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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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帝和卓季一起离开了衍信宫,郸阳宫内的某个谣言也就不攻自破。永安帝没让卓季回翔福宫,而是带着他去了奉天殿。一路走进陶渊阁,永安帝黑沉着脸训斥:“你都跟明傛胡乱些什么!”

    卓季坐下:“陛下听了多少?”嶼汐團隊整理

    永安帝气鼓鼓地坐下:“该听到的朕都听到了!”

    卓季:“陛下,您心里有火,该跟谁发跟谁发,您把火发在明傛身上算什么。”

    永安帝冷眼:“你这是在朕的不是?”

    张弦和冯喜匆匆退出去,再呆下去他们两个绝对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卓季平静地看着愤怒中的永安帝,平静地:“陛下,您不是处男,您也不是初尝情欲的年轻伙子。明傛的伤根本就是可以避免的。陛下您在衍信宫连宿三晚,明显不是厌弃明傛,可您却把他伤成那样,不是泻怒又是什么?陛下,您觉得这样好吗?”

    “放肆!”

    永安帝拿起手边的茶杯就砸到了地上。卓季无视他的怒火,:“陛下近日阴阳怪气的,臣等不是陛下您肚子里的蛔虫知道陛下您的心思。您不,谁也猜不到,臣也不会去猜。来,明傛是您的侍嫏,您不把他当人,臣也管不着。好在臣还有一手医术,能帮帮他。”

    “卓季!你是不是真以为朕不敢动你!”

    “师父,您想想办法,怎么办啊!”外头冯喜要吓死了。陛下和顺伃俍俍见面之后,还从未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张弦也是惴惴不安的,但:“万岁绝对不会杀顺伃俍俍的,最多就是冷落一阵子。”

    屋里,卓季站起来:“陛下,我从来不认为您不敢动我。但陛下,您心里不痛快却叫别人去猜这难道不是强人所难?您对明傛的所作所为和那些家暴老婆的男人有什么区别?这种事情出去难道陛下您脸上就好看?”

    “卓季!”

    永安帝一脚踹翻了脚踏,卓季就那么看着他,眼里无波无痕。看着他这样的双眼,永安帝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卓季时的那一幕,那人就是这样一双空洞无波的眼睛。

    永安帝急喘了几下,暴躁道:“是!朕是心里不舒坦!卓季!朕宠你确实是有私心,朕需要你脑袋里的那些东西!但朕也同样是真的想宠你!可你呢!”

    “你是把身子给了朕,那也是朕强要的!朕若不要,你永远都不会给!你心里可有朕?你可在乎朕,在意朕?后宫的妃侍,朕宠幸谁,在谁宫里过夜,招谁侍寝,你都不在乎,你统统都不在乎!你巴不得朕日日宠幸别人别来碰你!”

    “整个后宫,就没有一个人比你大度。你为何对嘉贵姰和德傛有孕那么上心,因为你从未想过给朕怀龙嗣!你跟嘉贵姰、德傛受孕之事时,你心里可有一点点介意,可有一点点不甘?”

    “秀女、端郎正月十六就要入宫。你问过朕吗?你问过任何人吗?你连朕是否会真的不让卓淑珍进宫都不在乎!你还巴不得新入宫的妃侍能把朕勾引走,还你清净!”

    吼完这些,永安帝一屁股坐在龙座上怒容难消。卓季避开永安帝的怒视,许久后,他开口:“陛下,您爱我吗?”

    永安帝的身体顿住。

    “陛下想要我的爱,想要我的心,那陛下您呢?您爱我吗?您的心里只有我吗?”

    “朕是皇帝!”

    卓季看向他:“陛下,您想要三宫六院所有人的心,所有人对你的爱,但您,却不能拿出自己的心,拿出自己的爱,您不觉得很不公平?”

    “你跟朕讲公平?”永安帝握住了拳头,怒火更加高涨。

    卓季依旧平静,眼里无波:“我是陛下的侍嫏,我把自己给了陛下。我要和那么多的嫏哥儿、女人分享您,难道我就没有权利守好我的心?陛下,您不会不知道,后宫那些爱您的妃侍有多痛苦。别的不,就我。陛下宠爱我的这段时间,嘉贵姰、德傛、明傛、惜贵妃,所有的人,他们痛苦吗?他们难受吗?”

    永安帝一掌拍在桌上:“进了宫,这就是他们要承受的!朕是帝王!朕可以宠,绝不能爱!”

    “所以陛下又有什么理由让我爱?”

    永安帝的眼睛里冒出了火。

    “陛下您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您可以不爱,我却不能不爱,必须要爱。陛下,您宁愿看着我和其他人一样痛苦,难过,跟他们争风吃醋,也一定要我拿出我的心,是这样吗?”

    “朕只是要你心里有朕!”

    “这有什么区别?我心里有了陛下,就想独占你,就不愿意去分享,就会嫉妒,就会吃醋,就会难过!这是人的天性。我是宿慧者,我不是圣人!我没那么高的情操!相反!该自私的时候我会自私,该残忍的时候我更会残忍!陛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要求陛下您爱我,陛下,也不要强求我的心。”

    永安帝坐着,双眼喷火地看着平静的卓季。卓季站着,无惧无情地注视着永安帝。末了,永安帝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走:“你给朕滚!朕不想看到你!”

    永安帝走了,冯喜哆哆嗦嗦地进来,流着眼泪:“顺伃俍俍,您就别犟了,您跟陛下几句软话,陛下,陛下是真的在意您。”

    卓季走到冯喜跟前,拍拍冯喜,微笑地抬手用袖子擦了擦他的泪:“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跟陛下吵架,你哭什么?”

    卓季一这么,冯喜哭得更伤心了:“俍俍,奴婢,奴婢不想看到您跟陛下这样……俍俍,您是这宫里,最好的俍俍……”奴婢,怕您出事。

    卓季又给冯喜擦擦泪,:“喜子,放心,我死不了。”

    卓季回翔福宫,他前脚进宫,后脚翔福宫就被禁军围住了。陛下有旨,顺伃触犯龙颜,罚闭门思过。任何人不得探视。传口谕的是张弦,没有禁闭多久。消息一出,郸阳宫哗然,就是太后都被吓了一大跳,急忙让人去喊皇帝到寿康宫。明傛得知此事,顾不上身体疼,换了衣服就跑去了云玥宫。

    德傛惊了,嘉贵姰惊了,惜贵妃都惊了。这完全毫无预兆!很快,消息从奉天殿传出。顺伃和陛下在陶渊阁内大吵一架,顺伃惹怒了陛下,被陛下惩处。明傛几乎哭死过去,顺伃一定是为了他才会和陛下吵架。从明傛那里知道了前后,德傛顾不上还不到三个月的身孕,也顾不得外头的寒冷,坐上步辇匆匆去了奉天殿。

    “陛下,德傛俍俍求见。”

    “不见!”

    永安帝站在御案边写大字,写一张揉一张。张弦无奈,出去传话,很快他又回来,:“陛下,德傛俍俍是有大事要禀报陛下。”

    永安帝丢了笔,心烦地坐下:“让他进来吧。”

    德傛带着一身的寒气进来了,只不过进来的他却是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抚着腰。看到他这个模样,张弦张大了嘴,永安帝也坐直了身体。

    “陛下,”德傛行礼,“侍身听陛下与顺伃吵架了,实在是不放心,过来看看您。”

    “你,怎么回事?”

    永安帝抬了下下巴。德傛看着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抬头:“陛下,本来还要过几日才能跟您。只是侍身见您心情不愉,想想,出来叫陛下您高兴高兴。”

    张弦激动地看向万岁,永安帝站了起来。

    德傛的眼里露出母性的光芒:“陛下,侍身,有孕了。”

    “万岁!恭喜万岁贺喜万岁!”张弦跪下就道喜。永安帝盯着德傛的肚子,没有反应。

    德傛上前两步:“陛下,这个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还有八九天就三个月了。顺伃三个月前的孩子很气,不喜欢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叫侍身过了三个月再。”

    永安帝回神:“快坐下!”

    张弦爬起来扶着德傛,心翼翼地送到旁边的隔间,让德傛坐下。永安帝跟过去,紧张了:“这还不足三月你就告诉朕了,会不会!”民间本就有孩子三月才坐胎稳定的法,只不过并不严格。

    “不会。”德傛轻摸肚子,:“只要别闹得满宫皆知就行。侍身也是怕奉天殿里人多嘴杂的……”

    张弦立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永安帝激动极了,又担心:“这不能,膳食上可如何安排?”

    德傛:“顺伃写了一份膳食单子,每个月该吃什么,该怎么吃都写得极为详尽。侍身只要对着让宫人们去做便是。”

    德傛这么一提,永安帝就想到了他与卓季的那场争执,情绪低沉了下来。德傛好似没看出皇帝的异样,:“侍身那天只以为是腰疼,幸亏顺伃在场。他给侍身一查,发现侍身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也就是那天,侍身和贵姰俍俍才知道,不能吃山楂。”

    永安帝的手一震,开口:“他是因为知道你有了身孕,才跟你和贵姰起了有孕后该注意的?”

    “是。那天本来是造纸厂的事儿,他见侍身腰不舒服。若不是凑巧,侍身还糊涂着。也得亏顺伃在,谁又能想到酸酸甜甜的山楂,有孕之人却是吃不得?谁又能想到,太医署……”

    永安帝看向别处,不作声。德傛:“陛下,您和顺伃……”

    张弦退了出去。许久后,永安帝出声:“德傛,你心里,可有朕?”

    德傛站了起来:“陛下!侍身心里,自然只有陛下!您是侍身的天,是杦儿和这个皇儿的父皇!”

    永安帝又问:“朕宠爱卓季,你可介意?”

    德傛不敢看皇帝,他慢慢坐下,过了好半晌才哑着嗓子:“侍身,又如何,不介意?可您是,陛下,是天下之主。这后宫里,就算没有顺伃,也会有别人。”德傛又笑了笑,“也好在顺伃是个好的,值得陛下疼宠。”

    永安帝却自嘲一笑:“可他,却不会。”

    德傛的眼睛倏然瞪大地转向皇帝,就见皇帝站起来朝前走去:“他不会。德傛,回去吧,照顾好朕的皇儿。”

    不知为何,看着皇帝的背影,德傛突然有些鼻酸。

    明傛在云玥宫一直等消息。见到德傛回来了,他跑过去焦急地问:“德傛,可问出来了?”

    德傛让福全等人退下,坐下:“陛下和顺伃的事儿,与你无关。你好好养身子,别操心了。”

    明傛的眼泪下来了:“怎么会与我无关?陛下和顺伃从我那儿出去没多久顺伃就被陛下罚了思过,还派了禁军,一定是我与顺伃的话惹陛下不悦了。”

    德傛长叹一声:“我了不是就不是,你也别往自个儿身上揽。陛下和顺伃,就是今日不吵,往后也要吵。陛下和顺伃之间的事儿,谁也管不了,也不能管。”

    明傛:“到底是什么事儿?”

    德傛摇摇头:“别问了。若顺伃想不通,他和陛下之间只怕会更糟。过几日陛下气性没那么大了,我去翔福宫走一趟。”

    “可是陛下不许任何人探视。”

    “我自有办法。”

    德傛去了奉天殿,没能劝得了陛下。随后嘉贵姰也去了奉天殿,同样无功而返,就是太后都问不出皇帝和顺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嘉贵姰坐在炕上发呆,昌安在一旁不敢多问。嘉贵姰的心里五味杂陈。陛下没他与卓季之间因何争吵,可陛下问了他一句话。

    陛下问他:“朕与自由,你会选哪个?”

    他当时的回答是想都未想:“臣侍选陛下。”

    那一刻,陛下眼里闪过的黯然他看得清清楚楚。陛下为何会黯然?陛下与卓季争吵,卓季被变相囚禁,那卓季选的是什么就显而易见了。卓季选的,是自由。

    陛下,越来越在意卓季了,所以才会如此介意卓季的选择。可嘉贵姰,却恨不起来。越跟卓季接触,他就越恨不起来,也越能体会到为何陛下对卓季会那般不同。即便是囚禁,也派了禁军。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卓季即便是被囚禁了,谁也不能欺负到他的头上。

    “卓季啊卓季,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想到那一天卓季抱着自己安慰,嘉贵姰双手抱住自己。

    “俍俍?可是冷了?”

    嘉贵姰陡然惊醒,放下胳膊:“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