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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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贵姰和惜贵妃先行离开,之后傛、妃上了各自的步辇退场,再之后轮到伃、嫔。倒是没有人过来找卓季搭话。这边卓季刚坐好,燕宣却走了过来。对卓季行礼,燕宣仰头看着已经被抬起来的卓季:“顺伃俍俍,前些日子家中送来一些蜀中的好茶,听您爱喝茶,您若无事,燕宣一会儿就给您送过去。”

    卓季在心里好笑,他扫过一圈没有动静,明显等着看好戏的人,对燕宣:“本宫也有些累了,你明日送来好了,多谢。”

    燕宣本以为卓季要拒绝,结果卓季竟然要他明日送去,他立刻欣喜地:“谢谢顺伃俍俍,燕宣明日亲自给您送过去。”

    “好。”

    卓季对常敬示意,常敬喊:“回宫——”

    宫人抬着卓季走了。燕宣恭送卓季走远,垂下的眼睛里是势在必得的野心。卓季这样心软,他可要好好利用才是。

    惜贵妃回到毓娴宫就砸了一个瓷瓶,嘉贵姰则一路都在深思。陛下和太后不是轻易会送出贴身之物的人,何况一个是明宗皇帝所赐,一个是神宗皇帝所赐。卓季身上一定有不凡之处,才会令陛下和太后如此爱宠。就凭卓季今日的这首歌,嘉贵姰就不由得想起陛下曾对他过的一句话。他没忘记,太后卓季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这必定……

    ——他与你们不同,他的心,不在后宫。朕要把他留在郸阳宫,就必须宠着他。

    他与你们不同……不同……或许卓季的不同与他所猜得相差甚远……

    “主子,没想到太后对顺伃也如此宠爱,连神宗皇帝的御赐之物也给了顺伃。”回到云玥宫,福全就忍不住。

    德傛还算平静地:“陛下都把明宗皇帝亲赐的玉韘赐给了他,神宗皇帝之物就不算什么了。若陛下今日在场,怕会赏得更重。”

    福全也不得不:“顺伃确实有几分本事。”

    德傛笑了声:“他若没本事,陛下和太后又如何会对他如此与众不同。就怕我们所看到的不同于他的本事而言不过只是九牛一毛。”

    “主子?”

    德傛没解释,眼前却又浮现起刚刚御花园里的那一幕。弹琴奏唱时的卓季,若是叫陛下看到了,怕会连魂儿都给勾了去吧。也难怪惜贵妃走时脸色那般的难看。只是嘉贵姰为何反应如此平淡?似乎早已知道卓季的本事?自己算是与卓季走得最近的了,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嘉贵姰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德傛心里一动,不由深思起来。

    萧妃去了温妃的涟漪宫。两人坐下后,温妃就愤愤不平地:“那个卓季,惯会拍马屁,把咱们的风头全给盖过去了。还有那个燕宣!他倒是会得便宜,随便做首曲子就拿走了你我辛苦做的诗,我绝不会放过那个贱人!”

    萧妃也是脸带怒容,:“不过是一首不知哪学的曲子,我也没觉得多好听,太后竟然听得哭了。贵妃娘娘也是,何必凑这个热闹。卓季可是侍嫏那边的。”

    温妃叹道:“贵妃娘娘也是没办法啊。贵姰俍俍明摆着袒护卓季,还有德傛。现在宫里谁不知道德傛跟卓季走得最近。德傛真是聪明,他这一招倒叫陛下注意到了他。现在宫里,侍嫏势大,我们这些做妃子的,一个个都要看他们侍嫏的脸色行事了。”

    萧妃无奈地:“谁叫宫里两位殿下都是出自侍嫏的肚子,怪也只能怪我们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只生得出女儿。就是个嫏哥儿都生不出。”萧妃和温妃都各生有一位公主。

    温妃:“还不是程氏……”

    “妹妹慎言!”

    温妃闭了嘴。前皇后程氏和巫蛊案是宫里的禁忌,万一传到皇帝耳朵里,绝无好果子吃。萧妃:“只要咱们做妃嫔的能生下皇子,哪怕是嫏哥儿,陛下的宠爱自然会转到咱们这边。”

    温妃:“怕就怕咱们还没怀上,翔福宫就有消息了。”

    萧妃冷了脸,她也很担心。

    回到翔福宫,慧这才问:“主子,您为何要搭理燕雅人?那样忘恩负义的人,主子就不该再理会他!”

    常敬也是不明白。卓季由着花悦溪和慧给他脱衣服,换上“家居服”,嘴里:“人总是同情弱者,那么多人看着,我如果不理他,他一个委屈就是我题大做了。”

    慧:“啊!他居然如此用心险恶!”

    花悦溪道:“慧,是燕雅人对不起主子,主子可从未对不起他。主子同意他来送茶又如何,难不成收了他的茶,陛下就能再次宠幸他?陛下只会主子大度。”

    慧眨眨眼,笑了:“主子英明~”

    卓季道:“我不是英明,而是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你主子我不会去算计别人,但如果别人要算计我,也要看看我乐不乐意给他算计。”了个大大的哈欠,卓季:“困死了,我要睡一会儿。”

    “是。”

    主子心里有成算,慧也就不担心了。而回到西三院的燕宣则考虑着明天这礼该怎么送过去,既能让卓季原谅他,又能博得陛下的好感。

    ※

    永安帝的仪仗在酉时过半才回到郸阳宫。永安帝回来就马上沐浴更衣,晚上还有宫宴。就在永安帝沐浴的时候,他知道了宫里今天发生的事。得知太后不仅让卓季去了御花园,卓季还唱了首歌,太后都听哭了。

    收拾整齐的永安帝直奔寿康宫,看到他回来,太后显得十分高兴,张口就:“皇儿今日累了,晚上的宫宴可要少饮些酒。”

    “还好,来回的路上都有歇息。”

    “辰杋和辰杦可还好?”

    “都好。辰杦下了山就睡了,回到宫里醒过来精神不错。一路上也没有哪不舒服。”

    太后欣慰道:“看来给辰杦调养的那些法子还是有用的。德傛也能放心了。”

    永安帝问:“娘,卓季今日在御花园里唱歌了?”

    太后笑了:“是啊。唱了首帝王歌,为娘听得眼泪都没能忍住,可惜你没听到。”

    永安帝有点郁卒。张弦这时候出声:“陛下、太后,时辰快到了。”

    压下询问细节的欲望,永安帝扶太后起来,去奉天殿。重阳宫宴,出席的只有后宫诸人和宗室成员,属于家宴,所以摆在永安帝的奉天殿。永安帝携太后抵达的时候,宗室成员和后宫的妃侍们已经全部到场了,卓季也在其中。他换了身白绿相迭银线绣花纙裳,换了一个发式,插了一支碧玉簪,两手各戴了一枚宝石戒指,左手腕上是一串明晃晃的蜜蜡十八子手串。脸上仍是未涂脂粉,嘴唇也仍旧只涂了一层慧的润唇膏。天气干燥,涂点润唇膏也免得嘴唇起皮不好看。嫏哥儿不会长胡子,也因此才能化妆、扮,不然就真是没法看了。

    永安帝和太后一出现,所有人行礼恭迎。永安帝让诸人起身落座,他扶着太后先坐下,然后才走到上位的龙座前坐下。右侧两排坐着侍嫏,第一排以嘉贵姰为首。左侧三排坐着妃嫔,第一排以惜贵妃为首。宗亲按照身份地位坐在左右妃、侍的后面,为首的分别是献义王和吴绍王。卓季坐在第一排的伃位首位上。似乎是为了照顾他,一向会坐在嘉贵姰旁边的德傛坐在了明傛的旁边,挨着卓季。

    永安帝有两位伃侍,一位就是卓季这个顺伃,一位是瑾伃。和卓季相比,瑾伃在宫里就显得很透明了。瑾伃是四公主的生母,叔叔是国子监祭酒。永安帝有四位公主,其中三位都是妃嫔生的,只有一位是侍嫏也就是瑾伃生的。

    落座后的永安帝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卓季,很高兴他能来,也很满意他特别装扮了一番。至于没有涂脂抹粉,永安帝倒觉得挺好,反而觉得有几位侍嫏和妃嫔的脸涂得太白,看得瘆得慌。燕宣也来了,看得出是精心扮了一番,坐在第二排雅人位的最末位。永安帝后宫的侍嫏不多,只有两排的人数。

    永安帝坐下后先发表一番重阳感言,然后再一些对宗室和后宫妃侍的诫勉,之后宫宴正式开始。永安帝喝第一杯酒,之后就诸位随意了。卓季很郁闷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水,这皇帝陛下管得也太宽了,把他宫里的酒都收走不,这宫宴都不给他酒喝。

    “顺伃,你到底是胡言些了什么,叫陛下给你下了禁酒令?”

    放下酒杯的德傛笑问。卓季很无辜地回道:“侍身就跟陛下梦到陛下要把侍身五马分尸,陛下就生气了。”

    “……”德傛拿帕子捂住嘴咳嗽了起来,等他缓过来,他没好气地:“难怪陛下要禁你酒,你还真是酒后胡言。”

    卓季撇撇嘴:“谁还没个醉话的时候。”

    歌舞起了,德傛趁机道:“在这郸阳宫,最怕的就是胡言乱语。陛下宠你,你自己更要慎言。得宠不易,失宠却恰恰相反。圣心难测,待翌年选秀过后,这宫里不知要多多少新人,比你美、比你有才情的也大有人在。”

    德傛点到为止,卓季真心地:“谢俍俍您提点,侍身以后一定慎言。”

    德傛点点头。

    永安帝微微斜着身子靠在腰枕上,他今天确实有些累了,不过他心里现在犹如一只猫在抓。借着饮酒、吃菜的动作去看几眼卓季。见卓季跟德傛聊得欢畅,却一眼都不看自己,他就很气闷,还不能表现出来!

    宫宴吃是最次要的。卓季来之前就吃了一碗馄饨,为的就是防止宫宴上吃不好。吃了两口菜,卓季抬眼,正好和向这边看过来的永安帝视线相撞。卓季对永安帝微微一笑,又撇嘴很是不满地指指自己的茶杯。永安帝移开了视线,嘴角却多了一抹克制的笑容。

    卓季觉得永安帝移开视线的举动有点欲盖弥彰。他就那么看着永安帝,不一会儿,永安帝又看了过来,然后又立刻移开了视线。卓季在心里笑了,这位皇帝陛下不会在害羞吧?卓季观察了一下其他人,发现不少人都在“偷偷”看上方那位皇帝陛下,他也就明目张胆地看了。

    “真是不要脸!众目睽睽之中勾引陛下!”温妃恨恨地瞪着正在对皇帝陛下“抛媚眼”的卓季。坐在他身边的萧妃和瑶嫔都听到了。

    瑶嫔叹了口气:“人家不爱扮又如何,会勾引人就够了。”

    德傛发现卓季一直看着陛下,他在心里摇摇头,低声:“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是生怕别人不你勾引陛下,别看了。”

    卓季边吃菜边继续盯着,:“侍身这是在牺牲我,成全大家。”

    德傛愣了,就听卓季:“侍身用实际的行动告诉大家,该怎么勾引陛下。”

    “噗!咳咳咳……”

    “俍俍,您没事吧?”卓季收回视线,关心地问。

    这一会儿功夫咳嗽了好几次的德傛恨恨地:“以后再也不跟你坐一起了!”

    此时的永安帝,心情那是相当的矛盾。卓季不看他,他不悦。卓季盯着他看,他也不悦。这个卓季,口口声声不愿侍寝,却又如此明目张胆地勾引他!永安帝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一转过去,就看到卓季那双“深情凝望”的眼。他立刻转回目光,喝了两口酒“压惊”。真真是不知羞耻!

    “张弦。”

    “奴婢在!”

    永安帝一副嫌弃的口吻:“去,把这个给顺伃送过去,叫他好好吃菜!别‘到处’乱瞄!”

    张弦一脸的莫名,不过他不敢多问,端起陛下刚才像是随手指的一盘五味烧鸭,接着又听到陛下:“让他不用谢恩了,坐着吃完。”

    “是。”

    张弦把菜端起来,往下走,立刻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他移动。陛下这是要赏赐哪位贵主或宗室?结果众人就见张弦端着那盘菜一路越过嘉贵姰、明傛、德傛、停在了顺伃的面前。

    “顺伃俍俍,陛下命奴婢把这道五味烧鸭赏赐给您。陛下您不必谢恩了,坐着‘吃完’,陛下还……让您别,乱瞄。”最后两个字张弦压得极低,但还是被德傛听到了。德傛又咳嗽了起来。

    卓季站起来,先向永安帝行礼谢恩,然后双手接过那盘五味烧鸭,对张弦:“张公公,麻烦您帮我给陛下带几句话。”

    “顺伃俍俍,别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您这不是折煞奴婢了。”

    卓季让张弦凑过来,张弦附耳过去,卓季跟他嘀嘀咕咕一通,张弦的脸上出现为难和不好意思。卓季完后,张弦苦笑:“俍俍,奴婢真这么跟陛下呀。”

    “嗯,就原话跟陛下。”

    张弦无奈,直起腰走了。所有人都盯着明显了悄悄话的两人,不少人都几乎捏碎手里的帕子。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悄悄话,这卓季太胆大,太恃宠而骄了!卓季坐好,听到了张弦什么的德傛没好气地:“这回就是陛下都嫌你不害臊了,陛下赏的菜,可要全部吃完。”没问卓季跟张弦了什么。

    “不就一盘鸭子,一头牛我也吃得下。”

    卓季不看永安帝了,专心吃鸭子。张弦回到皇帝身边,躬着身子低声:“陛下,顺伃俍俍他谢陛下您赐鸭,……”

    “他什么?”

    张弦实在是不出口。永安帝瞥了眼闷头吃鸭子的人:“过来!”

    张弦凑到皇帝陛下耳边,闭上眼睛,一副早早超生的模样:“顺伃俍俍,他突然发现陛下您,您英俊伟岸,高大威猛,器宇轩昂,不愧是,不愧是,霸主中的霸主,帝王中的帝王!”

    “咳咳咳……”

    众目睽睽之中,永安帝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张弦赶紧给陛下捶背,所有人都看着突然咳嗽起来的陛下,眼神在陛下和专心低头吃鸭子的卓季之间来回漂移。

    太后转身:“皇帝,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呛到了。”

    永安帝现在只想把某人揪到龙床上,扒了衣服狠狠一顿。让他在如此场合下丢脸,着实该!

    德傛好奇了:“顺伃,你让张公公给你传了什么话?”

    卓季嗤嗤笑:“侍身让张公公告诉陛下,陛下太英俊了,侍身都看得入迷了。”

    “咳咳咳……”德傛发誓,他以后绝对不跟卓季再坐到一起!

    好半天后永安帝才缓过气来。卓季那一盘子五味烧鸭也吃完了。德傛冷着脸不理他,卓季就专心看歌舞。永安帝不咳了,脸上带着怒容,可脑袋里却不停地在回放张弦代卓季传给他的话。

    ……英俊伟岸,高大威猛,器宇轩昂……霸主中的霸主,帝王中的帝王……

    永安帝调整了几次坐姿都没能压下腿间不合时宜硬挺起来的某物,他今日明明很累!永安帝也回过味儿来了,卓季哪是勾引他,根本就胆大包天的当众调戏他!永安帝的眼底是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