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带你去找鲛人?(八) 一翻翻在人身……
丞相闻言, 眼底笑意更浓,站在他身后的曹县令差点惊掉下巴,瞪着一双三角眼, 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谢弥做出这样的承诺,并非出于对方情绪的感染,如果一颗鲛珠能带他离开此处,暂时躲避危险,不意味着他可以忽略随即而至的更大隐患——即将对他虎视眈眈要拿他炼丹的国师。
被丞相发现已经无法避免, 但是用不了多久,找到真正的鲛人的消息也会传到国师的耳朵。
绡纱纺制需要工夫,若是丞相认同此举, 那这段时间内他都是绝对安全的。
一个月的时间,焦亦琛再重的伤也养好了,为了找到汐昀的下落,他也定然不会轻易放弃自己。
二人养精蓄锐, 合力脱离困境的机会总会比眼前更大一些。
现在唯一需要等的就是丞相的态度。
丞相目光柔和地望着谢弥半晌,满意地笑着点点头,回头看向站在身后低头哈腰的曹县令:“汐昀公子这般温煦和善, 曹大人当真是多虑了。”
曹县令在丞相准备回头的瞬间, 立即收起目瞪口呆的表情, 换上一张谦卑恭顺的面孔。
“是是是,是下官思虑有失偏颇。”曹县令的额头渗出密布的汗珠, 拥挤在一起五官却还是笑容可掬的样子,“下官这就去准备纺织所需的器具。”
“不必了。”丞相没等曹县令完,转过头含笑看着谢弥。
“女有幸得贵人庇佑,往后的日子老夫就放心了,只是纺织龙纱需要时日, 恰好府上近日得了些东海上好的紫蟹,蟹螯肥硕最为鲜美,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帮老夫品鉴一二?”
谢弥闻言,瞬间被对方的邀请所吸引。
不光能帮他摆脱困境,还能有螃蟹吃?
这不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时机绝佳的大好事啊!
谢弥的食欲被迅速勾起,经过几日的奔波劳顿,除了那一颗干涩的鸡蛋,再没摄入过其他食物,饥饿焦渴的感觉并不好受。
而且他也才恍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有几百年没吃过海鲜了。
看来选择丞相脱身的办法还真是个美差,如果再有陈醋配上些许姜末……
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谢弥不想听他们继续官腔,平白无故在此浪费时辰,他尝试着微微勾动脚趾,确认体力已经基本恢复,旋即起身站直。
“那汐昀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丞相和谢弥的想法一拍即合,门外候命的侍卫向外光速撤退,整齐的步伐踏过青黑色的石板,让出一条宽阔的通路。
谢弥清秀的面容看不出表情,随着侍卫列队指引,昂首挺胸地迈出县衙大门。
一度热闹非凡的县衙牢房又恢复了往常幽邃死寂的模样。
骄阳似火,天空依旧是万里无云。
曹县令望着远去的车马队伍,气急败坏地询问身旁厮:“上次抓回来的那个牛脾气的赝品呢?马上派人再把他给本官绑回来!那个鲛能为了救他舍身站出来,他就一定还有利用价值!快去!”
“是!”
那厮拔腿就要朝贤来客栈方向奔走,却迎面看见派去盯守焦亦琛的衙役慌慌张张地往这边赶来,边跑还边高声嚷着。
“大人,不好了!假扮鲛人的家伙逃跑了!”
“什么?逃跑了?!”曹县令气扬的眉毛快要飞上天,“你们这帮废物,半夜是怎么当差的!怎么一个不省人事的残废还能让你们给看丢了!”
“人看他受伤严重,一直在昏迷,就起身出门去送大夫,谁想……谁想回来的时候被那人一掌拍晕,等人再次醒来,人就……就已经不见了啊!”
“不中用的混帐东西!还愣着作甚,还不赶快去找啊!”
“是……是的大人!”
县衙大门口此时混乱一片,不少百姓都远远观望着。
远处一个早点铺子前,炊烟朦胧的雾气中,焦亦琛侧身背对着县衙大门,警惕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在体力彻底恢复之后,他一直闭眼躺着等待时机,准备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悄然离开,从客栈二楼窗户翻身出来。
因为自己的狼狈模样,所有衙役都放松了戒备,趁着夜色去偷吃花酒,只剩下一个看守让他轻松拿下。
他凭着分派干粮时留存的路线记忆,无声无息地一道摸回县衙门外,从脚下地面传来嘈杂混乱的震动判断,清高耸的墙垣后,当时并不宁静。
焦亦琛简直恨不得就地化出黑蛟原形,将书生直接强取豪夺拖出来,没过多久就听见丞相的大队人马接连而至。
愈发复杂的情形让他更加焦躁,摊位的老板笑盈盈地刚要过来询问他要点什么,就被极寒的肃杀气息所逼退,哆嗦着双手,不敢往这边再多看一眼。
思索整整一夜,焦亦琛都不知道书生用了什么办法,让那帮狡猾的人相信他就是真正的鲛人,但是从双方话语之中可以判断,纤弱的书生为了救他甚至能以性命相逼。
的身躯一直妄想着拯救苍生,如今又手无寸铁地溜进死牢,面对无数锐利的刀锋也毫不露畏色。
相较于书生的英勇果敢,焦亦琛这次是真的认输了,哪怕只为回馈这份恩情,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没来得及回应的吻想要告诉对方,他其实对书生也有同样的心情。
城外的道路上哀鸿遍野,偶尔路过的村庄也已经是一片荒无人烟,民生凋敝。
焦亦琛一路跟随丞相的车马,眼睁睁看着书生被带进一个富丽堂皇的宅子。
新月如钩,城镇已经被夜色吞噬,然而丞相府院内却熙熙攘攘,灯火辉煌。
他趁着夜色翻过青砖碧瓦,躲过一个个衣香鬓影的丫鬟,穿过雕栏玉砌的精致建筑,周围无处不在渗透着气派与奢华。
循着人声,焦亦琛终于在一处偏殿,经过反复观察,确认此处就是书生身处的位置。
他闪身来到廊外拐角处,静静等着丫鬟们离开。
她们一个个挽着工巧的暗红食盒,接二连三地向房内运送,四个人来回送了四五趟才结束,这让焦亦琛一时间想不通那个丞相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扒着窗沿向里面张望,看到书生坐在满是山珍海味餐桌前安静地用餐,从他流畅的动作推测,他身上应该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也不能排除书生是靠着自己强大的毅力,又刚好换了衣服所以乍然看不出来。
从他淡然的表情上辨别,似乎的确没有遭受什么非人的虐待。
一颗高悬的的心缓缓落下,他蛟生这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释怀。
正在此时,焦亦琛忽而惊觉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疾步纵身一跃,隐匿于漆黑的夜色。
丞相没有带任何随从,亲自推开书生所在的房门。
焦亦琛跃上屋脊,心翼翼抽出一块瓦片,透过狭的空隙观察着屋内情况。
此时的丞相正坐在谢弥的一旁,像一位慈祥的长辈一样笑盈盈地关切询问。
“都是一些简单的菜色,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虽是派人快马加鞭运来的,却也比不上海边刚捞上来的新鲜。”
“丞相实在不必这样操心。”谢弥坐正身体,客气回应,“丞相府的美食光是看一眼就能令人垂涎欲滴,只怪自己食量有限,一时间吃不下这么多美味,这剩下的,反倒是浪费了。”
“哈哈哈哈,你还是太客气了,接待贵宾这原就是最基本的礼遇。若是还有什么需求,尽管对鹭莺那个丫鬟讲,来到这里千万不要拘谨。”
丞相自然而然地继续道:“纺绡纱要是还差什么器具,也千万别和老夫客气。”
谢弥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标准笑容,和丞相继续周旋了几句,等到茶杯见底,才如释重负地将人送走。
他关上房门,重重长舒了一口气,就刚才那样的对话,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多。
谢弥看着一桌冷掉的饭菜 ,顿时也没了食欲,满心惦念着焦亦琛此时的情况,可是才刚走进卧房,就看到一个黑影闪至身后,用力捂住他的口鼻。
“!!!”
是什么人敢夜闯丞相府?!
谢弥正准备奋力挣扎,却意外发觉对方的手掌强劲又温柔,紧接着一阵熟悉的草木香渐渐将他包围。
是焦亦琛!
他惊讶地回身看向爱人,闪动的眸光里充盈着重逢的喜悦与激动。
“你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了!”他明明浑身受了那么重的伤啊,而且卸下古藤束缚那么久的时间,他还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
哦,对了……
也许他的昏迷只是被抽尽体力所导致,就和他自己被捆起来的时候一样,对方不过是被绑的时间更久,需要恢复的时间也就要更长一些。
谢弥弯弯着眉眼,双手扶在爱人肩头,来回量着对方,仔细查看他身上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伤。
没人知道他这一路上究竟有多担心焦亦琛,无数的问题反复盘旋在他脑海。
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到底伤的严不严重?
那几个口腹蜜剑的衙役有没有给他找大夫诊治?
刁悍奸猾的曹县令会不会对他再动什么心思,做什么手脚?
他牵着爱人来到桌边,一肚子的话想要倾诉,可是才一张嘴,就又被对方的大手迅速捂住。
谢弥瞪大双眼,听到大厅传来“吱呀”一声开门的动静。
他下意识将焦亦琛整个人掀上松软的床塌,自己也翻身而上,以最快的速度放下悬挂的帷幔,随后一动不动地趴在对方胸前,竖起耳朵仔细辨别门外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