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群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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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抒苒从到大听过不少笑话。

    因为父母的工作性质,她时不时就会听他们在饭桌上聊起各种离谱的八卦。

    但她确信,她刚刚听到的,是世界上最离谱的笑话。

    班上其他同学在看到名单后都安安静静回了座位自习,只有她跑来了办公室,而办公室里的老师对此似乎并不意外。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在排名规则更改后,只有她没能拿到资格。

    对,就是这么巧。

    她看着等在里面的教导主任和年级组长,已经开始觉得好笑了。

    加权规则能给,可是别的考生的分数没办法告诉你呀。

    你问为什么?这可是别人的隐私,不如你找他们挨个要过去?

    几个老师担心她们开录音制造舆论压力,话得是滴水不漏,绕来绕去都在“无可奉告”;就连姜寒栖让第三方介入时,他们也保持着微笑。

    陶抒苒却突然明白了过来,她看着教导主任的眼睛问道:“我爸妈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

    教导主任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点点头没有再话。

    也不需要再什么了,眼神交接之时,双方都灵台清明。

    “好,我认了。”陶抒苒越想越觉得好笑。

    在一旁沉默了很久的班主任开了口,她声音温和,却起不到半点安慰的作用:“那你先来我这边领一下志愿表吧。”

    陶抒苒看了过去。

    桌上摆着几叠不同高校的申请表,而班主任拿起的那份,上面赫然印着“申城交通大学”,一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

    “不用了老师。”她的眼睛里开始有水雾弥漫,但还是想努力让声音变得轻快,“我走高考不就好啦。”

    多大点事嘛,她也受够了在申城这个破地方束手束脚了!

    反正姜寒栖有首都大学的保送,她就往那边考,就算考不上首都大学,考个邻校总不是问题吧?

    她完就拉着姜寒栖往外走,步履沉稳又潇洒。

    才不要人看她的笑话呢。

    她没有回教室,一路拉着姜寒栖往学校广场走,途中经过了教学楼下的红榜,还别过头去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一直走到周围不再有任何人时,她才站定了脚步,在银杏树坛边的长椅上坐下。

    “姜寒栖……”她双手拉着姜寒栖的手,仰起头轻轻叫了一声。

    原本止住了的泪水,一开口就又涌了出来。

    在这件事情上,学校和父母的利益是一致的。

    学校需要一个多余的名额去做交易,而她的父母手里就有一个。

    她考的是申大,所以学校把申大的名额拿走,刚好用父母给的顶上。

    校方既赚了钱又在升学方面增加了一名名校学子,她父母也能心满意足地看着女儿乖乖走上他们所希望的路。

    双方一拍即合,唯一没被考虑的是她自己的意愿。

    她不能理解自己的父母是如何能够这么坦然地被欺负的。

    她明明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拿到申大的资格,却非要被扣上关系户的帽子。

    真的,太可笑了。

    姜寒栖轻轻帮她擦掉了眼泪,上前抱住了她,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其实我之前就有一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过。现在马上要高中毕业啦,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完成一下——”

    “走,我们逃学吧!”

    陶抒苒其实不是那种贪玩的孩子,很多时候都懂事得不需要父母多操心,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每每有一些做得不太好的地方,反而会遭到更重的批评。

    在学校里,她最羡慕的人其实不是姜寒栖这种拥有聪明的大脑和光明的前途的人。

    她羡慕那些敢于“出格”的人。

    她时不时就能听到,某某家的孩成绩不好、不想上学,然后离家出走了,带上了家里多少多少钱,出去泡网吧游戏,然后家里人急轰轰地给他钱,深怕他过得不好。

    等这些孩过腻了荒芜的日子,他们一回学校就能收到表扬,考了及格是表扬,上了优秀就更是激动得全家欢呼庆祝。

    等再大一点,要是考上了还不错的大学,一家人就扬眉吐气了,逢人就能夸:“哎呀,长大了就懂事了,现在可有出息咯。”

    不像她。

    一天学十几个时,玩半个时的手机就是“玩物丧志”;一辈子没考过优秀以下的分数,还常常因为拿不到高分而挨;父母教训她的话,常常开口就是一句:“你能不能懂点事?让爸爸妈妈也省点心?”

    不知满足才是人类的天性。

    期待值在一开始就拉得过高,留给她的进步空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为了把逃课贯彻得彻底,她们是从学校后方的围墙上翻出去的。

    学校本身就是建在市区,围墙建得不并不高,边上还是一个大花坛,提供了落脚点。

    总的来,就是防君子不防人。

    姜寒栖走在她面前选路,教着她一步一步走到最高点。

    前面还相对简单,但最后一步,就是要跳上围墙了。

    姜寒栖给她示范了一下,先是借力上跳,然后双手撑起,在身体悬空的时候快速转向,过程不过三秒,就能闲闲地坐在围墙上看着她努力了。

    陶抒苒本身就比姜寒栖矮了十几厘米,吃了身高上的亏;她的手臂力量更是薄弱,俯卧撑一个都做不起来的那种。

    她尝试了五六分钟才终于找到了感觉,在最恰当的时候起跳,双手发力,将自己撑了起来。

    “我……跳不上去。”陶抒苒涨红了脸,不敢大声话,生怕自己一泄气就摔了下去。

    姜寒栖挪动了一下位置,坐在了她双手撑住的地方,双脚扒住墙,伸出双手去捞她的咯吱窝:“一会儿我托起你的时候,你就往我身上扑。”

    “不行,你会摔下去的。”陶抒苒有点担心。

    姜寒栖笑了出来:“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我的计算能力吧?好啦,我数三二一了——”

    倒数完毕,陶抒苒努力地把自己的重心上拉,终于成功上了围墙。

    姜寒栖坐在围墙上,双脚扣在墙上稳住重心,双手把她搂在怀里,而她双腿折叠,直接跪坐在了姜寒栖的腿上。

    “完了,这边不会有监控吧?”陶抒苒紧紧抱住姜寒栖时才猛然想起了什么。

    “对啊,肯定有。”姜寒栖四处望了望,挨个指给她看。

    “那岂不是被拍到了……”

    “这样不好吗?刚好一口气卡三项了。”

    “逃课、翻墙……”姜寒栖含着笑给她解释着,着就亲了亲她的脸,“嗯,还有早恋。”

    陶抒苒后知后觉地点点头,表示有道理。

    “摄像头距离有点远,可能拍不清楚,要不再亲一下?”

    姜寒栖若有所思地发问,却被陶抒苒果断拒绝,催促着下了围墙。

    两人商量了一番,然后车去了城西的游乐场。

    是陶抒苒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的地方。

    的时候,她偶尔会听到同学炫耀。

    他们拿出漂亮的或是帅气的玩具,爸爸妈妈周末带他们去游乐园玩了。

    那时候她很羡慕,就去问自己的家长,什么时候可以带她去一次呢。

    陶母皱着眉头反问她:“你最近太闲了?妈妈都要忙死了,你要是无聊再给你加一门课行不?”

    至于陶父,永远就是笑呵呵地:“有机会,有机会!放心!已经给囡囡安排上了!”

    然后十几年都没找到机会。

    排队买票的时候,陶抒苒才留意到她们都穿着校服,突然就开始不好意思了起来。

    姜寒栖一脸淡定地给她巩固心态:“我们今天就是逃学出来的,穿着校服才有感觉。”

    心理建设完毕,一入园,她又怂了:“我突然发现,可能没有什么好玩的项目……”

    旋转木马这种对她而言太低龄了,但过山车、鬼屋这种她又太怂,别的朋友来玩,满眼都是浪漫和情怀,可她没怎么看过相关的作品,连人物都认不清,自然少了点感觉。

    姜寒栖刚刚在来的时候查了会儿攻略,她想了想,提议道:“我们先去坐矿山车?那个速度很慢,没什么失重感。”

    第一次坐上去的时候,陶抒苒还扭扭捏捏,系好了安全带之后还一路紧紧抓着扶手。

    可是这车速是真的慢,园里的景观和造型做得实在是太精巧了,童话般的氛围造得极好。

    两边的矮人一个比一个可爱,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了心情。

    她正看着风景呢,矿山车就开到了下坡的位置,其他游客一阵尖叫,她脑子白了一下,并没有别的特殊的感觉,反而有些享受这样轻微的失重感。

    “姜寒栖,这个项目不行啊,难度太低。”陶抒苒的声音兴奋了起来。

    姜寒栖点点头:“那我们一会儿去高难度的。”

    矿山车缓缓从山洞驶出,矮人们唱着歌采完了矿,满载而归。

    行程马上就要结束了,前方是最后一个高坡,车子驶下时,估计又是一阵尖叫。

    陶抒苒的脑中开始飞快地挑选起了一会儿要喊的话,结果还没想好,就要下坡了。

    她的双手下意识握紧了扶手,随便挑了一句:

    “一群坏人——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