州萃华楼开门红,生意还不错,姜掌柜要从咱们这里调两个大师傅过去,你想不想去?”
郭怀旭抬眼看了孟五爷一眼,凭他对孟五爷的了解,定然是姜掌柜点过自己的名,不然他不会这么轻易吐口。
郭怀旭在心里盘算,祁州成了孟五爷的天下,我是姜掌柜一手提拔上来的,在这里必定讨不到便宜。若是去云州,姜掌柜信任我,且那边毕竟是省城,能学到更多的东西,还能时常见到表哥和姨母他们,倒是不错。
唯一的缺点是,离平远镇太远。
他拱手问道,“五爷,敢问另外一人是谁?”
孟五爷眼皮撩了他一眼,“你只你想不想你去吧?”
郭怀旭在心里快速盘算,很快就道,“承蒙五爷看中,我愿意去。”
孟五爷放下茶盏,“好,那你这两日把你手里的事情交代交代,后天就出发。”
郭怀旭话出口自然不会反悔,起身道,“多谢五爷。”
等他出门后,孟五爷继续优哉游哉地喝茶,把这子发走也好,省得在这里碍眼。
郭怀旭回去后听一番才知道,与他同去的是另外一个手艺一般的胡师傅。据姜掌柜同时要了王金奇和郭怀旭师徒两个,孟五爷却用胡师傅换下了王金奇。
郭怀旭稍加思索就明白孟五爷的心思,祁州萃华楼是大本营,云州萃华楼虽是新开张,生意节节攀升,两个楼之间明面上互相帮衬,但也存在竞争。王金奇是楼里手艺不错的老师傅,自己也算得上后起之秀,孟五爷当然不愿意同时送走两个手艺好的师傅。
为了挽留王金奇,孟五爷又把他的待遇提了提,虽然不能涨月钱,王金奇在作坊里却成了一不二的主。以前姜掌柜在时,大家各做各的,互相之间存在竞争,现在王金奇力压他人,作坊里往后会减少摩擦,却免不了会降低他人的积极性。
郭怀旭知道这局面对自己不利,果断收拾包袱跟着胡师傅往云州而去。
临走之前,郭怀旭写了一封信发往平远镇,向家里人明自己的选择,并把其中的原由一一清楚。
沈珍珠收到信,立刻赶回家,将信的内容仔细读给父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