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作为让我退兵的代价，来一场三对三的团战吧。”鹿百川笑容可掬的道，“真怀念当初在军校的日子啊……”

    许渊：“是啊，每回团战都输给我。”

    “每回？”鹿百川僵硬的勾起嘴角，有点咬牙切齿的道：“我有赢过好吗。”

    男人颇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哦。”

    “你果然比以前更讨人厌了！”鹿百川由衷道。

    “谢谢。”

    “一句话，行不行。”

    “行，这么划算的事怎么不行？”

    二十多年前，在军区大院里出生的孩子，几乎没有不认识许渊和鹿百川的。

    从两人三岁时的第一次不友好会面开始，仿佛就注定了他们会成为彼此一生的死对头。

    等到了上学的年纪，这两人更是拉帮结伙，根系分明的各成一派。

    作为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整天在外面撒野是他们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

    于是，以许渊和鹿百川为首的两队人马，放学后约树林什么的集体活动，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次。

    再大一点，经历过「孩子王」、「土霸王」这两项光荣称号的洗礼，两人终于成熟的不再把战火引向无辜者，开始了智商上的较量——比成绩。

    等到了情窦初开，又比谁的女朋友漂亮，女朋友比厌了就开始比男朋友……呃，原谅这两个在攀比中迷失了心智的孩子吧。

    诸如此类的愚蠢行为终于在他们进入军校后停止了，可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止的各类军事竞赛。

    可如果只是这样，他们两人这辈子顶多算是不对付，互看不顺眼，鹿百川怎么也不会到想要杀了许渊的地步。

    然而……

    “这里可以了吧，再走下去干脆直接回公会算了。”鹿百川坐在机甲车上，对一边的许渊三人道。

    许渊点点头，示意可以下车了。

    经过一番协商，双反达成共识——韩鹤鸣放了贺绍元，鹿百川退兵。

    但要想鹿百川不再攻击九渊，那么就要和他进行一次三对三的团战。

    许渊知道，鹿百川所的对战不再是军校里的演习，而是真刀真枪的你死我活。

    若是他们输了，其结果必定是被鹿百川就地格杀。若是鹿百川输了……失去将帅的军队也只能返回公会。

    “还真是心大，不怕我反悔直接把你们带回公会？通缉的逃犯和叛逃者可都在这儿啊。”

    鹿百川下了车，身后的副官递给他一根仗柄是紫金流云纹的手杖。

    许渊盯着那手杖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想点什么，可看到鹿百川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时，还是移开了目光。

    “不怕，你虽然人不咋地，但出的话还是算数的。”

    鹿百川冷笑一声，先一步走开。

    许渊这边的三人是韩鹤鸣，褚堙和他自己，另一边则是鹿百川、贺绍元和丁硕。

    丁硕就是那个叫嚣大疯的兵痞，他是鹿百川手下的得力干将。

    原本许渊这边是没有韩鹤鸣，但贺绍元强烈要求要和他一架，以报拖行之仇！

    韩鹤鸣欣然接受他的挑战。

    ……

    韩鹤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组装枪和自己这一身作战服的扮，忍不住为这幻境鼓起了掌。

    “这也太真实了……”他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又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堆满了麻袋和军用防护网的战壕里。

    “别走神，我们马上就要发起进攻了。”男人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沉稳有力。

    韩鹤鸣回过头，一具英武高大的身躯配上合体的作战服，忍不住让人眼前一亮。

    “喜欢？”许渊勾起嘴角。

    韩鹤鸣很诚实的点点头。

    “回头我弄一件来，天天穿给你看。”男人贴近他轻轻道。

    韩鹤鸣：“……”

    “呜——”进攻的号声吹响。

    男人收起戏谑的表情，对着韩鹤鸣身后道：“准备进攻。”不待韩鹤鸣回头，一把按在他肩上，“你来掩护我们。”

    “我？！”韩鹤鸣来不及细想，焦急道：“我不会啊！”

    “那，你跟着我，褚堙掩护。”罢便转身冲了出去，韩鹤鸣紧了紧手里的枪回头看了眼褚堙，追了出去……

    许渊领着韩鹤鸣一路跑，不停地找掩体躲避对面大楼里的攻击。

    他们的任务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大楼，解救被绑架的人质。

    “卧倒！”许渊大吼一声，猛地扑倒身边的韩鹤鸣，一颗流弹蹭着他的头皮擦了过去。

    男人拽着韩鹤鸣侧身一滚，躲到了一块巨石后面。心脏砰砰直跳，他一手按在韩鹤鸣的脑袋上，另一只握着组装枪的手却在发抖——不应让鹤跟着他的！

    怀里的人动了动，从他手下冒出头来，“别担心，这种子弹是伤不到我的。”

    “我知道。”男人捏了捏他的耳朵，“可我做不到……”

    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中弹。

    “走吧，我们得快点进入大楼……”

    韩鹤鸣蹲在一根宽大的石柱后，尽量把身体蜷在一起，缩自己的体积。

    许渊在三分钟前冲了出去，顺着破旧的石梯悄悄爬上了这栋破旧大楼的二层。

    临走时嘱咐他，若是五分钟内他没回音就想办法离开这里。

    韩鹤鸣盯着手上的计时器，心脏跟着跳动的数字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心翼翼的探出头向黑乎乎的楼梯口看去，一双兽眼精准的在那一片漆黑中探索到了一丝光亮。

    那是什么？

    楼梯上有什么东西吗？

    要不要去看看……

    许渊贴着墙边一路向上，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他瞥了一眼身后黑乎乎的楼梯口，确定韩鹤鸣没有跟上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升起一阵诡异的战栗感。

    他慢慢向前挪动，终于到了最后一级台阶。男人摸出装备袋里的探测器，向墙边露出探头，二层的画面立刻出现在了他的防护面罩上——一盏光线刺眼的吊灯，灯下是几个胡乱堆放的木箱子。

    这楼是一栋只建好了骨架的废弃大楼，粗糙的水泥墙面是它最本质的特色，窗户、大门之类的东西连影子都没有。

    “二楼干净。”他悄声冲对讲机道，紧接着一步迈了上去……

    韩鹤鸣眯着眼，定定的看着楼梯上的那个发光体——是一棵纽扣。

    确切的是许渊作战服上的纽扣。不，也许是鹿百川他们其中一人掉在这的……

    “二楼干净。”韩鹤鸣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个猛子蹿上了楼梯。

    等反应过来是许渊在对讲机里和他话时，他已经上了一半了。

    “明白。”他冲对讲机道。

    轻轻呼出一口气，韩鹤鸣贴着墙往上走，刚走了两步忽然发现不对劲，低头一看，那颗纽扣正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三层、四层都没问题，许渊便继续向上走，同时心底的那股诡异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这里的场景他太熟悉了。

    不是在军校天天练习见到的那种熟悉，而是曾经在他梦里反复出现的熟悉。

    曾经……

    “呵。”

    还来不及回忆，许渊便被一声轻笑拉了回来，他立刻转身，可是——

    “竟然在这种时候走神……”鹿百川一手拿枪抵着许渊的脑袋，“该你是太自信呢，还是愚蠢过头啊？”

    许渊心里一紧，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交枪。”

    交枪……

    “慢慢向前走。”

    慢慢向前走。

    别耍花样。

    “别耍花样！”

    许渊瞳孔轻晃，他终于记起来了！

    这里是他和鹿百川在军校最后一次团战的地方，那天也是这样，自己莫名走神，被鹿百川抓到。

    在演习中被抓无异于在现实中已经死了，可他那时太过争强好胜，于是他夺了鹿百川的枪，和他了起来。

    他们的很激烈，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放下枪。”韩鹤鸣赶到时正看见鹿百川拿枪指着许渊，心里一急顾不得暴露，立刻冲了上来。

    “哎呀，我都忘记还有一个了。”鹿百川听话的放下枪，更是自觉地双手抱头。

    韩鹤鸣此刻其实非常紧张，贺绍元和另一个人还藏在暗处，而他和许渊却已经深入敌营，他不知道这算不是自投罗网，但他只想找到男人，呆在他身边。

    不是他太弱，而是那种从一进大楼就萦绕在心里的不安快要将他淹没了。

    “你没事吧？”韩鹤鸣问道。

    男人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韩鹤鸣彻底崩溃了……

    “别过来！”许渊大吼道。

    他没想到韩鹤鸣会这么上来，太早暴露两人对他们没有好处。

    “放下枪！”男人听见韩鹤鸣冲鹿百川喊道。抵在脑袋上的枪顿了顿还是听话的放下了。

    男人转过身，看见韩鹤鸣关切的望着他，心里一软，“我没事。”

    可下一秒，韩鹤鸣眉心便出现了一颗红点，那是狙击枪上的激光瞄准器。

    许渊瞬间入坠冰窟。他一个闪身拉开韩鹤鸣，把他推到楼梯口，“躲好！”男人大喝道。

    “想跑？！”鹿百川快速拾起地上的枪，对着许渊的方向就是一阵狂扫，将许渊逼离楼梯口。男人强化异能大开，子弹射到他身上又噼噼啪啪反弹开。

    “好的不用异能！”鹿百川怒道。

    “不用异能老子就要被死了！”

    鹿百川一夹子弹射完，丢下枪就向许渊冲去，两人避无可避的了起来。

    他们的很激烈，然后，不知不觉来到了原本要装落地窗的边沿。

    鹿百川双腿锁住许渊的脖子，两人像蛇一样纠缠在一起，窒息的压迫感使许渊脑中一片空白，本能的求生意识让他奋力的抽出一条腿，一脚踹开了身上的人。

    眼前划过一道银光，男人领口的扣子被鹿百川扯掉了。也就在这一刻，男人终于想起来了！

    “啊——”

    “嘭！”

    他失手将鹿百川踹下了楼，这里是五楼。

    那之后，鹿百川就失去了双腿，再也不能从军了……

    韩鹤鸣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胸口渗出的血快速晕染开来。

    “你是谁？”韩鹤鸣问。

    “现在才发现啊？太晚了吧。”男人咧开嘴，笑的异常灿烂。“韩鹤鸣，你终于死在我手上了！”

    视线渐渐模糊，男人的脸像是融化的蜡烛，扭曲变形，最后成了贺绍元的样子。

    “这是我的精神幻象，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能迷惑住许渊哥哥了吧……”

    贺绍元上前一步，“只有变成你的样子他才会听我话，你可恨不可恨？”

    贺绍元的什么韩鹤鸣现在已经听不见了，他现在唯一想到的就是——我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