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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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归雁坐在上首,望着下面的妃嫔,发现几位平日里关系亲近地都在窃窃私语。

    唯独淑妃和丽妃面色阴冷地坐在位置上,既不与旁人交谈,也没有其他动作。

    赵归雁猜测两人应该是发生了矛盾。

    她这些天处理琐碎的事情,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她最为满意的便是,发现了淑妃与丽妃关系匪浅。

    算是同一阵营。

    但今日她们两人谁也不搭理谁。

    赵归雁稍稍思量了一下,大概猜出了原因。

    淑妃与丽妃作为后宫中品级最高的妃嫔,掌管过一段时间的后宫事务,尝到了甜头,肯定不愿意轻易放权。

    她受了凤印,自当重新收回后宫大权,她们二人私底下肯定商量过是否要将后宫大权交还回来。

    而最后的结果是大大方方地还回来了,没有任何迟疑和刁难。

    如今自己没有按照他们的预料来行事,她们失了权力,肯定会互相埋怨。

    如今她们互相冷落对方,怕是狗咬狗一嘴毛了。

    赵归雁无声笑了笑。

    淑妃和丽妃都调动了凤仪宫的侍从,所以他们必定都与阿姐有关联。

    同为共犯,掌握着对方的把柄,本该坚不可摧的关系,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就出现了裂痕。

    可她们关系破裂,她才有机会调查真相呀。

    她慢慢地描摹着青花瓷茶盏的花木纹路,笑得纯稚又温柔。

    淑妃紧紧盯着赵归雁,心里生出几分狐疑,看着不像是一个有心机的人,难道都是她给演给她们看的假象吗?

    淑妃长长的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着衣袖,冷笑了一声。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她且看着。

    没一会儿,两仪殿便有人来通传,是到了时辰。

    赵归雁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就领着后宫妃嫔往御花园去。

    此次宫宴并不拘在殿内,而是寻了个景色宜人的园子。因着来的人有些多,冬日寒冷,屋内便有些狭。人挤人,索性挪到屋外,不但视野开阔,空气清新,还能赏花赏景。

    赵归雁到的时候,园子里有些嘈杂,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她一出现,园子里有片刻的安静。

    今日赵归雁穿了一身石榴红织金曳地宫裙,阳光下流光溢彩,煞是好看。今日为显庄重,她还施了粉黛,本就昳丽的面容更是明艳动人,风月都为之失色。

    她甫一出现,方才还争奇斗艳的一众女眷,纷纷偃息旗鼓,生出几分惭秽。

    这些人早就听了陛下钦点了荣国公府的嫡次姐为中宫皇后,很是震惊,四下听,可却听不出任何东西。

    仿佛这位让陛下格外不同的皇后娘娘是凭空出现的。

    她们心里猫爪挠似的,对于赵归雁越发好奇。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这位大名鼎鼎的皇后娘娘,没料到,皇后这样天姿国色,更没料到,年岁这样。

    有几位夫人心下微动,这看着刚及笈吧?

    院子外的太监高声喊了一声,皇后娘娘驾到,众人才如梦初醒,跪地相迎。

    赵归雁扫了一眼,发现这个园子全是女眷。

    程景颐并不在这里,倒是曹善来候在了一边,他瞧见赵归雁出现,连忙步跑到她身边,先是行了个万福礼,才恭恭敬敬的对着她:“皇后娘娘,陛下在另一处招待朝臣,等会儿他便会过来。”

    赵归雁轻轻颔首,径直走向上首落座。

    赵归雁刚坐下没多久,太后就携着一行人出现了,声势浩大,显然有压赵归雁一头的意思。

    紧紧跟在太后身旁的是宋明箬,她今日显然也是盛装出席,淡紫色牡丹撒花长裙,臂间绕了一条同色纱带,身姿摇曳,步步生莲。

    妆容也是时下的桃花妆,既温柔又妩媚。

    宋太后款款走到上首,站定,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赵归雁,道:“皇后年岁,架子倒是大。”

    赵归雁有些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见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眼底露出兴味,这天下最尊贵的两位女人擂台,就是不知道谁占上风?

    一旁的宋明箬及时解答:“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这个位置一向是太后娘娘的,您如今是坐在了太后娘娘的位置上。”

    赵归雁从抿了抿唇,有一瞬间的无言。

    不过是一个座位,还分谁跟谁,至于吗?

    但见太后颇有些执念,她便生了退让之意,索性她也没有出风头的意思,往下面坐一坐也好。

    这些夫人姐的目光太锐利,让人坐立不安,她无法想象,到时候好几个时辰都坐在旁人的视线里。

    赵归雁脚步微转,坐在了右下首。

    宋太后没想到赵归雁这么轻易就妥协了,她本来以为赵归雁会像上次一样出言忤逆她,脸上还有没有来得及收起的错愕。

    不过她很满意赵归雁的识时务,衣袖轻挥了一下,便施施然坐在了最上首。

    众人见赵归雁这样乖巧地就退让了,有些失望。

    性子这样绵软,真的是深得陛下看重的人吗?怎么瞧着毫无底气?

    宋明箬坐在宋太后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归雁不得不坐在下面,心里很是得意。

    皇后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比她矮一头?

    赵归雁并不想去关心她们如何想她的,她本就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甚至她自己本身有些绵软。

    上次与宋太后发生争执也只是因为宋太后曾经对阿姐不好,她想替阿姐出气罢了。以及她不愿意随便做程景颐的主。

    陛下是好人,是她值得尊敬的人。

    不该像个牵线木偶似的,旁人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身不由己的人只有她一人就好。

    正愣神间,月亮拱门处走进来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影,他走在最前面,身姿挺括,步伐轻缓,却最是威仪,一众人间,旁人总是下意识地看向他。

    赵归雁心里无端想起一句话,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间。

    “臣妇/臣女参见皇上。”

    众人一惊,纷纷起身见礼。

    赵归雁目光随着他移动,眼睁睁的看着,程景颐环视了一眼园子,径直走了过来,停在了她身侧。

    赵归雁看着停在她眼前的玄黑色龙纹靴履,低声道:“陛下?”

    程景颐直接弯下腰,亲手将她扶起来。

    “怎么坐在这儿?”

    他瞥了一眼上首坐着的宋太后和宋明箬,语气一如既往地淡,可赵归雁无端听出几分质问。

    赵归雁抿了抿唇,没有话。

    她如果话,总感觉是在告状。

    众人此刻大气不敢喘,不知道陛下这话是不是兴师问罪。

    可,让皇后坐在这里的,是太后……

    可皇后又是陛下这么多年唯一特殊对待的女子,总归是不一样的。

    一时之间,众人心底早就好奇不已,陛下要如何处理。

    宋太后也一时摸不准程景颐的意思,难道他今日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们母子这些年的假象撕破吗?

    场中气氛凝滞,不过几息,却恍若几个时辰。

    程景颐并未离开,也不往上首去,而是直接坐在了赵归雁方才的位置上。

    赵归雁缓慢地眨了下眼。

    程景颐直接握住她的手,将她拉着坐下来,“那朕也坐这儿吧。”

    赵归雁紧挨着程景颐坐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不坐最尊贵的位置,为何与她挤着坐?

    她的挤,是真的挤。

    这位置本就一人一席,程景颐一来,这位置便有些狭了。

    幽淡沉静的檀香气息似有若无地飘进她鼻中,带着男子特有的气息,沉稳,悠长,却格外霸道,无孔不入。

    赵归雁感觉自己都快要坐在程景颐怀中去了。

    她偷偷地往另一侧缩了缩,蓦地腰间忽然多出一抹温热,程景颐偏了偏头,低声道:“你再挪就该掉下去了。”

    赵归雁左手下意识往旁边探了探,果然,自己再往旁边挪一挪,就该跌空了。

    赵归雁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丢人,只好咬牙坐了回去。

    宋太后愣了一下,带了几分期待地道:“皇帝,你应该坐哀家身边来。”

    程景颐淡淡道:“朕与皇后一体,自该同席。”

    意思是赵归雁坐哪儿,他便坐哪。

    宋太后脸色难看。

    她不清楚她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失望有,伤心有,更有几分似有若无的难堪。

    程景颐以往还会做一些表面功夫来掩饰母子二人关系不睦,如今就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

    赵归雁看着宋太后的脸色,眼睫颤了颤。

    程景颐神色如常,似乎一点都没看到,他食指叩了叩桌面,低沉出声:“都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人这才轻颤着站起身,神色拘谨地坐在了位置上。

    程景颐一坐在下首,旁边位置的人便不敢靠得太近,他们心翼翼地将桌子往一旁移了移,与程景颐他们隔了些距离。

    宋明箬没有起身,而是脸色苍白地跪坐在地上,她不敢坐得高过程景颐……

    宋太后本想将她扶起来,可她看着坐在下面的程景颐,只能抑制住手。

    今日宴会的目的还是参拜皇后,跟随程景颐一起来的官员纷纷落座。

    上次大婚,赵归雁头上盖了盖头,今日大大方方地坐在位置上,很多人眼神就开始偷偷量起来。

    赵归雁微笑,面上八方不动,可她自己知道,自己如今心里惴惴,坐也坐不住。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赵归雁手胡乱地在桌子上摸了摸,摸到一个杯子,看也没看,便端起来一饮而尽。

    “咳咳咳!”

    赵归雁掩着唇,咳嗽起来。

    她拿错了杯子,这是程景颐的酒杯。

    杯子里装了烈酒,一入喉咙,便烧得喉咙发热,这是她第二次饮酒,第一次是在新婚之夜的合卺酒,那是味道很淡的果酒,味道清甜,勉强算酒。

    如今这是真正的烈酒。

    程景颐见她一张脸迅速攀上红潮,眼眶里湿漉漉的,蕴着一汪水汽,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拍她的背脊。

    赵归雁好不容易停了咳嗽,整个人脑袋都有些晕乎乎。

    她咬了咬唇,勉强起精神来。

    宋太后颇有些幸灾乐祸:“皇后要注意一些,这酒烈得很,不会饮酒的人喝了可要难受许久了。”

    赵归雁觉得她的声音似乎是从远处飘来的,有些虚幻,带着空蒙蒙的感觉。

    她咽了下口水,喉咙一紧,尽量维持着清醒,希望这宴会快些结束。

    程景颐见她好像很难受的样子,闭了闭眼,将酒杯拿远了些,也不再饮了。

    赵归雁只觉得自己身边的微风一阵一阵的,很轻柔,将她的酒吹的微醺,柔得让她有些困。

    程景颐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挠了挠,他垂眸去看,就见桌下,赵归雁的手紧紧拉着他,时不时用拇指去勾他的掌心。

    随着一下一下的撩拨,程景颐听到耳边钻进一道温软的嗓音,夹杂着浓郁的酒香,让他也有些醉意了。

    “陛下,我等会儿犯困你就喊我一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