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的热度持续了一整天还没有削减。

    从原本对朱佑霖的讨伐到最后变成对神创娱乐的指责, 风波已经不局限在朱佑霖一个人身上了。

    神创娱乐这么多年做过的恶心事数不胜数，不知道多少人恨这个公司恨得要死。

    它就像一个充满气体的气球，表面看起来是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但只要有人轻轻一扎，整个气球顷刻间就会崩裂。

    在这样刀光剑影的氛围里，江望野的粉丝是最冷静也是最难过的。

    WT没解散之前他的粉丝数有五百多万, 队内霸凌的传闻一出，五百多万粉丝不知道有多少直接粉转黑, 剩下坚持相信他的只有很少一部分。

    江望野的粉丝里很明显的一个风气是大家对粉他七年之久的老粉怀有一种莫名的敬意, 谁都知道那两年他跟粉丝都不好过。

    流传至今的还有个江望野粉丝的笑话，当年在WT的时候有一回组合去参加一个商演, 那个商演的舞台比较，五个人站不开, 经纪人让江望野站在其他四个人后面独自完成演出。

    那天还下着雨, 江望野的粉丝在下面狂喊“别躲雨了快出来”。

    当年粉丝以为是组合里其他人体谅江望野年纪最，那时候还没成年，怕把他淋坏了，但等到现在才知道，那只是他在这个破公司被人欺负的冰山一角。

    而随着一个又一个料爆在大众面前，江望野那些在神创娱乐被拍到的“黑料”也逐一澄清。

    外面热热闹闹的吃瓜看戏, 江望野个人超话里都被眼泪淹没了。

    不少以前脱粉回踩的老粉怀着愧疚的心情重新回来，作文发了一篇又一篇，满满当当都是回忆。

    什么崽崽第一次站上舞台的时候有点紧张, 等熟练之后就是舞台之王。

    什么野第一次被接机的时候不知道跟粉丝什么，问粉丝“吃了吗”……

    那时候的江望野跟粉丝之间是没什么距离的, 他想什么从来不通过外人, 总是直截了当的跟粉丝沟通。

    他并不是能言善辩的人, 有些时候不会那些漂亮话，但很真实，也很真诚。

    现在他成熟稳重了，要什么也不会再亲身上阵，而是让工作室跟粉丝沟通。

    其实距离也没有变得很远，粉丝的话他都有好好听。

    但还是不同了。

    那个近的好像能抓住的人成了天边的云彩，是那些锋利的伤害让他披上了坚硬的外壳。

    大家陷入回忆，都在emo之际，微博昵称KZ.Zhou的男人转发了粉丝画的十七岁的江望野，配文“哥哥好帅啊，想在哥哥的睫毛上荡秋千”。

    两秒钟后删掉了。

    超话粉丝：……？

    世界第一野面对铺天盖地的问号跟省略号十分淡定：“被盗号了。”

    这话连鬼的都不信。

    “这男的什么意思？挑衅？不知道个超现在都是接受但不嗑他俩的唯粉吗？？”

    “我刚才还在哭，现在哭不出来了。我哭什么？他都不会哭！他有这么个男朋友他还要笑！江望野你好狠的心！”

    “你醒醒！你是唯粉！！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地承认他俩的恋情！！！”

    “很好，超话主持人把他封了，干得漂亮！”

    “妈的这个文案，他肯定是忘记切号了！姐妹们，我们之间混进了一个叛徒！”

    “啊啊啊啊怎么办他好爱他！”

    “唯粉不许嗑糖！叉出去！”

    泪水不见了，超话里一阵接一阵的声讨，很快正在看剧本的江望野都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余巧贝奄奄一息：“你知道工作室这些人已经加班加了两天了吧？”

    “知道。”

    余巧贝用最后一丝力气呐喊出来：“知道就让你男朋友收了神通吧！能不能别在三国大战的时候搞这种情啊爱啊的！你自己看热搜！”

    热搜前十条，九条是声讨神创娱乐的，甚至连官媒都下场批判“光鲜亮丽的背后不能隐藏着灰暗面”。

    就在这么严肃的九条热搜中间夹杂了一个“越连舟盗号”，看上去跟他盗了谁的号一样。

    江望野点进去看了两眼又退出来，很淡定的应下来：“我会跟他的。”

    余巧贝不信：“别以为没开视频我就不知道，你还挺开心的？”

    江望野抿了下唇，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没。”

    都跟他相处这么多年了，余巧贝一听就知道他这话完全是客套一下，跟过年收压岁钱的“哎呀我不要”差不多。

    余巧贝恨啊：“你看你那点出息，你能不能别被他吃这么死？怎么他做什么你都开心？”

    “不是他做什么我都开心。”江望野声音很轻，带着点莫名的甜意，“是他只做会让我开心的事。”

    余巧贝：“……”

    江望野自己完自己觉得肉麻，咳了一声：“辛苦大家了，等我回去请大家吃饭。”

    余巧贝翻了下他的行程表：“吃饭不急，下周周末你回来拍KINDE的宣传片，正好看一下北极雷暴的合同。你记得提前跟戴导请假。”

    拍宣传片是进组前就报备过的，江望野应了。

    挂了电话后，江望野清了清嗓子，给越连舟了视频。

    对面很快接了起来。

    越连舟刚运动完洗完澡，正准备吃个晚饭就去训练室。

    此时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笑着看着手机。

    “江老师终于想起来给我视频了？”

    江望野抿了下唇。

    “你刚才在干嘛？”

    “运动。”越连舟着叹了口气，“人老了不运动不行了，你粉丝之前我总坐着容易骨质疏松，我觉得她们得对。”

    江明星眉头皱起，“你没事别老招惹我粉丝。”

    越连舟失笑：“江老师，天地良心，我也是你的粉丝，你不能因为我身份特殊就把我从粉丝里除名吧？”

    “那你可以去CP超话。”

    “去了，她们也把我封了。”越连舟告状，还给他发了截图，“她们让我别过来，离她们远一点。”

    江望野没忍住，笑了出来。

    越连舟无奈：“过分了啊江老师。”

    他俩的CP超话也是别具一格，粉丝有娱乐圈追星人，也有电竞圈祖安大哥，还有路人没事拐进来嗑一口糖。

    反正来者不拒，就是越连舟不要来，大家只是喜欢嗑糖，不喜欢被人追着塞狗粮。

    世界第一野神通无处施展，正好看见江望野的个人超话里正在一边回忆一边哭。

    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没忍住，想秀啊。

    江望野笑完后低了下头，又抬起头看他。

    “我周末回S市。”

    “嗯。”

    “你能，你能来机场接我吗？”

    不用戴上厚厚的伪装，就如同普通情侣一样，任由别人议论他也不怕。

    越连舟看着他，半晌后叹了口气。

    “江老师，你这么纵着我，以后你怕是要后悔的。”

    江望野很少有这么直白的发出邀请的时候，有点不自然的摸了下鼻子，但眼睛看着他，还是镇定的模样。

    “没关系，现在不后悔就行。”

    他道。

    .

    第二天开机仪式，导演跟演员们在香案前上了香，掀开了摄影机的红盖头，象征着《平原》正式开拍。

    《平原》设定比较简单，讲述了男主李得宝大学毕业后没有留在城市，而是回到农村老家创业养鹅，最后带领全村人发家致富的故事。

    全文百分之六十的剧情围绕着男主李得宝展开，是标准的男主剧。

    剧里，男主前期不被村里人理解，还被偷鹅，鹅养了卖不出去，到后来跟全村人一起养鹅，把鹅做成了地方特色产业，剧情波折有一定的喜剧特色，是很适合上星的电视剧。

    戴展明是老一辈的导演了，剧里启用的很多配角都是老戏骨，剩下主要的演员基本也都是科班出身，唯独江望野这个男主是例外。

    男主人设看起来好演，本质就是个读过书的养鹅村民，实际上要演出彩不容易。

    用力过猛容易土到底，失去魅力，用力不足又不接地气，容易出戏。

    而且在《平原》这个卧虎藏龙的剧组里，稍微有点瑕疵就很容易被别的演员盖过风头，这个大男主剧就要大折扣。

    最重要的是江望野这个长相，他是T台模特有人信，他是个养鹅的谁也不信。

    戴导很清楚剧组表面上很平和很宁静，实际上挺多人都不怎么服江望野。

    这没什么，戴导心想，毕竟江望野没试镜的时候他也不怎么服。

    等到第一场戏开拍，这点微不足道的较劲才烟消云散。

    第一场拍的是李得宝大学毕业不留在城市回到村里，村里人议论他是在城市留不下才回来的。

    李得宝的父亲抽着烟，听着儿子那些不着边际的理想，最后掐了烟，一言不发转头进了屋。

    饰演李得宝父亲的是知名老演员了，也是戴展明的老朋友，过来客串的。

    上戏前乐呵呵的跟戴展明预防针。

    “这子要是接不住我的戏，你可别让我放水啊。”

    不是他看不起人，这流量明星白白嫩嫩的，看上去不适合在《平原》这种戏挑大梁，只适合穿上好看的衣服去舞台上唱歌跳舞。

    话音未落，江望野从化妆室走了出来。

    一走出来老戏骨也没话了。

    进化妆室前高挑帅气的明星这时候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涂了一层黑粉，脸颊上有一坨常年被阳光照射形成的红，身上穿着大一码的运动服，背微驼着，戴着的眼镜用胶带缠着镜腿，整个人不上来的土气跟酸气。

    一开口，是地道的G市口音。

    “爹，内白劝我，鹅，额养定嘞。”

    戴展明看向自己的老友：“怎么样？”

    老友还要嘴硬：“化妆技术不错啊。”

    江望野没什么。

    等到摄像机开了，他把那种在学校里学成归来，想要造福乡亲，但满嘴都是专业知识根本没考虑没文化的父亲听不听得懂的学生气表现的淋漓尽致，混杂着他身上质朴的乡土气，整个人真像是从脚下这片土地里长大的一样。

    拍完这一幕，老戏骨冲他竖起大拇指。

    “你是这个。”

    江望野怔了一下：“谢谢您。”

    他今天有两场戏，一场跟老戏骨搭，另一场是同一个场景，身为李得宝大学同学的女主来这个贫困的山村里采风，跟李得宝交流后发现，这个从来没注意过的男同学有理想有抱负，人品又很好。

    女主逐渐对他动心。

    这一场内容是假期结束，女主准备回家，恋恋不舍的跟男主道别，问男主希不希望自己留下。

    男主也对这个能理解他的女同学动了心，但又自卑的不敢给她承诺，只是牵了她的手，把一颗红豆放进她的手心里。

    开拍前江望野不经意路过化妆间，看见女主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念有词，隐约能听见“这只是拍戏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简直像在驱邪。

    女二号点了一点瓶子里的水洒在她头上，“主会宽恕你的罪行。”

    女主握住她的手，双眼含泪：“主会宽恕，那个男人会宽恕吗？”

    “呃……”

    江望野看不下去，转头走了。

    虽然有开拍前拜神祈求的迷信行为，但女主专业过关，真开拍的时候也很入戏。

    就是等导演一喊“卡”立刻跳出两米远，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江老师，我不是讨厌你，但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惜命，您能理解吗？”

    江望野：“……理解。”

    “那能给我们签个名吗？”女主眼神更明亮了，遥遥伸直胳膊递过来一张海报。

    江望野似有所感，开一看，果然是越连舟的海报。

    这都跟林霜霜学的吧？

    江望野心里吐槽，但还是签了名。

    他把海报还回去，转身走了没两步就听见后面女一女二聚在一起声的叽叽喳喳。

    “啊啊啊啊签到了签到了！签到了舟队身上！”

    “四舍五入是什么！姐妹！”

    “是结婚证！是洞房！是三胎生产证明啊啊啊啊啊！”

    江望野：“……”

    .

    周日。

    江望野凌补拍了一场夜戏后带着周离开了村子，去往S市。

    在这一周里，他虽然与世隔绝的在村里拍戏，但江湖中处处都有他的传。

    一会儿世界第一野不心漏了嘴，透露出“昨天晚上我跟人视频了”，跟谁视频？那不能。

    一会儿又不心在队友的直播间暴露了。

    “我没办法，我怎么能想到你的粉丝眼睛这么尖，我就是穿了下你代言的鞋子她们都能认出来。”

    能认不出来吗？世界第一野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鞋子是什么牌子的，买了人家销量第一的款式，还穿着在所有队友的摄像头前晃了一遍，怕大家不注意鞋子还要搞点动静出来，又是蹲下系鞋带又是故意踩出声音的，反正只要队友不问出那一句“鞋子真好看哪家买的”，就绝不收了这神通。

    虽然没直播，但效果跟直播也差不多了。

    江望野很怀疑要不是室内摆帐篷太做作，这人能干得出在房间里摆两个帐篷，状似不经意的跟直播间的观众招呼一下“室内帐篷也挺好看的”这种胡话。

    托他的福，江望野与世隔绝了个寂寞，他一个人舞出了两个人的效果，江望野的热度根本没下去过。

    幼稚！

    江望野下了飞机就跟他了电话，一边着一边快步向出机口走。

    他只戴了口罩和帽子，现在好歹也是最当红的明星之一，很快就被认了出来。

    没人过来攀谈，但有不少人在咔嚓咔嚓的拍照。

    江望野没管，只是往前走着。

    到了出口脚步一顿。

    远远的，越连舟也看见了他，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他的声音通过手机在耳边温柔的响起，带着电波的失真。

    “我看到你了，宝贝。”

    在这一刹那，虽然很矫情，但江望野明白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

    作者有话要：

    对啊，就是爱秀啊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