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
赵归雁见程景颐一句“朕容你冒犯”得很是认真,毫无笑的意思,张了张嘴,讷讷道:“陛下,您是不是被我气糊涂了?如果我醉酒的期间做了以下犯上的事情,让您不高兴了,您大可罚我。”
她正了脸色,一字一句:“别吓我。”
程景颐:“……”
他额角跳了跳,脸上的神情险些没绷住。
他咬着牙,恨不得将姑娘的脑袋敲开,瞧瞧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他……难得一次动心,想要对一个人好,给她他能给的宠爱,却被赵归雁这样质疑。
程景颐见赵归雁眼底一片澄澈,根本没有猜出他话语里的意思。
若是后宫中其他女人能得他那句无限纵容的话,怕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了。
偏偏她,只有她,避如蛇蝎。仿若那些话会让她陷入多么危险的境地似的。
程景颐心中叹了口气,还是个未开窍的丫头。
程景颐想到这儿,忽然又有些怅然,自己年长她这么多岁,她还是天真纯稚的模样,他却已然心有沧桑。
不过转瞬一想,自己在她初长成的时候,便与她结发,将她纳于羽翼之下,此后有那样多的岁月,他都与她携手,便是这样一想,他就生出几分庆幸。
但自己心动不能自抑,却见她懵懵懂懂的模样,到底是气不过。程景颐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扯着坐在了床沿,与他仅仅只有半臂之隔,他蓦地抬起手。
赵归雁吓得紧紧闭着眼,蜷翘的长睫飞快地颤动,如同风中的蝶,格外惹人怜爱。
程景颐伸出手,手轻轻落在她的脸侧,十分轻缓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预想中的耳光没有落下来,反倒是一阵酥酥麻麻的轻抚,赵归雁颤了颤眼睫,睁开了眼。
她便看到程景颐用一种很温柔,很深邃的眼神望着她。那双漆色的眼眸,像是漩涡,旋转圈,引得她逐步深陷其中,水波一浪接一浪,她溺在漩涡中央,难以自拔。
赵归雁只觉得目眩神迷,脑子里嗡嗡作响,她一瞬间觉得,方才自己似乎错了话,她不该那样回复程景颐。
可她该什么呢?
赵归雁晕乎乎的,脑子里一片迷茫。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
程景颐喟叹了一下,满满的无奈。
怕吓着她,又怕自己的爱意太隐晦而不能让她察觉,就连触碰都带着心翼翼。
程景颐一手握着她的皓腕,一手微微弯了手指,停在她的脸上,他道:“朕该拿你怎么办?”
赵归雁缓慢地眨了眨眼。
程景颐也没指望她能回答,本就是他的喃喃自语。
他放下抚摸赵归雁脸颊的手,另一只手却没松开,慢条斯理地穿上鞋履,拉着她起身。
“你睡了一整日,没吃午膳,如今怕是饿了,朕陪你一起用膳吧。”
赵归雁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她骨架纤细,手也生得精致,虽不是娇生惯养,但十指仍是秀美纤长,指甲盖圆润粉嫩,透着健康的光泽,比那些平日里精心养护的贵女千金的手还要好看。
赵青鸾就曾笑着夸过她的手,是这样一双纤长玉手,用来练琴,怕是更加得心应手。
可如今,那双手被另一只大掌握着,能够轻易地将其包裹得严严实实,还衬得越发娇可爱。
赵归雁跟着程景颐出了内殿,他扬声唤了宫女传膳,早在程景颐出现时,凤仪宫的人便做好了准备,得了命令,很快就将菜上齐了。
因着程景颐与她一同用膳,菜丰盛得摆满了桌子。
赵归雁生性节俭,不喜铺张浪费,更何况,宫中一应用看度皆有定例,不可轻易破坏。
所以今日见这样一桌丰盛的饭菜,其间还有几样她从未尝过的菜色,着实惊喜。
何妈妈等人站在一旁伺候,见赵归雁眼眸亮晶晶的盯着桌子上的菜,低着头自己吃得欢乐,不停地朝她使眼色。
这么好的机会,皇后娘娘您能不能只顾着自己吃啊!
可赵归雁低着头,心满意足,吃得欢快,根本没有看到何妈妈几人的眼色。
程景颐觑了一眼何妈妈,淡淡地收回目光。
他想了想,将自己眼前的冬笋玉兰片夹入赵归雁碗里。
“这个时候的冬笋最是鲜嫩,你尝尝。”
赵归雁早就觊觎程景颐眼前的这碗冬笋了,只是她隔得远,也不好站起来夹菜,这样太失礼了,于是她便只是吃些自己面前的菜,好在面前的菜也美味。
赵归雁入宫前在府里,每日饭菜便不甚丰盛,这里随便一碗菜,都比她过去十几年吃的都要美味,她才不会嫌弃自己只能吃眼前的几盘菜呢。
如今尝到了以前做梦都不一定能吃到的美味佳肴,她早就心存感念了。
赵归雁眉开眼笑的朝着程景颐道谢:“多谢陛下。”
程景颐收回手,低低应了一声。
后半程,赵归雁便发现了,但凡自己多看了一眼的菜,下一瞬便会出现在她的碗里。
程景颐也一直在替她布菜,反倒自己用的少。
待赵归雁餮足后,她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让程景颐伺候了她这么久。
赵归雁心虚地看了一眼程景颐,却见他正动作优雅地在饮茶,丝毫没有不悦,旋即她便放了心。
程景颐将茶盏轻轻搁下,见赵归雁置于椅下的双脚轻轻地摆动,很惬意地模样,无声地笑了笑。
当真是很容易满足的姑娘啊……
……
这边帝后二人其乐融融,另一边的寿安宫内却是气氛低沉。
今日宴会上,宋太后被程景颐当众落了面子,一度很生气,心情郁郁之下,便多饮了几杯酒。
她年岁见长,酒量也不如从前。
几杯烈酒下去,再加上心情烦闷,到了夜间,便身子有些不爽快。
宋太后半靠着引枕,身后的嬷嬷替她轻柔地按捏着太阳穴,力道不急不缓,倒是减轻了她的难受。
“你,皇帝对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宋太后闭着眼,低低道。
身后的人动作不停,只是恭声道:“奴婢不敢妄加揣测。”
宋太后语气含了几分不满,“你如今也与哀家虚与委蛇了?这宫里本就没多少能让哀家放心的人,若是连你也这样,那这冷冰冰的宫里真的就只剩下哀家一人了。”
身后的嬷嬷姓宋名桂芝,与宋太后年岁相仿,是宋家的家生子,与宋太后一同长大。后来随着宋太后嫁人,又随着她入宫,一辈子都未曾嫁人,陪伴了宋太后几十个年头。
宋太后这么多年来,最信任的人也只有一个宋桂芝了。
“奴婢不敢。”宋嬷嬷低声道了句,又接着道:“陛下这么多年来清心寡欲,突然冒出一个赵家姑娘来,且听皇后娘娘自养在江南,今年才接回长安,与陛下以前并没有见过面。可这一回长安就被陛下亲封为皇后,着实怪异。
再,按照陛下的心计,权衡前朝势必要借助后宫妃嫔互相抗衡,虽然陛下那些妃嫔都是您选进去的,但陛下深谙帝王之道在于制衡,担心外戚干政的事情发生,必然不会让一家独大。赵家已经出过一任皇后,继后一定不能是赵家女。”
“可最后,皇后还是出自赵家。”
宋太后问道:“那你如何看?”
宋嬷嬷冷静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陛下似乎格外看重皇后娘娘,奴婢觉得,这位看着年岁的皇后可能并不如眼睛看到的这样单纯无害。不定是陛下弄进宫制衡后宫的。”
宋太后脸色沉凝,她也是这样想的。
她回想起当初她让赵归雁同意把宋明箬入宫,却被她毫不留情地驳回了,那样无所畏惧,看着像是有所倚仗,又或是笃定她收拾不了她。
她凭什么?
定然是觉得她能够有信心在得罪太后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宋太后皱眉,如果程景颐是为了扼住她想要插手后宫的举措,这个理由便得过去。
凤驾归位,且是个不受她控制的皇后,她以后想要往后宫塞妃子宫女,怕是难上加难。
宋嬷嬷见宋太后一脸沉思,道:“奴婢提议,娘娘您派几位探子去今年江南听一下皇后娘娘。”
宋太后舒展眉眼,笑:“正有此意。”
宋嬷嬷迟疑了一下,道:“还有一种可能,若是陛下对皇后娘娘青眼有加,不是主仆关系,倒是棘手了。”
宋太后闻言,愣住了,不确信地喃喃:“不可能吧?”
程景颐不会真的喜欢上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