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去吧,本尊会好好歇息的。”谢晏宁立于门口,目送陆怀鸩离开,直至再也瞧不见了,他才亲手阖上了房门。
一进得房间,他竟是无端地觉得冷清,明明已是春和景明。
他虽然吐了一通,但因他从三更天睡至日上三竿方才醒来,足足睡了将近六个时辰,毫无倦意。
但他答应了陆怀鸩要好好歇息,自是不能食言而肥。
他除去外衫,平躺于床榻之上,而后,抚摸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柔声道:“宝宝,父亲是因为心疼爹爹才会那样的,你勿要往心里去,待你出生,父亲与爹爹会买好多好多的新衣裳予你,你要健康地出生,茁壮地成长,你乃是父亲与爹爹的心头肉。”
这孩子实乃意外之喜,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怀孕产子,怀孕的感觉极为奇妙,他尚且感受不到胎动,却已感受到了一个生命沉甸甸的依赖。
母亲怀着他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母亲是不是被他折腾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他不曾责怪过母亲,尽管母亲并未给予他一个完整的家庭,而且因为工作太忙而很少陪他,还让他年纪就承担起了家务活,但他明白母亲是爱着他的,怀有身孕之后,他更是深切地感受到了母亲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母爱。
他亦会像母亲一样疼爱自己的孩子,孩子混合了自己与陆怀鸩的基因,延续了自己与陆怀鸩的生命,乃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他顿觉口中生甜,可一思及这一系列的事件又觉头疼。
幕后之人究竟是何人?当真是唐阳么?亦或是上官平?
不管是何人,希望他怀有身孕一事不会为其所知,不然,恐怕是凶多吉少。
但无论如何,他定会保护好孩子,保护好陆怀鸩。
想着想着,他终是倦了,一阖上双目,当即沉睡了过去。
他发了个梦,梦里母亲正跪在一男子面前,请他与自己结婚,被男子拒绝后,母亲毅然决然地与男子分手,并未告诉男子自己怀孕的事情。
他从未听母亲提及过父亲,母亲亦再未联系过父亲。
那个给予了他一半基因的男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男子应该收到母亲过世的消息了,但男子从未出现过。
不知道男子收到他过世的消息时,会作何表情?
他陡然从睡梦中转醒,一睁开双目,他望见了窗外明媚的春光,又有熟悉的足音漫入了他耳中,他粲然一笑,待陆怀鸩端着安胎药到了他面前,他即刻伸手圈住了陆怀鸩的腰身,埋首于陆怀鸩的腰腹,近乎于梦呓似地道:“怀鸩,自从怀有身孕之后,我常常想起母亲,我曾认为母亲过得并不幸福,但我现下却觉得母亲应当是幸福的,因为有我陪着母亲。”
无人知晓谢晏宁的父母究竟是何人,陆怀鸩闻言,心知谢晏宁的母亲怕是早已过世了,且她生前过得颇为坎坷,而与其共同生活的谢晏宁必定历尽了艰辛。
他心疼地低首亲吻着谢晏宁的发丝:“有师尊陪着,师尊的母亲定然是幸福的。”
谢晏宁仰起首来,望住了陆怀鸩:“有你陪着,你的母亲定然亦是幸福的。”
幼时,陆怀鸩极是憎恨自己弱无力,他的反抗,他的努力根本撼动不了那个被冠以父亲之名的渣滓,更无法将母亲从那渣滓手中解救出来,他不得不一回又一回地看着母亲被那渣滓得遍体鳞伤,最终,他甚至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那渣滓死了。
他从不认为母亲是幸福的,但每每母亲将他抱于怀中,为他唱儿歌,故事,母亲皆会露出温柔的笑容来。
所以,他的存在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拯救了母亲?
或许是吧。
应当是吧。
应当是的。
“多谢师尊开解弟子。”时隔十余年,陆怀鸩终于不再憎恨幼的自己,其后,他吻了一下谢晏宁的眉心,“安胎药将要凉了,快些服下吧。”
谢晏宁颔首,由着陆怀鸩喂安胎药,安胎药入喉,苦涩难当。
饮罢后,他站起身来,立于床榻之上,居高临下地吻住了陆怀鸩,然而,一被陆怀鸩的双手覆上腰身,他竟是摇摇欲坠。
陆怀鸩见状,以手护住谢晏宁的后脑勺,顺势侧过身去,与谢晏宁一同跌落于床榻。
谢晏宁从陆怀鸩手中取出药碗,手指一送,药碗已安稳地到了桌案之上。
他随即主动贴上了陆怀鸩的唇瓣,引诱着陆怀鸩的舌尖为他扫去苦涩。
纵然杨大夫的配方中有一味干草,将苦涩减轻了些,但到底是良药苦口。
陆怀鸩乖顺地将残余的苦涩收入了自己口中,又取了方才买的一只红糖糍粑送至谢晏宁唇边。
谢晏宁示意陆怀鸩一道吃,吃罢热乎乎的红糖糍粑,俩人的唇瓣便又黏在一处了。
吻了许久,谢晏宁错觉得自己将要融化了,他伏于陆怀鸩心口调整着吐息,待吐息平稳后,才发问道:“这城中可有异样?”
陆怀鸩摇首道:“这城中并无异样。”
这并不出乎谢晏宁的意料,但他仍是松了口气:“无异样便好。”
陆怀鸩一面轻揉着谢晏宁的肚子,一面问道:“师尊认为幕后之人是何人?”
谢晏宁舒服得半阖着双目,道:“本尊暂无定论,但本尊认为既不是阳,亦不是上官平。”
言罢,他又问陆怀鸩:“你又如何认为?”
陆怀鸩歉然道:“弟子愚昧。”
“你毋庸妄自菲薄,这一系列的事件本就错综复杂。”谢晏宁以指尖摩挲着陆怀鸩的面孔,“一切迟早会水落石出。”
“多谢师尊安慰弟子。”陆怀鸩探出舌尖,舔舐着谢晏宁的掌心。
谢晏宁掌心发烫,方要向陆怀鸩索吻,却是闻得陆怀鸩道:“师尊,弟子须得去练剑了。”
陆怀鸩的剑术其实已能与以剑术见长的上官平相媲美了,但因在对敌经验上远不及上官平而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击败。
谢晏宁摸了摸陆怀鸩的额发:“去吧。”
“弟子这便去了。”陆怀鸩一步三回首,引得谢晏宁笑道:“本尊与宝宝等你回来。”
“嗯。”陆怀鸩出了房间,将房门阖上了,因不放心谢晏宁,他于房门上施了术法,倘若房门被开,他瞬间便能知晓。
他寻了一片竹林,练了约莫两个时辰的剑,于黄昏前往回赶。
尚未赶至客栈,他意外地看到了于琬琰,上月底,他与谢晏宁在莲花阙撞见于琬琰之时,于琬琰瞧来形销骨立,而眼前的于琬琰一扫颓然,从骨子里透出了耀眼的坚毅,好似任何狂风暴雨都无法将她击倒。
于琬琰身侧紧随着一侍女,俩人进了一茶肆饮茶。
这北洮城与流光斋相去甚远,不知于琬琰因何而来?
难不成于琬琰已与上官平达成一致,此来是为了取谢晏宁与自己的性命?
若是如此,于琬琰是从何得知他们身处北洮城的?于琬琰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于琬琰又是否会被上官平利用、欺骗?
眼见天色渐暗,他无暇细思,越过于琬琰,径直回了客栈去。
尚未进得房间,他已听得谢晏宁的呼唤:“怀鸩……”
谢晏宁明显吐息不稳,他立即推门而入,竟见谢晏宁身无寸缕地缩于床尾,痴痴地凝望着他。
天色并未暗透,谢晏宁理当不该这般早便开始失去神志。
许是谢晏宁怀有身孕之故?
但除去昨夜,前四夜,谢晏宁俱是在天色暗透后,才失去神志的。
是由于有他在身畔之故么?
他奔至床榻,将谢晏宁拥入怀中,轻拍着谢晏宁的背脊,既愧疚且自责地道:“是弟子对不住师尊,弟子该当早些回来。”
谢晏宁摇了摇首:“分明还未到时候,本尊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是奇怪。”
陆怀鸩啄吻着谢晏宁的唇瓣:“是何时开始的?”
谢晏宁答道:“约莫是一炷香前。”
一炷香前,天色还大亮着,确实很是奇怪。
陆怀鸩将谢晏宁蜷缩的身体展开,又哄道:“难受么?弟子回来了,你无须再压抑自己。”
“难受,难受得厉害。”谢晏宁甚是坦诚,“本尊在想如果本尊控制不住自己,等你回来,看见本尊一身是血,定会吓着你;本尊还在想要是伤到了宝宝该如何是好?本尊甚至在想是不是该与昨夜一般,先往自己身上捅一刀以保持神志。”
陆怀鸩后怕得瑟瑟发抖:“你想到了弟子,想到了宝宝,为何并未想到自己?你虽非肉眼凡胎,但亦不能从疼痛中幸免。”
谢晏宁戳着陆怀鸩的面颊道:“你是在心疼本尊么?”
“弟子自然心疼师尊,师尊是弟子心悦之人,亦是弟子许嫁之人。”陆怀鸩登地面红耳赤,正欲覆上谢晏宁的唇瓣,谢晏宁却咬着他的耳垂道:“唤夫君。”
“夫君。”他乖巧地唤了一声,又道,“让娘子来伺候夫君吧。”
谢晏宁顿觉羞耻,夫君、娘子、伺候什么的,于他而言,还是过于刺激了,尤其是在床笫之上。
他忍着羞耻,玩笑道:“娘子若是能伺候得让为夫满意,为夫明日重重有赏。”
“娘子这便要领取奖赏了。”陆怀鸩不轻不重地吸吮着谢晏宁的唇瓣,教谢晏宁直觉得陆怀鸩正在吸吮着他的魂魄。
他的魂魄早已诚服于陆怀鸩,热烈地为陆怀鸩摇旗呐喊,迫切地盼望着被陆怀鸩占有,他的身体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