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念的什么经了, 他好像张了口，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脑子一片空白, 念着“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的闭上眼，那些细碎的声音却控制不住的往耳朵里钻, 还越来越清晰。

    握着木槌的手指收紧, 在机械的敲击动作时隐隐发颤, 和尚没有任何遮挡的耳朵一片通红之色，身体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僵硬。

    突然“咚”的一声闷响, 男人低哑的声音传来, “法师, 你的经念错了。”

    虞卿敲击的动作一顿, 睁开眼正好看到男人从木鱼上收回的手, 有一抹晶莹沾染在指尖，蹭在胡桃色的木鱼上尤为显眼。

    和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 猛地涨红了脸，他转头却见对方随意的裹着浴巾躺在一边, 一双长腿或曲或伸直, 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体，也不遮挡自己的表情，浑身上下都萦绕着明显的事后慵懒之感。

    反而是虞卿一双眼睛瞪圆了一些, 原本要吐出的话在舌头上结, “你、你……”

    “嗯？”虞尧懒懒的发出一声鼻音，声音喑哑性感, 他眼皮半撩, 并没有落在虞卿身上。

    他像是才看到木鱼上面沾染的东西一样, 发出了一声轻哼，“卿，我好像不心弄脏了你的东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么着，他的手指却又重新落下，在胡桃色的木鱼上轻轻滑过，将那片透明的水渍晕染开来。

    虞卿看着，总觉得这手指不像是在摸木鱼。

    他捻紧了佛珠，好一会才合掌敛目，“阿弥陀佛，僧……洗干就好了。”

    “我洗吧，反正是我的东西，有点脏。”虞尧道。

    虞卿立刻回了一句，“僧不嫌脏。”

    完他就反应过来这话的歧义，在耳边骤然响起的低笑声中，他脸皮都开始发烫，还听到罪魁祸首的揶揄，“卿不嫌我的脏就好。”

    他特意把“我的”两个字压重了音。

    虞卿佛珠在掌心攥的有些疼，面上还撑得住，直接爬了起来，低低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僧先下去了。”

    他垂眸敛目，健步如飞，一个呼吸就走出数米。

    “你的木鱼忘了拿。”虞尧的声音在背后阴魂不散，和尚脚步顿了一下，听到身后憋不住的笑声，他略有些恼怒的散纠结的思绪，脚下更快的离开。

    虞尧目送他的背影下去，把玩着手里巴掌大的木鱼，愉悦的笑了一会儿后，就将它带着一起跳进了泳池中。

    等到虞尧收拾好重新穿了套衣服一瘸一拐的下来，就见虞卿的房门紧闭，别墅特意做的隔音阻拦不了修者的敏锐五感，虞尧听到了里面的经声。

    “卿法师，你的木鱼我洗干净放门口了，你每天都要讲经，别忘了拿。”虞卿故意了一句。

    里面的念经声微不可闻的顿了一下，明明里面的人听到了，却并没有任何回应。

    虞尧知道来日方长的道理，逼迫的紧了，他的法师怕是要连夜收拾行李逃回庙里和青灯古佛做伴了。

    他将木鱼放在门口，转身故意放重了脚步，让对方听见自己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间。

    此时正是庙里例行的讲经时间，虞卿现在不在庙里，也都是通过网课的形式给庙里的新老弟子们讲经。

    他当时是感觉到玉观音出了问题才来的京市，他从庙里带来的东西基本都在身上了，那个木鱼只有一个。

    虞卿本来都想好东西不要了，将课都换成了理论，但对方都已经送到了门口，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阿弥陀佛，抱歉，贫僧去拿点东西。”

    “阿弥陀佛。”弟子中自然有耳聪目明也踏入修仙之道的，他们压下心中的好奇，念了一声佛号。

    【宿主，你这么逗弄虞卿，他肯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的。现在你就是一个瘸子，他想要找场子简单的很！】重新上线的系统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虞尧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事实证明，系统委实是低估了佛修的气量，和尚虞卿不仅没有找机会报复故意逗弄他的虞尧，反而是更加用心的照顾他。

    晚饭依旧丰盛又美味，甚至和尚看他恢复的好，还给他做了肉菜，之后帮他按摩肌肉也好，监督他做些适量的运动也罢，从头到尾都公事公办，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偏颇。

    【这，这蝻猦就是圣父吗？！】系统震撼非常的感慨，【竟恐怖如斯！】

    虞尧即便已经预料到，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无奈来。

    【宿主，要不咱们还是放弃吧，强扭的瓜不甜的！】系统再一次规劝。

    虞尧偏头看向虞卿，将对方看的疑惑回视，“怎么了？是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吗？”

    虞尧决定再挣扎一下，“你，今天的事情……”

    虞尧话都还没完，虞卿就满脸歉疚之色，“阿弥陀佛，惭愧，今日之事是僧没有思虑周到。”

    “……”虞尧已经想要按眉心了，很想让虞卿千万不要话。

    然而和尚听不见他的心声，就见他神情认真，嘴巴一张一合的道，“舒年你是成年人，一切都是在合理范围之内的事情，是僧见识短浅，过于激动了。”

    系统吐槽了句，【见识短浅的是统子我。】

    虞尧再做好准备听到这些话，也难免沉默，他转开了脸，“我想，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吗？”

    虞卿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的是什么，他顿时高兴起来，弯起眼睛唇角的梨涡深陷，“等你想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我如果一直不想告诉你呢？”虞尧眉梢扬了一下。

    “阿弥陀佛，”虞卿念了一声佛号，满脸圣父的佛光普照虞尧，“那便是舒年你的自由，僧全盘接受。”

    虞尧眸中快速掠过一抹情绪，突然道，“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全盘接受？哪怕我毁了你的道心？”

    虞卿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是。”

    虞尧看了他好一会儿，神色不上是好还是不好，只有系统感知到他真实的情绪，有些怕怕的蜷紧了自己的数据，结结巴巴的安抚，【宿主，冷静，冷静……】

    虞尧没有管脑子里的声音，他只是看着面前神色坦荡的和尚，沉声问道，“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任凭施为？这就是你选择的道？”

    他的话听起来像质问。

    虞卿眨了眨眼，摇头，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那个梨涡随着他嘴唇的开合若隐若现，“你误会了，我只是相信你。”

    “……啧，狡猾。”虞尧消了心中危险，但是直通结局的想法。

    【……】捕捉到宿主一点想法的系统瑟瑟发抖不敢话。

    睡觉之前，虞尧收到软件的关键词提示，修仙群聊里有人艾特全员。

    他上去一看，得知是京市西城出现了事情，需要就近的人去走一趟，虞卿本来就是群里的老好人兼工具人，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颜娇之后也跟着应了一声。

    果然一会儿，虞卿来敲门，“僧要出去一趟，大概早上回来。”

    “记得给我带早餐。”虞尧笑了一声。

    系统好奇的问道，【你不跟着去吗？】

    “我现在跟着去只是累赘。”虞尧对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是有点底的。

    是早上才回来，虞尧实际上在群聊里看完了全程。

    西城那个东西比众人想的还要厉害，最后是颜娇拖延时间，让虞卿集了一个大招将其秒了。

    群聊里一半是在抱虞卿的大腿，一半是在惊叹颜娇的实力，询问她怎么能够越级弄出技能。

    虞卿是坐颜娇的车回来的。

    因为颜娇在开车，其他几人叽叽喳喳的围绕着虞卿话，和尚出力最多，神色有些疲惫，温和乖巧的笑了笑，看起来像是一个学生，而不像大能。

    车子先将几人送到，最后才拐进别墅区送虞卿。

    虞卿眼尖的看到外面的环境变化，立刻就道，“在这里放我下来就好。”

    “没事，这里我来过，路比较熟。”颜娇着露出一个笑来，“就是我之前的那个渣男前男友。”

    虞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到这个，颜娇又想起上次在医院碰到他的事情，“即明大师，你那个住院的朋友没事吧？”

    “恢复的很好，都已经可以游泳了。”虞卿着就想起露台泳池的事情，顿时觉得手里的木鱼有点烫手。

    之后颜娇询问具体地址，虞卿没有再推辞，道了一声谢。

    车子很快就停下，颜娇看着这栋别墅总觉得有些眼熟，愣了一下神色微变，“你住在这？”

    虞卿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眨了眨眼睛。

    “你，跟季舒年什么关系？”颜娇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过于明显。

    “卿，我的早餐呢？”别墅二楼的阳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男人穿着睡袍拄着拐杖，还好心情的朝这边招了招手。

    虞卿和颜娇两人都是修者，眼神好，连对方脸上挂着的轻佻笑容都看的一清二楚。季舒年这个男主长得自然是不差，痞帅痞帅的，现在有虞尧的气质加成，又多了几分神秘之感。

    颜娇看到这张脸就感觉不爽，同时也想起来季舒年有一个从长到大的发，大学考了佛学院。

    虞卿在群里一直是以即明法师的名号，没几个人知道他俗名，颜娇反应了过来，同时也有些心虚，她想起之前即明在群里的发言，自己的朋友被人术法所害的事情……

    虽季舒年出轨在先，恶心他在后，但罪不至死，车祸的事情是她的失误。

    犯罪嫌疑人颜某顿时一脚油门一方向盘，车子绝尘而去。

    刚准备和她道别的虞卿被喷了一脸尾气，露出疑惑的神情来。

    【宿主，女主这是赶时间吗？】系统通过监控看着女主一路飙车出了别墅区。

    虞尧没有回答，只是在吃早餐的时候突然穿了双方的身份，“你怎么和我前女友一起来的？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你……颜道友？”等等，前女友？他记得之前颜娇在他这里买了黄符和朱砂，后来还给他五星好评是很好用，现在前任已经瘸腿住院了。

    虞卿：“……”原来害人的竟是我自己？！

    之后几天，大概是心虚，虞卿对虞尧更是变本加厉的好，虞尧有时候会故意让自己在和尚面前露出情态来，和尚一直隐忍。

    系统对宿主吃瘪这种事情产生了兴趣，每次都要到卡在要进黑屋之前才下线，等到事情结束后就立刻上线来看和尚的表情。

    看了数次后，系统没忍住道，【宿主，这好像不太行，他看起来没有半点变化诶。】

    虞尧却点了点头表示，“进展还算可以。”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多了虞卿敲木鱼，晚上做梦脑子里都是笃笃笃的声音，轻缓温和的念经声在耳边立体环绕……虞尧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就着窗帘缝隙中透出的光线，看到了一颗漂浮在半空中光滑铮亮的头。

    他眯起眼，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和尚穿着一身红色的袈裟浮在半空中，感觉到他的视线，敲击木鱼的声音一顿，黑暗中睁开双眼，声音依旧温和乖巧，“你醒了？”

    虞尧伸手按住跳动的眉心，强行冷静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念经。”虞卿回答。

    “我知道，我是——你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在我床边念经？”虞尧问，“你算超度我？”

    “阿弥陀佛，僧是想帮你。”虞卿叹了口气，十分认真的道，“僧知道合欢宗的功法有引动欲念的效果，但僧查了一些资料，每天都……都那样的话，容易亏损，应该适当，所以……”

    虞尧：“……”

    【噗。】系统发出一声气音，很快又收起来，欲盖弥彰的摆出一本正经的语气，【咳，我没笑，只是刚才没忍住放了个屁。】

    虞尧语气阴凉，“你觉得，嘲笑我和在我脑子里放屁，哪个能让你活的久一点？”

    【爸爸，我错了。】系统秒滑跪。

    俗话得好，喊爸爸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虞尧现在也没有功夫搭理它，眼看着虞卿还要继续念经，他弹指一道灵力直接封了他的口。

    “要么乖乖睡觉，要么和我床上架，你选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虞卿听着莫名觉得危险。

    他有些好奇的歪了歪头。

    即便没有话，虞尧也从他亮堂的眼睛里听到了无声的询问，他撑起半边脸勾起嘴角低笑，“床上架啊，就是嗯哼～嗯～～”

    虞尧张口就来，他撩起眼皮看着虞卿，微微张口吐出一口热气，房间里的气氛骤变。

    “僧、僧先回去了。”和尚落荒而逃。

    虞尧还在背后喊，“就在这儿睡吧，我睡觉很老实的。”

    回应他骚话的，只有隔壁的关门声。

    【骚还是你骚，无情道都能撩，本统服了。】系统是真的佩服，很有信心的问道，【爸爸，你准备多久拿下他？给我个准话。】

    “还早着呢。”虞尧却远没有系统那么乐观。

    虞卿目前的所有的反应，包括脸红和逃跑，多半都是因为未经人事的羞耻，而不是真的对他有什么感情。

    【爸爸，加油。】系统都怜爱了，赶紧鼓励了一句。

    翌日，虞卿果然又跟个没事人一样了，还对着虞尧露出了他的梨涡，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虞尧总觉得这是要干大事。

    果然中午吃晚饭后，虞卿过来问他，“舒年，你有时间吗？”

    【爸爸，看来你判断错误，你的手段是有效的！爸爸，快上！】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系统难免有些激动，这不比做任务刺激？

    虞尧却看向了他手中的平板和木鱼，“你想要做什么？”

    “舒年，和僧一起听课吧，万道归宗，多听听课总不会有错的。”虞卿的十分真诚，沉思了一会，开始将自己查到的有关放纵欲望的危害一一出来。

    虞卿对季舒年这个唯一的发是真的关心，从他各种引用论文，每一句话每一个示例都能出出处来看，是真的很认真查了资料。

    这回连系统都听出来了，【他竟然还没放弃？？爸爸，你跑吧！】

    虞尧没有理会系统的话，他托腮好整以暇的听着，目光一直落在和尚的脸上，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的话。

    虞卿在这种不能忽视的灼热眼神中，硬着头皮了许久，竟然败下阵来。

    他嘴角抿出浅浅的梨涡，还没来得及做出表情，就被一根手指戳了一下。

    他转头看着专心戳他梨涡的人，倒也不生气，只是神情有些无奈，“你总是盯着我做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虞尧挑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虞卿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首先你先回答我，你修的无情道是大道无情还是断情绝爱？”虞尧询问道。

    虞卿有些意外对方知道自己修的无情道，不过还是颔首回答，“自是大道。”

    “很好。”虞尧虽然早就猜到，但听到确切的回答，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手搭在虞卿身后，俯身靠过去，在和尚睁大的眼睛里，嘴唇碰上。

    “我想亲你。”他的声音从两人相贴的唇间吐出。

    *

    作者有话要：

    好日六，结果差了一千，我太菜了。

    —

    剧场

    虞尧：好吧，我摊牌了，我不骚了，我直球。

    虞卿：……抓木槌的手微微颤抖.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