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雪纷飞
“思云!跟你个好消息!”
课间休息时间,班长刚从外面进来,兴冲冲地就跑去了刘思云的座位边上,兴奋的声音完全不加掩饰。
刘思云成绩极好,一直稳定在全班前五,有一次甚至只比姜寒栖低了十来分,她的座位就在陶抒苒左手边,两人的谈话倒是让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班长的目光往教室后方看了一眼,神神秘秘地继续道:“这次月考的第一名,不是你就是扬哥。”
“周博扬那个菜鸡,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全错,怎么可能考得过我?”刘思云和周博扬争了一万年的老二,早就失去兴趣了,此时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那年级第一肯定就是你。”班长一个巴掌拍在刘思云桌面上的一叠书上,笃定道。
“扯吧你。”刘思云压根就不信,她把被推搡开的书本理了理,一脸嫌弃地下逐客令,“周博扬派你来扰我学习的是吧?告诉你,爸爸要是能考年级第一,放学后我请全班吃饭。”
“好!一言为定!”一听这话,班长面上的表情就更兴奋了,屁颠颠地就回了自己座位,留下了刘思云和周围几个同学面面相觑。
由于有姜寒栖的存在,他们这一届学生,一开始可能还会有些不服气,考到了今天,已经没有人会想着去和姜寒栖争第一了——反正是不可能抢到的。
大家都只当刚刚那段是开玩笑的,但不知为何,作为旁观者的陶抒苒却突然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
高二顶楼教师办公室内,几个老师坐在一起开了个会。
姜寒栖是他们五中最宝贝的种子选手,学科成绩拔尖,还先后三次,将奥林匹克国赛一等奖收入囊中。听她拒绝了首都大学的保送签约,那就是他们学校冲击申城高考状元最大的希望!校领导对她一直都极为重视。
教导主任手里快速翻阅着姜寒栖的答题卡,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大题一道都没做嘛,估计是忘了带笔,姜寒栖是哪个考场的,老师连备用笔都不提供的吗?”
“有肯定是有的。”年级组长早就把答题卡核对过了,出声解释道,“她就是不想做。你看姓名和准考证号都填得好好的,大题不写,选择题么,就乱填一通。”
“她刚完数学竞赛回来,可能是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的。”班主任赔着笑脸安慰道。
她拿到成绩单的第一反应,就是改卷出了问题,马上联系了年级组长去提卷子,结果看到这样的考试态度,她不能是不生气的,但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学生,也没理由让别的老师喊来骂。
“累了倒没什么,就怕是厌学。”教导主任眉头一皱,对着班主任道,“过很多次了,越是好班,学生的心理辅导一定要做到位,现在是备考的关键时期,要把问题扼杀在萌芽状态。”
“有没有可能,她和首都大学那边在谈签约?差不多定了,所以这边也不算学了?”文科实验班的班主任也是个语文老师,两人位置就坐隔壁,此时,他也探出头来,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几个老师一听,纷纷觉得有道理,火急火燎地就让班主任去把人带过来。
“身体不舒服,写不出来。”姜寒栖淡淡地答道。
她个子高挑,就衬得身形尤为清瘦,面上没有半点血色,就连嘴唇都泛着白,神色中带着疲惫与虚弱,就连声音都微微发哑。
几个老师听到这个理由,不由得都有些意外。也算是无可挑剔的借口了,而且人看着确实很不舒服,考虑到又联系不上家长,也只能叮嘱了几句,便放人走了。
既然成绩单没有出错,也就走正常的流程印下去。
等到下午,学生们就可以看到前一百名学生的成绩排名了。
姜寒栖慢慢走回教室,胃部的酸液在翻涌,反复刺激着胃壁,却并没有乱她的步伐。
她其实一直有胃病。
很的时候,虽然家里很有钱,但爸妈都不管她。
家里的佣人都是姜家带过来的,姜医生厌恶极了她,连带着佣人也是。
她自己不要吃饭,佣人就不会记得她,偏偏她也不知道要。
常常饿了一两天,饿到走两步就晕倒,然后暴饮暴食一餐,接着又继续饿着。
那时候,姜医生的病还没好,隔个几天就要来问候一下她什么时候死。
甚至最极端的时候,他们还上过手。
即使是下一秒就要窒息了,她依旧不知道去要,只会顺从地闭上双眼,最多像每一个其他孩童那样,祈祷着遭受的痛苦能够减少一点。
在上初中之前,没有人知道姜寒栖是谁。
她只是一个沉默寡言、只会抱着书看的孩子,一个极不合群、异常瘦弱的同学,一个奋力鼓掌、却被淹没在台下的观众。
她过去的身体就很差,是在悉心调理了四年后,才逐渐变好了,只是依然脆弱不堪。
比如,姜寒栖这两天里只喝了水,胃就能疼成这样。
估计是方姨给姜医生了报告,手机接连收到了好几个号码来的电话,不过姜寒栖都没有接。
反正,没有一条消息是来自那个人的,其他的,她都不想看。
这几天的日夜里,她一直在回想过去的事情,尤其是最近的一年。
她是最拙劣的学生。
很的时候,她学着去索要父母的爱,她的母亲看着她,面露讥讽,她问她:“你有什么值得我去爱的呢?”
于是,在遇到陶抒苒后,她捡起了课本、竞赛还有运动,她有什么值得被爱的地方吗?聪明的头脑,无数的奖项,强健的体魄,她学习手工艺,学习做菜,认真倾听对方的每一句话,去了解各种各样的知识。
可她依旧是那个拙劣的学生。
永远读不懂出题人的意图,填上的每一个答案,都南辕北辙。
那一天,是大雪,申城的最低气温不过五度,没有半片雪落的身影。
雪都落在了她的心里,她冻红了双手,想把那个一败涂地的自己就此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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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陶抒苒吃完饭时,食堂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以往,她都是和姜寒栖分头行动,一个去买饭,一个去买汤和水果,减少了反复排队的时间,总能赶在第一批吃完。
不像现在,等她一路跑到了高二教学楼下时,有一大半的学生都在教室里休息了。
她在告示栏长廊前东张西望看了一会儿,上次月考的红榜居然还没有换下来,心头一阵失望。
她今天上午不知道为什么,听了班长的话之后,就心烦意乱了一个上午。
半个月前的事情,至今还历历在目。
她转身离开前看的最后一眼,只记得姜寒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陶抒苒咬紧了嘴唇,努力把自己从回忆中拉扯出来。
姜寒栖是那么厉害的人,她是冰冷的,是温柔的,是强大的,但一定不会是爱哭的。
自己在她面前倒是哭过很多次,每一次,她都能挂着轻柔的笑、神奇地把自己哄开心。
那样的姜寒栖怎么可能考砸啊,还是关心好自己吧。
回想起对猫咪虎视眈眈的妈妈,陶抒苒眼神又暗淡了一分。
她不再理会红榜的事情,转身回教室拿了笔和作业,独自去了体育馆。
下午第一节 课是体育课,作为本学期的最后一堂体育课,是要用来测验的。
因而,陶抒苒早早地到了场馆内,换好了运动服,一边拿着纸笔飞快地勾选着英语客观题的答案,一边活动着脚踝,做充分的热身运动。
上个月淋了场雨后,她的右脚就一直不太争气,别时不时地莫名抽痛,尤其是一到阴雨天就开始隐隐作痛,天气预报都没它准。
热身了二十分钟,学生和老师陆陆续续都到了,陶抒苒收好了作业,乖乖站进了人群中排队。
她和姜寒栖高二选修了同一门体育课,平时都是一起上课的,考核的时候,自然也是一起考核。
但由于她们是按照身高排的队形,两人一个在最前,一个在最后。
陶抒苒听着老师的安排,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忍住不去看姜寒栖,路上远远望见了,能绕开走也尽量绕开了。
考试按身高先后顺序,也算是老天爷对她的矮个子的一点点补偿吧。
保龄球课,不愧是最水的体育课。
陶抒苒上去测了几组体能数据,然后投了四次球就可以走了。
蒋晓涵在她后边几个,从场上一下来,就看到在坐台上慢吞吞收拾着卷子的陶抒苒。
“苒,你结束了嘛,一起走呀。”蒋晓涵朝她挥了挥手,完招呼却又突然想起来了,现在姜寒栖也跟着她们一起上课,姜寒栖长那么高,陶抒苒肯定要等上好一会儿了。
果然,陶抒苒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回道:“不用了,我卷子就差几道题了,想做完再走。”
蒋晓涵完全不意外,反而让她的八卦欲瞬间就被满足了,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含着坏笑冲陶抒苒挑挑眉:“我懂的。”
“……”不你不懂。
陶抒苒无语地摆了摆手,一声不吭地坐下来做题。
和姜寒栖决裂这件事情,她连齐雯雯都没告诉,蒋晓涵不知道也正常。
这次发的作业有点简单了,陶抒苒没花去多久,就把最后两道阅读题选了出来,此时,场上体测的同学只完成了一半。
陶抒苒收回向远处眺望的目光,左思右想,觉得稳妥起见,把卷子检查两遍好了。
嗯,这么简单的题目,肯定有问题。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非要在体育馆写作业不可,可能是因为,可以穿着运动服享受地暖。
陶抒苒心不在焉地把题目翻来覆去地看,看着看着,突然发现轮到姜寒栖上场了。
第一个项目是跳远,她轻轻一跃,漂亮的身形跃出一条白色的弧线。
不行,不能看。
陶抒苒果断收回目光。
她是下定了决心不能再继续喜欢姜寒栖了,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吸引了过去?
她把卷子前后叠好,重新夹回习题册内,再把笔往书页上一扣,便下了台子算去更衣室换衣服。
体测地点在出口不远处,陶抒苒一经过,一个同班女生就主动和她起了招呼:“苒,还没走呢,在等姜寒栖呀?”
“……不、不是,我刚写完作业,这就走了。”陶抒苒和那个女生不太熟,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更为尴尬的是,测试结束的姜寒栖,也朝这边走了过来,两人一前一后,距离却拉不开半步。
陶抒苒看着侧方的姜寒栖,心里着鼓,她在思考如果现在撒开腿往前跑,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正想着,却见姜寒栖身形一晃,脚下似乎踉跄了一下。
身体比大脑快了一拍,陶抒苒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就上前一步扶住了姜寒栖。
一双手从姜寒栖的后腰处往前,托住对方的双手,看起来就像是她在揽着对方……
“……苒苒。”姜寒栖蓦然回过头,惨白的脸上尽是虚弱感,声音也低得近乎微不可闻,只有一双浅浅淡淡的眸子,落满了空山雪月,却又突然泛起了亮光。
陶抒苒一时有些呆滞,她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话。
身后,刚刚招呼的同学看和伙伴一起看得神采飞扬。
“害,我就吧,陶抒苒是在等她,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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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大雪还有雪是指节气~苒苒捡到猫那天是雪,分手(划掉)那天是大雪。
南方的十二月根本不会下雪(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