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毒蛇环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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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长陵第一次外出,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透过白色的帷帽,感受着异世的风土人文。

    宽阔的道路两旁,停放着各式摊位,络绎不绝的百姓熙熙攘攘,甚至不心碰到他的肩膀。

    赵长陵走到一处摊位前,挑起一支朴素的桃花木簪,微微嗅了一口。

    “公子,你的眼光真好,这支簪子很适合你呢!”年约四旬的老汉笑眯眯地招呼。

    赵长陵心头一动,却身无分文,不禁神哂地放下木簪,微微摇摇头。

    老汉见状,急忙:“公子,别走啊!我给你算便宜点吧,三十文怎么样?”

    “不必了,多谢。”

    赵长陵刚想离开,却被身侧一道温润的声音吸引了注意,“这支木簪,我要了!”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华贵,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立在身侧,他五官端正却笑容和善,是一个很容易引起他人好感的贵公子。

    赵长陵向他点头示意,正要离开,却被叫停了脚步。

    “陵公子,请留步!在下姬延,久闻赵国七殿下的芳名,今日一见,我心里真是不出的欣喜。”

    赵长陵闻言一愣,随即谨慎行礼道:“原来是大殿下,长陵眼拙了,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姬延乃楚国王后所出,又是嫡长子,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却偏偏不受宠,颇得楚王猜忌。

    姬延爽朗一笑,指着不远处的酒楼道:“有朋自远方来,陵公子可否赏脸,与我畅饮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赵长陵心知,他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本就寄人篱下,所不想与楚国的王公贵族攀上关系,可礼节不可少。

    姬延笑得如沐春风,主动引路:“请!”

    赵长陵跟在后面,这才发觉,他走路时有些跛脚,右脸似乎要短一些。

    楚国大殿下虽出身高贵,却有疾在身,怪不得他不受重视,历年来就没有身体残疾却登基的先例。

    然而,这姬延不怨天尤人,却温和有礼,待人友善,称得上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实属难得。

    赵长陵弯起嘴角,正想攀谈,人群中却突然骚动起来,尖叫声不绝于耳。

    姬延的三名侍卫立刻惊觉,把手放在剑柄上,把他围得滴水不漏,警惕地环顾四周。

    “陵公子,请心!”姬延皱眉提醒道。

    就在这时,右侧的人群突然大喊大叫,惊骇地向两边逃开,不少百姓都摔倒在地了,仍火急火燎地爬起来。

    “心!快让开!让开!”一道凄厉的惊呼由远及近,伴随着凌乱地马蹄声。

    赵长陵闻言看去,只见一名老汉神色惶恐,骑着一匹失控的骏马,正疾驰而来。

    突然,老汉的语调愈发激昂,大喊着:“闪开!快闪开!!”

    人群散开后,只见一个年幼的孩子正跌坐在地,茫然失措地大哭。不远处,一个妇人拨开人群,着急地飞扑而来。

    然而,她的速度太慢了!即使纵马者已经用力拉紧缰绳,却无济于事,粗壮的马蹄已经高高扬起,直逼那孩子。

    “啊!造孽啊!”

    不少人捂紧双眼,不敢看这一出即将到来的惨剧,那妇人更是大惊失色,恨不得以身相抵。

    赵长陵寒毛直竖,正想飞身相救,却被姬延抢占先机,不顾自身的残缺,冒险相救。

    他身旁的侍卫措手不及,拦截不下,急忙上前支援。

    只见姬延飞扑而去,从马蹄下险险抱起那孩子,便往旁边滚去。

    “吁!”纵马者一身冷汗,堪堪勒停了骏马,便跌落在地,神色惨白得不似活人。

    “大宝!大宝,你没事吧?”妇人抢过孩子,慌乱地检查一番,又涕泗横流地亲着他的脸蛋。

    赵长陵扶起姬延,见他左臂僵硬且发抖,脸色苍白,担忧地问:“大殿下,你怎么了?”

    “殿下,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三名侍卫羞愧地低头认错。

    姬延抽了一口气,苦笑着:“与你们无关,不必自责!我的肩膀不过是被马蹄擦了一下,无大碍。”

    这时,一名侍卫押着纵马者,强迫他双膝跪地,侧脸贴着地面,“殿下,这贱民该如何处置?”

    姬延恍若无事地地站起身,冷喝道:“你干什么?还不快放开他!”

    那侍卫诧异地抬头一看,却被姬延凌厉地教训道:“楚国之内皆是姬姓子民,你开口闭口都是贱民,让我如何自处?我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

    姬延呼吸急促,难堪地亲自扶起老汉,为他擦拭脸庞的灰尘,歉意道:“大伯,我这侍卫不懂事,还请见谅!”

    老汉眼眶一热,双脚发软地跪地,颤抖地:“不敢不敢……都怪我这匹马突然发疯,差点伤人性命,倘若不是大殿下慈悲救人,我……我万死难辞其咎!”

    回过神来的妇人立刻拉着孩子跪地,动容地大呼:“多谢大殿下!”

    围观的百姓这才哗啦啦地跪倒在地,赞佩高呼:“大殿下英勇大义!”

    姬延拖着剧痛的左臂,亲自扶起旁边的几位百姓,不停地:“你们快起来,我乃楚国大王子,保护子民是理所当然的事!”

    “起来,快起来!”姬延又亲自扶起夫人和她的孩子,柔声细语地安慰。

    姬延不愿高调行事,批评了老汉的纵马狂奔后,便带着赵长陵前往酒楼。

    坐在二楼的靠窗处,迎面吹着凉风,赵长陵不禁了个喷嚏。

    “陵公子,喝杯热茶吧。”

    赵长陵微微一笑,关切地问:“大殿下的肩膀可还痛着?”

    “无碍!”

    姬延生怕他担心,又大幅度活动了手臂,捏了捏肩膀,“能有陵公子关心,本殿下再痛也得忍着!”

    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赵长陵也松了一口气。

    姬延从袖子里取出一支木簪,浅笑着:“不知这根木簪是否有幸,能得陵公子的青睐?”

    “长陵多谢大殿下的美意。”赵长陵坦然接下了木簪。

    两人喝着酒,吃着菜,从风土人情聊到了诗词歌赋,气氛融洽,好似多年不见的朋友。

    半时后,姬延这才意犹未尽地送他回去。

    站在街角,赵长陵拱手谢道:“今日,多谢大殿下的款待!”

    姬延瞥向远处的质子府后门,善解人意地接话:“时候不早了,我便送到这里吧。”

    姬延站在原地,目送他进了质子府后,这才踱步离去。

    另一边,赵长陵终于摆脱了如影随形的视线,不禁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你们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嘛?”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赵长陵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姬淮站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双手抱胸的嘲讽。

    想起姬淮故意把他带出去,又抛下他,赵长陵冷漠地转头便走,连招呼都不!

    姬淮冷哼一声,一个闪身便跳到了他的身前。赵长陵往左,他也往左;赵长陵往右,他也往右,如此反复。

    “三殿下,请让开!”

    姬淮抬起冷硬地下巴,嚣张跋扈地:“我不让,你又怎样?”

    确实,姬淮不让,他也别无他法。因此,赵长陵便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好似一根木头。

    片刻后,姬淮最先败下阵来,气极反笑地挖苦:“陵公子真是好样的,前一秒还靠在我怀里,下一秒便傍上了我大王兄!”

    “三殿下请慎言!我与两位殿下清清白白,天地可鉴!”

    赵长陵一向独善其身,也不愿招惹男女之情,对他的污蔑有些生气,脸色愈发冷漠。

    “噗呲!好嘛,我逗你的!”姬淮莞尔一笑,阴暗的表情突然放晴了,下一秒却蓦然抱上了赵长陵。

    赵长陵猛地推开他,刚想开口责骂,却见他举着一根桃花木簪,笑意盈盈地摆弄。

    “还给我!”

    姬淮立刻举高右手,任凭他跳脚,都无法够到,得意洋洋地:“不过是一支不起眼的木簪而已,陵公子急什么?”

    “你跟踪我?!”赵长陵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一直在跟着他,不然怎知姬延送了他一支木簪?

    姬淮也不辩解,无赖地回答:“陵公子如此绝美,我生怕别人看到你的眉眼,当然要时刻盯着你了!”

    “呵!呵呵!”赵长陵气极反笑,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幸好在离开时,并未受到阻挠。

    姬淮抿嘴一笑,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猛地掰断了木簪,嫌弃地扔在草丛中。

    赵长陵一路躲避下人,却在走廊的拐角处恰好碰上了柳。

    柳猛地一惊,见来人是自家公子,顿时如释重负地低声问:“公子,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找你很久了!”

    “回去再!”

    两人疾步回到了住所,柳赶忙关紧房门,杜绝旁人的窥探,这才轻声问他前因后果。

    赵长陵稍作隐瞒,只了他被三殿下带出去,遇到了大殿下救人,而后酒楼一叙之事。

    柳听完后,愤愤不平地抱怨:“早就听这三殿下行事不着调,又好美色,幸亏公子没吃亏!”

    “这番话切莫再提!”所谓隔墙有耳,他不愿为了旁人之事惹上麻烦。

    柳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道:“不过,大殿下倒是慈悲心肠,传闻并未弄虚造假。”

    不料,赵长陵闻言冷笑,对她的评价不可置否。

    柳皱着柳叶眉,好奇地追问:“公子,我错了吗?”

    “你没错,姬延表面上的确是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赵长陵一顿,谨慎地:“不过,他绝非凡夫俗子,姬临与他想比,便像一只蚂蚁,不堪一击!”

    赵长陵性格沉稳,在回顾整件事件后,对姬延的为人有了不同的认识。

    这一切都过于巧合了,不管是两人的路边相遇,还是马匹失控,时机都在算计之中。

    当百姓跪地高呼时,才坐实了他的猜测:姬延在博取名声!

    姬临虽是二王子,可他母妃受宠,外戚势大,即便文不成武不就,却依然是王位的强势竞争者。

    想到这里,赵长陵愈发冷峻,即使身处毒蛇环绕之地,也未曾磨灭他心中的火热。

    楚国……

    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