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第42章
池寂听得怔了怔, 扑哧笑了声,拍拍双手捧了外星人的脸,声音暖暖:“哎呀,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我还能去哪呀, 不是了剩下的时间都陪你吗?算好了陪你出去玩儿呢,趁我还走得动, 争取把还没去的地方都走一遍……”
薄阎的脸颊被他手掌压向中间,唇也翘起来一点,让这张成熟俊朗的脸显出一点从未有过的滑稽。薄阎仍然正直、温顺地看着他,甚至没有一点抗议的意思, 也没有试着将自己从他魔爪中抢救出来。
他只是看了他一会儿,默默地低下头,没有用什么力道地朝池寂的方向一点点倾过去。池寂的手还抚在他脸颊上, 就这样被带动着收回来。
玫瑰深色的瞳孔缓缓放大,清澈的瞳中映出薄阎忧郁的神情。“怎么了?”他低声问, 然而距离太近了,带着淡淡玫瑰香的吐息散不出去, 萦绕在两人呼吸之间。
薄阎额头轻轻抵住他的,这个距离下,池寂什么也看不清, 但薄阎的情绪太重,他就这样靠近贴过来,仿佛能通过接触把情绪传递给他。
“没事的啊。”池寂也被感染得不安起来, 他低低重复了几遍,察觉到薄阎心跳声似乎终于平缓了一些,心间莫名传来一股甜蜜的酸胀。
他微微张口, 想开玩笑地一声“这么紧张我啊”来中和气氛,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
现在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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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这次你不会再阻止我了吧?”会议厅里,巨枫核心高层的紧急会议刚刚结束,长桌前排只余下寥寥数人。
枫平面前的白色餐盘里摆着一只鲜艳饱满的苹果,十二岁的孩童指尖玩转着一柄刀,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剁进苹果里。苹果不知被他戳了多少下,而表面看着仍然完好无损。
剩余的核心成员都看着中间面色阴郁的男人。
“啊。”
听到他平平淡淡地答了一声,并没有否定的意思,枫平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收起指尖的刃时,刀柄不经意在盘子上敲了一下,那只刚刚还完好的果实瞬间化成了一摊泥。
“我们还不知道帮他的人是谁。”比枫少稍年轻一点的男子斯文地,“我们收集了‘无限广播’所有的残余数据,技术层面,我们做不到,南极同样做不到,至于那些黑客,已经抓到了七个,都在三分钟内就承认自己是在撒谎。”
枫少却是望着门口,眼睛里流过一抹残忍,淡淡扫了枫平一眼,枫平会意,下一秒,一柄极的刀刃唰地弹将出去,咄地穿透门板,随即门口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枫平几下蹿到门口,把徘徊在门外不肯走的不速之客拎了进来,那人虽瘦毕竟也是成年体型,他也毫不费力,按着后领子就提溜到了主座面前,看了一眼后不屑道:“怎么又是你,叔叔,这个人好烦啊。”
夏清捧着他被开了一个血洞的右手,痛得只想嚎叫,然而他一声也不敢出,只匍匐在枫少脚边不住颤抖。
他比从前憔悴了不知多少,这次鼓起勇气来找枫少可是嗑了不少药,眼见终于能找回从前几分风采,却被枫平一刀剁得前功尽弃。
风姿绰约的白莲花,变成了皱皱巴巴的腌咸菜。
夏清却不知自己现在的模样,他还渴望枫少能似往常一般怜惜他一二,枫家这些魔鬼里,就数掌权的枫少本人还有点常人的感情。
他怯懦地往前爬,试着向枫少伸出手,伸出那只受伤不停流血的手,用他惯例谄媚的腔调乞怜:“少爷……”
枫少看一眼那血窟窿,掌心周围已经变回了白色的莲花瓣,花瓣染了血,竟是将血液贪婪地吸收了进去。
他厌恶地偏过头,朝那个斯文的年轻男人努努嘴,那人耸肩,扔了个瓶子给夏清,滴溜溜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滚到夏清脚边。
夏清忙不迭道了谢,把瓶子里的液体抹在右手的血洞上,的确有特效,伤口速速愈合。只是他哆哆嗦嗦之下,突然看清自己左手皮肤干涸枯槁模样,一时脸上血色尽褪,竟比受伤还要骇然。
“吧,有什么事。”枫少语调倒是依然平静,夏清低下头,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脸。
“薄阎,那个人是薄阎!”夏清一咬牙,再不敢磨蹭,把最要紧的出来。
枫少皱起眉,和其余几人对视过后,淡淡重复:“薄阎?”
“是他!一定是他!”夏清终于把自己之前曾怀疑那人,却被反制,之后一直怀恨在心,多次试图下手都找不到机会的事了出来。
“我想到您可能在为此苦恼,就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引起了您的误会……”夏清额头抵在地上,心地掩饰着嗓音的沙哑难听,期望能因提供情报得到奖赏。
他怯怯地掏出储藏着所有关于薄阎资料的芯片,忍着痛双手捧高。
枫少身边的人接过芯片,起身去会议厅后的间进行了检查,三分钟后,他面色难看地出来,对枫少耳语几句。
夏清一直俯身垂头,一动不敢动,他听见椅子滑动和脚步声,那些人全都离开了房间,去查看他提供的资料。只有枫平一直坐在对面,一双轻巧的靴子磕击着地面,声音让他战栗。
夏清微微发着抖,又恐惧又期待。枫少一向赏罚分明,一旦成功,他将获得梦寐以求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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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去另一个大洲旅行的前一天,池寂早起揉着眼睛去阳台上晒太阳。
阳台连通着客厅和卧室,他背靠着窗无意向客厅看了一眼,发现薄阎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入定一样。
在他闭门不出,整理物品、名下财产的这几天,薄阎一直和他在一起。多数时候薄阎和平常一眼,或和他话,或做自己的事情,但偶尔他就会像这样,闭着眼睛却又不是睡觉,连有人靠近都察觉不到。
池寂有几次想问,没有问出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池寂看了一会儿,低头开那个一直不离身的怀表。
还有一周?两周?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他回到卧室,将门窗关好,开台灯,坐在书桌前,开始认认真真写一封信。
绿影婆娑,一片片叶子自觉地落在宽大的黑木桌面上,拼接成一张柔韧的绿色信纸。
茎条抽展,极细的深绿色纤维交织成墨,在纸上织出稚圆的文字。
薄阎,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和家人们在一起了。希望我们已经如愿完成了计划的旅程,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希望你一切都好。
我不知道有没有帮你找到你寻找的“意义”,可是在帮你寻找它的过程里,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意义”……
如果,我是如果,如果我有更多的时间,多希望我们的旅途能更长一点。你带我看过你的家乡,但我还没有亲眼看过。你走过的路是很长很长的,我也想和你一起,看到更多的景色。
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我会一直想你。
池寂。
在深绿的墨自动织完最后一个符号之后,池寂看着静静躺在桌面上的信纸,伸手将它折成三折,然后深吸一口气,揪住悄摸摸往领口深处滑去的一根长枝,往外扯扯扯扯出深红色开了个口的可怜花苞,瞪着瑟瑟发抖的花蕾,口气不善:“勇敢点。”
他大义凛然地揪着花苞,逼迫它吐出一片花瓣来当封漆,就好像掉花瓣疼得不是他自己似的。
花苞可怜巴巴地缩了半天,终于不情不愿地掉了一片最外面的深红色花瓣,委屈地流出了半滴馥郁的花汁。
池寂食指拈着花瓣,轻轻摁在“信封”开口的地方,沾着绿墨安静了一会,在寄出时间那里写了一个“成年”。
放在桌边的怀表轻轻跳了一下,信缓缓消失在空气中,就像刚刚的一切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