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南征北战
天亮时, 东都皇城大地皆是一片雪白, 从朱雀门到端门, 到城外的三桥, 可以清晰的的看见脚印及车轮轴的印子,印子外是几尺高的松软白雪, 而那些印子因踩踏而紧实了些,就矮了一半。
一大早就可看见许多清扫雪的宫人, 皇帝知皇后极其喜欢雪, 特意吩咐宫人门无须清扫积雪, 不过那人过的道路上是要扫的。
管事的宫人早早的就吩咐了人下去清扫,不等那些内侍省的太监太责骂。落个办事不周的罪名。
“有事起奏, 无事退朝。”刚刚的梦, 他还心有余悸。
端坐在这空旷的太元殿内,他觉得有些落寞。
身下的龙椅,他曾经也没有认真的摸过, 现在那双修长的手抚过这张金闪闪的椅子,企图以此来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居元站在身旁瞧着, 今日主子似乎有些不同?
殿上的一切都是真的, 包括殿下的那些个御史, 将军,尚书,侍郎,一个个都是活生生的,也包括自己。
“臣, 有本启奏!”
“许卿有何事?”
“山东青州等地半月前就已落雪,大雪覆盖,如今已经成灾。”
“户部,从国库中拨算银两,速派人前去赈灾!”
“遵旨!”
“江南等地,因着山地冰雪融化,不少地方决堤。”
“江南…”江南是重地,也是天子看重的地方,他此次要去东征,穆世济在江南不可不防。
“江南等地是该派人管管了,既然于卿指出,那么江南,卿觉得该派何人去?”
自多年前,于志宁对天子的问话没有明确表态后,就遭天子记恨,多年来未迁升。
天无痕是不喜欢他,但因有才,又是十八学士之一,也就还是让他任职宫中。这些年于志宁行事还算谨慎。
如今天子扔了个烂摊子给他,派谁去江南重地?这可是个难题。
京官外派,要么是为巡察使的重任,要么就是被贬外放。
“著作郎许大人,都知其为人刚正,且才学之高,定能将江南治理的妥当。”
妥当?天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可真是有趣了,于志宁也会迎合自己吗?
天子宠臣里就有许敬宗在内,但是自己这样明目张胆的外派许敬宗出去,未免做的太张扬。
于是想了想:“不妥!”
不妥?天子这是何意,“御史台中丞,监察御史,中书…等都可以委以重任。”于志宁将最后中书舍人含在了嘴里。
天子紧了紧放在龙椅上的手,心中大骂这耿直的于志宁:怎么才华都用在了书本上了,话也要用点脑子啊。
郑璟,李峤都是天子钟意的臣子,至于前不久刚刚被提拔的中书舍人李义府在朝中名声实在不怎么样,于志宁只好将他排除,于志宁自认为自己这样是没有问题的。
可问题就在天子并不想这样张扬的派人出去替他守江南。
“来,前几日有人递折子,参敬宗来着。”
确有这事,许敬宗这些年明的为著作郎监修国史,实际暗地里为天子走动,笼络人心,这就少不了被人三道四了。
“敬宗行为不检点,结党…”
“陛下,臣…”
“许卿勿要慌张,朕知道的。”天无痕笑呵呵道,随后就翻了脸:“但死罪以免,活罪难逃!”
天子的脸变得太快了,正所谓君心难测就是这般,众人只道:这许敬宗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天子最忌讳的是大臣结党营私巩固自己,最忌惮权臣的出现,李玉不就是个好例子吗。
“朕看啊,你这般的,国史也无须你修编了,就去洪州待着吧,中书令可听见了朕的话?”
“微臣听见了!”
“朕记着洪州缺个司马,许卿便到哪里去任职吧,白卿即刻下去拟旨吧!”
“遵旨!”
白家从鬼门关到如今,天子师,储君师,父子同为宰相,可为是得以重生。
这是为人君主惯用的手段,先将你至于万劫不复之地,后又极尽奢华的给予赏赐。
为的就是控制,权衡罢了。
“臣,谢陛下!”许敬宗不知道天子这是为何,但是既然是天子的旨意,他就是不满,又能如何呢!
于是一个响头重重磕下。
洪州司马,是刺史的二把手,也就是个副职,但不过是个闲职没有实权的官罢了。天子这是狠狠的贬了他。
“东征一事诸卿准备的如何?”
“启奏圣上,阎立德来奏,洪,饶,江,三州所督造的四百船只已经准备完毕!”
“河南那边?”
“太仆少卿萧锐督运河南诸州粮响入海,已准备妥当!”
“如此,甚好!”
“陛下,行军总管姜本行的武器也已造完毕。”
因大雪,思虑再三,他将东征延期,本想着分派的重任不会如期完成,如今已经提前了,这是机会。
怕是不能在拖了,商量再三也已经妥当了,这几月他也频繁诏武将来与自己商讨,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如今又将许敬宗派到江南去了,只需在安排长安与洛阳的留守了。
“无须在等来年了,传朕谕,刑部尚书张亮听旨。”
“臣在!”
“即刻起,汝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朕给你四万人,战船五百搜,从莱州出发。”
东征为大事,商量了大半年,如今终于是要出征了,天子铁定心了的事,群臣们也不好总是阻拦。
“臣,遵旨!”
“李绩!”
“臣在!”上次灭匈奴,李绩也在。
“卿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朕给你六万步兵赴辽东。”
水陆同时夹攻。
“臣,领命!”
“陛下,臣还奏。”
“卿还有何事?”本来他都算挥手下朝的,白段突然站出来,让他生着疑心。
“前不久礼部尚书林逸告老还乡,如今礼部尚有空缺。”这让他倒是想起来了,六部长官之一的礼部正长官还缺着呢。
他记得多年未变的是张怀立还在礼部二把手礼部侍郎的位子上坐着,林逸是老臣,不参与党派之争,所以林逸在的时候他对礼部甚是放心。
如今礼部尚书一职空缺,最有可能的是提拔张怀立上去了。眼下战事要紧,白段倒是好算盘。
天子尚在琢磨着,他是不愿将张提拔的,礼部侍郎已经不是官,这样的圆滑之人,他用之也防之。
张怀里拿着玉圭恭敬的站在原处,他等着好消息,等着天子的封赏,他就可以上前迈一大步,着正红的官服了。
可是天子不会如他愿,“大肃能至今,是仰仗众臣,及天氏宗室,为大肃出生入死的宗室亦是不乏,如今皇叔父年事已高,东征就留给后辈,恰好礼部有空缺。”
皇叔父一词出就让张怀立那脸立马拉下来了,多年前就已经是礼部尚书的高祖族侄天孝恭因被告谋反,查证诬陷天子还是将他贬为晋州刺史。前不久又突然传召回京述职。
原来天子是别有用心。
“中书省再拟一道旨,晋州刺史天孝恭,治理晋州有功,即日任礼部尚书,封河间郡王。”
还将河间郡封了,天孝恭虽是宗室,但是是远极了的天氏旁支,不过是与秦王那一样的宗室武将,为大肃出生入死。
他的威望,如今但此重任,朝中不敢有人反对。
天无痕对这个皇叔还是极其尊敬的,天孝恭替他守过一次洛阳,所以他还是放心的。
一盆冷水浇在张怀立头上,他的四房替他生了个龙凤胎,就算是这样高兴的事,他如今也高兴不起来了,什么好事都被这一盆冷水浇没了。
茫茫大雪,就要出征,虽然看似不妥,但是突袭也给高句丽来给猝不及防。
下了朝,发兵在即,他差人将被贬的许敬宗诏进了淑景殿。
中书省拟的旨很快通过了其他二省的批阅,下达了到了许敬宗手里。
此时他在自己家中脱下了那身红色官府,准备换上这青衫去赴任。
“许司马…”这阴柔的声音叫出,刺耳的很。
“唐公公?”内侍省的唐裕,转替天子传召。
“陛下请你过去呢。”
因需要,大多数大臣的府邸都在皇城附近。
许敬宗听此,也顾不得和家人交代什么了,跟着唐裕坐上了专门准备的马车。
一路到了宫里,直至淑景殿内。
“罪臣,叩见陛下!”
“卿何罪之有,快快起来。”
天无痕忙的放下笔扶起这个随他多年的老臣。
“臣…”
天无痕使了使眼色,居元便带着她们都下去了。
“贬卿是朕的意思,就是想让卿代替朕坐镇江南。”
“坐镇江南?可是司马一职!”
“朕知道,所以朕这次叫你来是有东西给你。”
天无痕将鱼符拿出,塞到许敬宗手中。
“洪州刺史亦是朕的人,他见了自会明白的。”
“贬你实在是情非得已。”
“臣知道,陛下一片苦心,臣定不会辜负。”
“洪州临近齐州,齐州你也替朕盯着!”
天子言出,于是呼,许敬宗明白了,洪州临并,齐二州,天子是派自己替他看管两州呢。
且将这贴身的鱼符给自己,这是何等的信任。于是这一下许敬宗就感动的一心想要报君恩。
“臣定当不负陛下的信任,当为陛下治理好江南。”
“卿且去吧,江南有卿,朕便放心了。”
“臣告退!”一番感激涕零后,许敬宗带着皇帝的厚望出来淑景殿。
刚刚出去时就与监察御史李峤相撞。
二人只点点头,虽都为天子宠臣,但是二人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微臣,参见圣上。”
“李卿无需多礼。”
李峤起身,天子已经将那仿造的辽东山河图抬了出来。
“圣上?”李峤的眼中,天子看的出是想问许敬宗的事。
“敬宗一事,朕自有安排。”
天子最厌臣子多嘴,这是李峤知道的,但是他不知天子突然传召是为何。
“卿可知,朕诏你来是所谓何事?”
李峤摇摇头。
天无痕也不着急就坦言,而是一本正经的坐下,也没有去管那副刚刚抬出来的地图。
“卿至及第,到如今任职已有一年有余了,这些年在京中可还安好。”
“承陛下厚爱,微臣尚好。”
随后她将一本书拿出扔至案桌上:“卿可上前来。”
于是李峤提步上前了一段距离至桌前,目光落至天子的目光落下之处。
秦王?
“卿觉得,若秦王在世,若秦王当了这天子,天下当如何?”
若秦王当了天子,那还有陛下吗?这可苦恼了李峤了,问这话这天子不是等于把自己架在火上考吗。
若实情来恐得罪天子,若不,又怕落得个欺君之罪。
于是李峤扭曲着脸,极其别扭,天无痕当然看的出他的顾虑,她问这些,不是为了听敷衍的话,而是她想听真话。
“卿无须顾虑,只需道出实情就好。”
李峤抱拳,“唯!”
对于秦王,他是不陌生的,自幼熟读史书,他也对秦王甚是崇拜。
“秦王殿下,是仁义之人,若为君,定是明君,秦王之勇,可夺三军,可定天下,可安邦治国,令四海臣服。”
天无痕想听真话是不假,却没想到李峤对秦王的评价如此高。
“若皇叔为帝,恐,天下就无朕了。”
衣服褶皱之声也伴随着扑通的撞地之声。
李峤忙的跪下,慌张道:“臣惶恐。”
天无痕见他有此反应也不觉得惊讶,这是为人臣该有的恐惧。
若他没有这恐惧,那么天无痕当真是要治他的罪了。
“朕过,你只道实情就可,无须顾忌那么多,起来吧!”
“谢陛下!”他才得战战兢兢的站起。
“朕这位皇叔,确实是个为人君主的好料,只可惜…”只可惜他太过仁慈,只可惜他是庶子。当然这话,天无痕没有出来。
“那卿觉得…”这句话时,天无痕特意仔细的瞧了瞧李峤,“朕与秦王何如?”
评价当今天子与追封的太宗皇帝,这让李峤如何评论。
“陛下之德,亦不少于秦王,陛下仁爱,大肃才得以长治久安。”
“朕是问,朕可比的过朕哪位秦王叔?”
天无痕只字不提秦王被追加太宗皇帝之词,只道着秦王,秦王叔。
“秦王虽仁却是比不过陛下的,为人君主不仅要仁爱,更要果断,秦王殿下太过宅心仁厚,这是于大肃江上不利的,若秦王当政,天下恐要出权臣,江山恐要落入权臣手中。”李峤所言不假,就连先帝这样狠心的人,都最终是为权臣所逼迫,更别秦王那软性子了。
天无痕笑了笑,因为权臣对他而言,那是十年前才有的词。
“可是秦王叔,一生除身亡一仗,便再从无败史。”
“那是因,秦王陛下惜才,有苏航李靖等将军相助。”
天无痕点点头,对李峤的话表示肯定。
不过今日听到李峤的话,也让她心虚不已,更让她珍惜这些年她为之努力的。
名垂千古无所惜,但她要比那位秦王做的更出色,比那位秦王,更适合做这大肃之主。
天无痕起身又指了指那矮桌上的地图。
“过几日朕就要亲征了,朕这次找你来也正是为此事的。”
李峤看了看那地图,“陛下以幽州,营州为陆军基地,莱州为水军基地么。”
“正是,朕此次摔十万大军东征,长安与洛阳空虚,朕需要找亲信为朕镇守洛阳与长安。”
天子话出,让李峤登时冒着冷汗,几年前天子御驾南征,让李玉代为镇守洛阳,回来就处斩了李玉。
这让李峤心中恐惧万分,天子厚爱,是求之不得的,但是他也要留着这命来承恩啊。
且,他们都是李姓,难道陛下因自己也是李姓,改姓后厌及了李氏族人?
“卿在害怕么?”
“没…没…”李峤吞着口水,这举动显然逃不过天子的眼睛。
天无痕自然想到了李峤是在害怕什么。
“卿且放心,朕不是父皇,亦不会乱诛杀功臣。”
“李玉!”道这个词时,天无痕眼里一抹凶意,豪无怜惜之意,“那是他该死,他触及了朕的底线。”
天子最忌讳权臣,这话果然没错,“微臣明白。”
“你放心,洛阳有仆射一家子,还有皇叔为朕守着,那么长安就有你去吧。”
李峤这才明白,怪不得先前天子同时提拔郑白两家,又将被贬的天孝恭召回,重新重用,还封了河间郡王,原来是有这样的算,郑白互相牵制,老郡王震慑朝堂。
“长安?”
“自迁都来,对长安的管理不及洛阳,朕不放心。”
长安位于关中,贵族极多,是一块不好啃的肉。
“对了,你去长安也代朕问候一下朕那个妹妹。”
“可是高阳公主?”李峤能短时间升至监察御史这样的重臣,亦不是没有真才实学的。先前天子屡屡提到秦王,那么想必口里的妹妹应当是秦王的遗孤,高阳公主。
“嗯。”她轻点头。
“臣领命。”
“长安就辛苦卿跑一趟了。”
“为陛下办事乃臣之福分。”
君臣尚在殿内谈话,内侍省的唐裕就匆匆忙的过来了。
“元总管…”
“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快,快告诉陛下,皇后娘娘听闻陛下前庭出征的事正生气呢,此刻正往淑景殿来。”
这可不得了,居元第一反应就是如此,也顾不得皇帝是再谈重要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 东征即将开始,黄车预计在后天出来!
江南篇虽然完结了,但是会随着东征也会提及,四女主最终的联系是在东征回来。
起来苏沚心还和皇帝也是亲戚…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苏沚心是苏航的孙女…苏航是皇帝的姨娘。(当然除了太后跟皇帝,其他人都不知道。)
至于年龄上,皇帝是比苏湛都大的,而且苏离是苏航很年轻的时候捡来的,大概就大苏离十二三岁的样子吧,郑太后可是二十多才生的陛下。
关于苏航,我很想写关于她的前传,战无不克的女将军。有空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