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立威 “既是冲撞了太子妃,那便由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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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国帝后在护国寺祈福,明日才回宫,而皇太后缠绵病榻,已许久不让人过去问安了。故今日倒是空闲。

    乐枝穿了件厚厚的浅杏色襦裙,离姚给她拿了个袖炉,她紧紧握住后,才感觉身体逐渐回温。

    她不敢问霍渡,为何寝殿不放暖炉,他难道不冷吗?

    不对。明明他的掌心那样冰凉,怎会不冷。

    可霍渡的性情那样古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膳厅后,乐枝不禁哑然。

    这里头哪里有丝毫烟火气?膳桌上只有一盘......叶子?

    萧瑟的寒风从膳厅外吹进来,刺冷的感觉袭遍乐枝全身。

    “奴婢参见太子妃。”

    乐枝转身,望见一个上了年岁的宫嬷,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婢。乐枝点点头,算是应了她们的问安,“您是?”

    李嬷嬷先是一怔,虽先前派人听过,可没料想竟是如此绝艳夺目——

    眉目如画、粉雕玉琢,果真是人比花娇。

    齐国位于北地,女子大多豪气壮美,不似黎国位于南地,女子也温婉柔美得多。

    黎国出美人,此话看来不假。

    只不过......现在哪里还有黎国呢?不过成了齐国的一方属地罢了。

    “奴婢姓李,是东宫的管事嬷嬷。”

    她的语气冷淡而疏离,眼神中还带着轻蔑。

    乐枝心中了然,却也不恼,“原来是李嬷嬷。”

    “太子妃还未用早膳吧?”李嬷嬷的嘴角噙着一抹嘲弄,“请快些用膳吧。”

    乐枝在膳桌前坐下,问:“殿下可有用膳?”

    李嬷嬷倒是没想到这个太子妃年纪轻轻竟能如此沉得住气,想来是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不敢在东宫骄狂。

    “自然是用过了。殿下习惯早膳只用这夜息香。”

    闻言,乐枝眉心拧起:霍渡早膳只吃这叶子?难怪仙气飘飘的......

    她拿起银箸,夹了一片,先置于鼻前轻嗅,好像是昨夜她在霍渡身上闻到的味道。再用贝齿轻咬了一点叶尖——

    清凉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还带着些许怪异的辛辣。

    不好吃。

    太难吃了。

    没想到这闻着清幽的东西,竟是如此难以下咽。

    乐枝放下银箸,秀眉紧蹙。

    离姚在一旁直皱眉,这一看就是她们在故意戏弄人。她抬眼望向李嬷嬷,道:“太子妃来自南方,饮食习惯有所不同,劳烦嬷嬷吩咐人做些热食来。”

    她得不卑不亢,更无傲慢。

    可李嬷嬷却故意道:“这可难办了。太子殿下从不喜在早膳中加入热食,若是太子妃执意要加......”

    如此给主子下马威,离姚气得手抖,这也太欺负人了!

    她欲再次开口,却被乐枝拉住了。

    “既如此,那便同殿下一样罢。”乐枝笑了笑,可眼底却无笑意,“李嬷嬷辛苦,下去吧。”

    “太过分了!”望着李嬷嬷的背影,离姚咬牙:“她就是故意欺负您!”

    乐枝笑笑,“是又如何呢?”

    如今,身处敌国,她这个亡国公主,谁都可以踩她一脚。

    能在东宫这样耀武扬威,不定是霍渡的意思呢?

    无妨,无妨。

    只要活着,便来日方长。

    “奴婢屋里还有一些干粮,奴婢这就去拿......”

    话音未落,丫头就跑了出去。乐枝脸色微凝,喟叹着摇摇头——

    如果离姚不是霍诩派来的人,该有多好。

    忽然,一阵鱼香飘来,乐枝心生疑窦,便起身循着香味走出膳厅。直到走到一间屋子前,鱼香味达到最浓。乐枝思索片刻,轻轻开门——

    屋内暖炉烧得正旺,温暖如春,还伴着浓郁的鱼香味。

    她转动眼眸,终于看见了里头的人。

    不,是里头的猫。

    早才见过的雪团子,正懒洋洋地趴在矮桌上。

    见她开了门,雪团立马站起来,然后朝她跑了过来,依旧是一瘸一拐地,跑得很慢。

    “别跑别跑。”乐枝赶紧快步走过去,蹲下揉了揉它的脑袋,“原来是你住在这儿呀!”

    “喵喵~”

    乐枝抱起它,坐到矮桌前,望着一桌鱼制成的膳食——

    炸鱼、鱼干、烤鱼、鱼汤......

    而且全是剔了骨的鱼肉。

    闻着鱼香,怀里的雪团往桌上一跳,开始吃起了炸鱼,边吃还边发出满足的喵呜声。

    “你这家伙,真是幸福。”

    乐枝摸摸空空的肚子,笑着感慨。她就知道这白猫一定是霍渡养的,不然怎可随意进出太子的寝殿。此时见了它的膳食,她便更加肯定了。

    雪团吃的很快,突然好像被鱼肉噎住似的使劲晃晃脑袋。乐枝抬手顺了顺它的后颈,又拿起银勺给它喂了口鱼汤,它才将卡在喉咙的鱼肉咽下去。

    “咕噜——”

    乐枝的肚子又响了,其实她倒是不怎么饿了,想来已是饿过了头。

    可雪团却放下鱼干,一双圆眼望着她。

    见状,乐枝点点它的脑袋,故意道:“怎么?可怜我没饭吃呀?”

    雪团好似听懂了一般,晃着脑袋喵喵叫。

    “那这样吧。”乐枝故意拿起一条鱼干,在它眼前晃了晃,“要不然你分我点?”

    雪团没反应,圆眼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乐枝奇怪,难道是有人来了?

    接着,熟悉的呵笑声在身后响起,“和猫抢食?”

    乐枝赶忙转身,瞧见霍渡坐在白玉制成的轮椅上,桃花眼幽幽地望着她。她心神一凛,捏着鱼干的纤指不自觉松开......

    鱼干落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到雪团的头上。

    惊痛的喵呜声响起,乐枝急忙蹲下去看雪团。只见它翘起猫爪想要揉脑袋,可惜前腿太短够不到。

    乐枝心带愧意地伸手轻揉它的脑袋。雪团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掌心后,跑向霍渡......

    霍渡将雪团拎起来,放到膝上,然后望向乐枝,开口问:“来齐国多久了?”

    乐枝凝望他的脸,瞧不出他有丝毫情绪外露。甚至,自昨夜两人见面至今,他的每个行为和的每句话,都让她看不明白。

    她缓步走得离他近些,恭敬行礼,答:“回殿下,已有一个多月了。”

    准确来,是三十七日。

    “一个月。”霍渡轻笑,“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闻言,乐枝微怔。

    这段时日以来,所有人都避免在她面前提起黎国,更没有人再唤她一声公主。她知道,他们都希望她忘记,忘得干干净净才好。

    尤其是霍诩。

    可她怎么能忘?她是黎国最的三公主,她的身上担着亲人、百姓的血仇,她还有亲人要救......

    如何能忘?

    忘不掉的。

    可霍渡的话,是提醒她不要忘记公主的身份?还是,只是一个试探?

    稍作思量,乐枝轻轻点头,柔声道:“记得的,我是殿下的太子妃。”

    顿了顿,她微微蹙眉,惊觉失言,赶忙补充:“妾......妾身是殿下的太子妃。”

    来齐国月余,礼节她都学的极好,只是称谓,她容易忘记。

    霍渡看着她那双低垂的狐狸眼,听着她那避重就轻的回答,倒也不再问了。只道:“在我这,称谓不重要。”

    呵。美人拘谨着,那多没意思。

    这么怕他,那要等到何时才敢向他下手?

    他得帮帮她。

    乐枝没答话。

    好在这时安玄来了,他颔首禀告:“殿下,人都齐了。”

    “走吧,孤的太子妃。”

    乐枝心中疑惑,却未多言,直到走进东宫正殿——

    李嬷嬷和几个宫婢跪了一地,肩头瑟缩着,身子抖得厉害。

    “这群奴才逾矩,冲撞太子妃,还请殿下明示,该如何处置?”

    语毕,安玄静候在一旁等待指令。

    乐枝顺势望向霍渡,见他也朝她看来,脸上挂着淡笑。然后他朝她伸出手......

    似曾相识的场景,胳膊被卸的恐惧袭来,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惧。可在众人面前,她更不敢逆了他的意思。

    正殿大门未关,寒风飘了进来,乐枝了个寒颤,将手覆在他的掌心上。

    ——掌心一如昨夜那般寒凉。

    只不过,这次他只是轻握住她的手,还用指腹温柔地蹭蹭她的手背。

    完全一副鹣鲽情深的画面。

    “既是冲撞了太子妃,那便由太子妃来处置吧。”

    温和的声线,带了完全宠溺和维护的意味。

    跪伏在地上的众人心中皆是一震,抬首惊慌地望向乐枝。尤其是李嬷嬷,显然没料到太子竟会将这亡国公主放在心上。

    乐枝倒是没被他温和纵容的模样给迷惑。

    虽然她清楚自己有一张人人称绝的脸。可经过昨夜,她可以肯定,霍渡绝非是色令智昏之人。

    不知他此举是何意,乐枝哪敢接他这话。

    “我初来乍到,不懂这东宫的许多规矩,还是殿下处置罢。”

    她故意用“我”这个称谓,一来是方才霍渡允的,二来也是让东宫的人知道,在太子面前她尚且可以不顾忌称谓,但凡有点脑子的奴才,之后也断然不敢再欺辱她。

    而将处置权又推给霍渡,则是表明了她并不会恃宠而骄的态度。

    滴水不漏。

    闻言,霍渡没有立刻话。片刻过后,却忽然笑了。

    “那便按老规矩办吧。”

    安玄在一旁颔首称是。

    这时,跪在地上着淡黄色宫裙的宫婢忽然抬头,脸颊上挂着泪珠,惊喊道:“殿下!这都是李嬷嬷的主意!”

    随即又伸手指向另一个宫婢,“还有她!是景心殿下寝殿喜床上的雪帕子......雪帕子......”

    她想下去,却又不敢。

    闻言,乐枝的脸微微泛红,随即又白了下去。

    雪帕子代表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

    一旁的安玄始终脸色淡然,却在那宫婢指向景心时,眼底闪过一道冷光。

    “吵。”霍渡轻轻吐出一个字。

    安玄和外头的侍卫将所有宫婢带了下去。

    正殿上恢复冷寂。

    霍渡松开乐枝的手,继续轻抚膝上的雪团。乐枝赶紧将冒冷汗的手藏入衣袖中。

    她不知道那群宫婢会被带到哪里去,更不知道霍渡的老规矩是什么。

    她也并不认为她这个太子妃比她们好多少。只要霍渡动动手指,她随时会和那群宫婢一样......

    未过多久,安玄回来了。

    他依旧恭敬行礼,可出的话却让乐枝大吃一惊——

    只见他朝霍渡躬身,沉声道:“殿下,臣要保景心。”

    他并未央求,甚至语气中都未带有一丝求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