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拿肉去了。”

    “走走走，把盆拿上。”

    “……”

    年这天村里头杀猪，一早家家户户的人就端着盆子、提着桶往谷场跑，猪叫声响彻天际，场外等着拿猪肉的人一个个脸上都是高兴的笑。

    要村里头大家最高兴的几件事，无非是分粮和分肉。

    今年年头他们大队就在后山那边新建了一个养猪场，还是用的砖头瓦片盖出来的猪圈，看着可比人住的地方还要好了，还有专门的人员负责看管，养了十几头猪，年底的这些猪都能出栏了，这些猪他们队里卖了几头，还剩下的几头没舍得卖，全部都留给他们村里的社员们自个吃。

    这一年来他们村里有了厂子和豆腐坊，许多人家都有了额外的收入，以前还有人偷偷的拿秋粮去卖钱，但是今年陆家村都没几家人舍得卖粮食了，粮食都留家里吃的。现在粮食是有了，大家的口袋里还有了钱，可不就想吃一口肉了。

    这年头不管城里还是乡下地方，肉都不是天天能吃得到的东西，乡下比城里还好一点的就是每个大队能养几头猪分给社员们，而且乡下的猪肉还不用票，可以拿工分换、花钱买，总之乡下比起城里要吃一口肉要容易许多。

    村子里杀猪，年这一次杀的猪肉要吃到年后，等下一次村里头杀猪要等明年了，因此家家户户只要不是太困难的都会来领点肉回家过年，有工分的拿工分换，没工分的拿钱买，怎么也得过个好年，这一天的晒谷场的人特别的多。

    等陆锦和他姥爷带着家里的四个孩来到晒谷场的时候，猪都已经杀好了，许多人围在前面等着分肉，他们挤不进去就只能在外头等着。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们拿肉，以往都是陆锦自己一个人来的，今天几个孩要跟着一起来，他只能把人一块带过来了，寒风烈烈，刮来跟刀子似的，他自己都觉得站在这里快冷死了，把脖子上的围巾拽高了一点挡住脸，问几个孩道：“冷不你们几个？”

    “不冷的哥哥。”陆清莲身上穿了一件旧棉袄，里面还穿了好几件衣服，整个人都裹得圆圆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围巾看起来是新的，是她哥哥带回来的毛线，她给家里每个人都了一条新围巾，一家人脖子上都围着围巾，而且都是大红色的。姑娘一张脸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被冷到的。

    姐姐都不冷，几个子们就更不会冷了。

    宝儿骑在自己的木车上，这辆骑了两年的木车的车轮子都快磨秃了他也没舍得丢掉，家里还有一辆新的，是哥哥找木匠爷爷帮他做的，不过出门他还是喜欢骑这辆旧的，一路上他也不用人抱，自己骑着车跑得比哥哥姐姐们还要快了。

    蛋蛋还是头一回跟着哥哥姐姐们来领肉，见到这么多人在这里，一双大眼睛里有着好奇也有害怕，一只手紧紧的拽着哥哥的衣服，生怕把自己走丢了。

    陆锦摸了摸两个家伙的脑袋，问他们冷不冷，两个孩异口同声的不冷。因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到他们，一家人在这里吹冷风也不是个办法，他回头跟他姥爷商量道：“姥爷你要不先带他们回去，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就行了。”

    “哥哥我不要回去，我要跟你一起等。”陆浩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盆子，他知道每次杀猪都有猪血送，他是跟着来拿猪血的，他喜欢吃哥哥做的猪血菜，可好吃了。

    “哥哥，我们和你一起等。”陆清莲回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哥哥。

    宝儿和蛋蛋见哥哥姐姐不回去，他们两个的自然也是不肯走了。

    “好好，咱们一块等。”见孙子们都不肯回去，于文昌对大孙子道：“咱们就一块等吧，拿了肉再一块回家。”

    “好吧，你们不怕冷就好。”陆锦无奈的笑了，不过这里的风实在是太大了，四周还没有房屋树木遮挡。见到他们大伯娘和堂哥堂姐们也在这里，他就带几个孩去了他们大伯娘那里，让几个孩和大人站在一起，起码有人能帮他们挡挡风不是？

    不过没等多久又遇见了他大伯和二伯几个也来了，他二伯的身后还带着几个儿女。

    大房的几个姑娘和二房的几个姑娘没分家之前有过许多矛盾，还动手过假，因而王美丽和她的几个女儿都不怎么喜欢二房的这几个姑娘，大家见了面就是一个招唿，再多的话也没了。

    陆锦正站在那里跟他大堂哥话，见到他大伯和二伯一起来，也只是向人点点头，继续跟他堂哥和嫂子话。他新堂嫂是一个个子，五官巧，长得还挺好看，爱笑的女人。爱笑的人给别人的第一印象总比不爱笑的人给人的印象好，大概是那天跟着他大堂哥一起去迎的亲，他还挺喜欢这个爱笑还会话的新堂嫂了。

    王美丽听到丈夫和二伯谈论老爷子的身体，她还是关心的问了一句，“爸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年了，哎……”到亲爹，陆建国的心里也是很矛盾的，老爷子瘫在床上一年多，都是他这个长子在照顾，端饭喂饭、擦屎擦尿，他每天还要下地去干活，四兄弟死了一个，一个在劳改，还有一个是老婆奴，亲爹瘫在床上这么长时间，别去帮老爹翻个身，连那间屋子都不走进去一步。妻子因为当初分家的矛盾连老宅的门都不进了，更别回去照顾公公，亲娘倒是在家，但是那样的娘……哎，他都不知道怎么他那亲娘。

    总之亲爹这边要照顾，妻子儿女们那边陆建国也要照顾，他就自己一个人，有时候累到能倒头就睡，还要回去伺候瘫痪的老爹，他的心里也有过要是人没了，他是不是就能轻松一点的念头。但是当从医生那里知道老爹的身体可能熬不过这个年，陆建国的心里其实也是很难受的。

    陆锦听到他大伯和大伯娘几个在谈的话，老宅那边的事他还真的不怎么清楚了，从回来到现在其实他也没去过老宅那边，更别去看他们亲爷爷陆老根了，但凡这个亲爷爷当初能不要那么偏心自私，今日他们也不会落到连面都不想见的地步了。

    他们在寒风里站了一个多钟，才轮到他们家去拿肉，前头他大伯和二伯几家都拿了肉走了，他们家排在后面，别人都已经拿了走了，陆锦才听到他的名字，赶紧的带着几个孩子端着盆子、提着桶拿肉去。

    “哥哥，哥哥，我要猪血。”

    “还有猪血吗？”

    “有有，每家一份。”

    “我的工分可以换多少肉啊？”

    回来干了差不多十天的活，不过这点工分不多，换不了多少肉，剩下的陆锦就要花钱买了，好在村里杀猪的猪肉价不贵，还不用票，不买白不买，这一年他们在沪市都没吃过几回新鲜的猪肉，看到摆着的鲜猪肉他都忍不住的流口水了。过年要做腊肉，还要留一些鲜肉过年吃，算一下还是要买不少肉的。

    往年的猪蹄都没人，今年的猪蹄早早的就被大家挑走了。他们排在后面，等他们来猪蹄都被人买走了，陆锦就只好挑了几块看起来比较好的肉，还有半扇排骨，付了钱后装了满满一桶，和他们家姑娘一起提着往家里回去了。

    陆浩端着一个盆子，盆子里放着他最喜欢吃的猪血，不过这会儿还是生的，要等回家煮熟了才能吃。

    于姥爷就一个人带两个孙子，外孙自己骑着车子熘达，蛋蛋跟在他的身侧，一只手还拽着他的衣服，他领着两个孩子跟在大外孙的后面，看着大外孙和妹妹提着一大桶的肉，想到这是他们过年吃的肉，老爷子的脸上也有着笑。

    这年头谁不爱吃肉的，是吧？

    不过于文昌想起他刚才听陆家大伯和二伯几个在谈论孙子爷爷的身体不好的事，就问大外孙：“你要不上老宅那边去看看你爷，这要过年了，给你爷那边送两斤肉过去。”

    “好，我晚些有时间再去看看。”陆锦也不好他不想去，如果陆老根真的是要死了，他还是得去看一眼的。

    带回去的猪肉留出一部分新鲜的过年吃，剩下的他们就拿来做腊肉，就在他们在家里忙着做腊肉的时候，他们舅舅带着两个人一起来了，不过却是没有他们大舅妈。

    “舅舅你们来了啊，快进来，哎呀，怎么又带了这么多东西啊。我们队里杀了猪，舅舅你们来得正好，中午我给你们做红烧肉吃。”没有大舅妈只有几个叔叔，陆锦还是欢迎叔叔们来他们家做客的。

    “哦，这个好啊，好久没吃过你做的红烧肉了。”

    “可不，自从那会吃了红烧肉我连着做了一个月的梦都是吃红烧肉，可把我馋的啊，到现在都还想。”

    于军带着张大河和曹勐两个一起上外甥家来的，不过他们也没空着手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大包的东西，于舅舅的肩膀上还扛着一大包的米进门的。

    一见到外头的两辆挎斗摩托车，陆浩哇哇的叫着跑出去，兴奋的摸着这辆铁疙瘩，钻进了挎斗里面坐着都不肯出来了。

    还是陆锦把人给揪出来的，大冷的天做什么摩托车，他把人揪了下来不让坐，更不许还没进家门的客人出门带孩去兜风，给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