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魔尊 入魇(三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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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隐和陆罪带人赶到时, 一切都结束了。

    陆归云倒在地上,魂魄全无。玄离伤痕累累,无力支撑原型, 化作了人形,躺在血泊之中。玉楼抱着游逸,垂头不语。

    游逸闭着眼,胸口是一抹血红……

    “尊主!”陆罪急忙跑过去,跪倒游逸身旁, 悔恨道:“我……又来迟了!”

    玉楼抬头看他, 只见陆罪看着游逸, 倒三角眼红得厉害,眼眶蓄满了泪水。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握游逸垂下的手。

    玉楼把游逸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揣,将人横抱起来, 淡道:“神核进入阿懒的身体,想控制他,阿懒主动封闭五感和灵识,将神核的力量一道封印了。简而言之, 只是睡着了,还有救。”

    “睡了?”陆罪的手悬在半空, 赶忙抹了把脸上的眼泪, 起身看游逸,发现他的尊主只是闭着眼,呼吸平稳, 确实是睡了,“还好,问题不大。”

    林隐松了口气,把血泊中的玄离捞了起来。玄离挣扎了一下,哽咽道:“爹爹,好疼啊……”

    玄离全身都是细的伤口,毛茸茸的软发沾了血水,全都湿溻溻的撘在了额头。血水顺着额头流下,糊了玄离的眼睛。教他一时看不清东西。

    林隐使了净衣咒,将玄离周身上下清洁干净,又用灵力抚平了玄离身上的伤口。

    玄离这才能睁眼。

    他瞧见抱着自己的人不是游逸而是林隐,呆呆地问:“我爹爹呐?”

    “受了点伤,玉楼仙人抱着呢。”林隐拖着玄离的屁股,把孩儿往上托了托。

    玄离顺势抱住林隐的肩膀,“哦,没事就好。那魔头也太吓人了,不过爹爹也好厉害,一下就将杀死他了。”

    “嗯。”林隐没能瞧见过程,但看结局,他们应该是胜了。

    玄离了个哈欠,脑袋耷拉在林隐肩膀上,嘀咕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林隐解释道:“下山的时候遇到点事情,耽搁了。”他和陆罪见黑龙北去时,就知道山下情况有变,准备跟来。不料吴不为突然暴走,修为猛涨,带着他的手下一道反了。

    他和林隐联手也难以抵抗,最后还是楚含风出手将吴不为斩杀,他们才得以脱身,带着人下山赶来。

    “唔,那下次,不要遇到事情了。”玄离奶声要求,然后闭上眼睛,睡了。

    林隐摸了摸玄离的脑袋,低声道:“好啊。”

    “啧,看不出来你对不点还挺有耐心。”陆罪在玉楼那边遇冷,连游逸手指头也没碰着,心下老大不爽,便跑到林隐这边来瞧玄离,刚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林隐抱着玄离,没话。

    但他不话,不代表陆罪就会保持沉默。陆罪挠了挠脑袋,问道:“我记得,你是有个儿子的吧。”

    林隐沉下脸。

    陆罪没瞧见,仍在思索,“你那时也挺宝贝的,不过后来就没瞧见了。你把他送人了?”

    林隐转身就走。

    “真送人了?”陆罪追上去,“送你哥了是不是?”

    林隐召来灵剑,咻一声飞远了。剑风掀起一捧灰尘和几根野草,全甩在了林隐脸上。

    “我靠……”陆罪抹了把脸,又转头看玉楼。

    玉楼抱着游逸,召来灵剑,也准备走。

    他便也召来灵剑。

    玉楼看着他,吩咐道:“带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把陆归

    云尸身带回来。”

    陆罪睁大眼睛,惊道:“你命令我?你以为自己是谁?”

    他这话完,玉楼已经抱着人飞出老远。

    玉楼抱着游逸回到乐游山,发现山中也经历了一场变故,方才平定下来。

    吴不为暴走,楚含风出手将其击杀,陆罪和林隐带人下山。

    这一切在山中修士看来就是:邪修作乱,楚含风出手维护正义,将邪修斩于剑下,陆罪、林隐不敌,带人逃了。

    于是山中修士群情激奋,为了一雪前耻,纷纷祭出灵力,要和山间驻守的邪修们干仗。

    两方结怨多年,本就是宿敌,此时短兵相接,没一会儿就杀红了眼,秦南、林尽等人根本劝不住。

    直到东北现异像,山下泥尸消散一空。修士和邪修们才停止争斗。

    秦南这才有了解释的时机,将山中的事情告知众人。

    道门修士半信半疑,但还是停止了争斗。

    倒不是他们真就信了,而是他们停下来,就冷静了,发现山中寒山宗和槐南宗这两个大宗根本没人动手,就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在掺和,万一待会儿游逸带人杀回来,寒山宗和槐南宗袖手旁观,他们可承担不起这罪过。

    这会儿,秦南给了他们停战的理由,他们当然欣然接受。

    至于邪修,反正是他们压着道门废物在,完全把这当成了一场玩闹。

    玉楼踏过这一地狼藉,径直入了山门。

    太极广场,立着两道人影。

    楚含风和秦南处理完山中的事情,就一直等在这里。

    玉楼抱着游逸,缓步上山。游逸一动不动靠在玉楼怀里,一身白衣血迹斑驳。两人心里都咯噔一下。秦南赶紧迎上来,“师弟!”

    林隐比玉楼先走,来得却稍迟,方上山就瞧见了秦南送葬般沉重的表情。他一手拖着玄离,一手拍拍秦南的肩膀,淡道:“还活着。”

    秦南:“那是受伤了?严重吗?”

    玉楼摇了摇头,避开秦南想查探一番的手,淡道:“不严重。但情况复杂,进大殿吧。”

    玉楼抱着人,绕过秦南和楚含风,径直走向大殿。林隐抱着玄离,跟在玉楼身后。

    秦南和楚含风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季临正在大殿当值,见玉楼回来,喜道:“仙人,你回……”视线落到仙人怀中的游逸,语气急转直下,惊道:“师叔怎么了?”

    林隐抱着玄离进来,淡道:“尊主没事。”顿了顿,又把怀里的玄离放季临怀里,“玄离累了,你带他去睡会儿。”

    “好。”季临摸了摸玄离软嘟嘟的脸,抱着孩走了。

    玉楼进了偏殿,弯腰把人放在软塌上。

    正准备直起身子,游逸却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喃喃道:“死秃驴……不许走!”

    玉楼蹲在软塌旁,轻轻摸摸游逸的耳垂,而后凑到他耳边,宠溺道:“好,我不走。阿懒乖啊。”

    游逸得了安抚,慢慢松开了手,意识又沉寂了下去。

    玉楼起身,叹了口气。

    林隐倚靠在门口,见状转身问身后的楚含风和秦南:“谢春生呢?”

    “谢春生?在槐南宗院子吧。林愧生醒了,他俩就把孩子带回院子了。对吧,师兄?”秦南着有些不太确定,转头向楚含风确认。

    楚含风点了点头。

    在林尽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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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隐消自己去找人的想法,对秦南道:“麻烦秦宗主帮忙把人叫来。”

    秦南见林隐客客气气和他话,一时有些楞,有种林尽在和他话的错觉。

    “秦宗主?”林隐皱眉。

    秦南回神,道:“好。”转身把事情交代给了一个弟子。

    楚含风看向林隐,问道:“你,找谢春生,给游逸,疗伤?”

    林隐道:“尊主没受伤,只是神核侵入他的体内,正在和尊主争夺身体。尊主为了不被神核控制,主动封闭五感和灵识,拖着神核的意识一道沉睡。谢春生擅长幻媚之术,可侵入人的识海,查探尊主如今的情况。”

    秦南楚含风面面相觑,秦南听着有些担忧,“若是师弟不能战胜神核的意识,那岂不是要这么睡一辈子。”

    林隐颔首,转而却接道:“我相信尊主!”

    “不会睡一辈子的,还有另一种方法。”陆罪善后完毕,回到了乐游山。

    大殿里的三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陆罪道:“尊主战胜神核,内化神核的力量,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尊主若失败,我们也有办法救尊主。”

    “别卖关子。”林隐没好气道。

    “我就喘口气!”陆罪委屈巴巴瞪了林隐一眼,继续道:“只要我们取出神核,就能帮助尊主,化险为夷。”

    “怎么取?”林隐觉得这事儿悬。

    “我不过了吗,神核喜欢邪气,只要以邪气诱引,就能主动出来。”陆罪摸了摸下巴,笃定道:“只要我们找一个比尊主更强的邪修,拿他做引,定能将尊主体内的神核取出。”

    林隐彻底黑了脸。

    游逸为什么能当邪修尊主?为什么称霸魔界三百年,无人敢拭其锋芒?不就是因为他是最强的吗?

    现在要找个更强的人……

    林隐压下内心所有脏话,拍了拍陆罪的肩膀,耐心地引导陆罪,让他明白这事儿的不可取之处。

    他道:“上哪儿去找比尊主更强的邪修?”

    陆罪陷入了沉思。

    林隐冷笑。

    陆罪被这一笑,激起了胜负欲。那倒吊三角眼无意间扫到了楚含风,突然绽放出诡异的光。他笑了起来,问林隐:“现在没有这样的人,以后就一定没有么?”

    林隐不解,“你想让尊主等个几百年?”

    “倒不是这个意思。”陆罪指着楚含风,问道:“倘若剑圣入魔,与尊主相比,孰强孰弱?”

    林隐沉默。

    秦南不悦,怒道:“我师兄剑道已入圣境,怎会无故入魔?”

    陆罪压了压眼尾,阴沉道:“杀了你呀。”

    楚含风双眸凝寒冰,长剑出窍,剑身激鸣,剑锋冷冽峥嵘直指陆罪,“你,什么?”

    陆罪笑了笑,告饶:“开个玩笑,楚宗主何必动怒。也没只有你配入魔嘛。”陆罪声音一顿,忽而扬声道:“玉楼仙人灵力不凡,深不可测,也可一试!”

    陆罪话音刚落,楚含风剑锋更近一寸,直逼陆罪面门,林隐赶紧将陆罪拉开,冷道:“楚宗主,你过分了!”

    楚含风握着剑,冷着一张脸,不话。秦南见状,扯了扯他的衣袖,“师兄,他也是为了师弟。”

    楚含风才把剑收回来,对秦南道:“不管为谁,都不得、伤你。”

    偏殿。

    玉楼坐在软塌

    ,握起游逸的手,放在唇畔吻轻吻。他知道,陆罪那番话,是给他听的。他伸手摸游逸的脸,笑了起来,“难得见你睡这么乖。”

    大殿。

    陆罪看着楚含风,嗤笑一声。

    林隐侧身,挡在陆罪和楚含风之间,截住陆罪的视线,低声骂道:“你发什么疯?”

    陆罪阴恻恻道:“若尊主真的需要,我就算杀尽天下人,也要逼他们入魔。”

    “逼谁入魔?”谢春生从林尽哪里赶过来,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林隐看向谢春生,敷衍道:“没什么,你去看看尊主。”他把游逸陷入沉睡的经过给谢春生讲了一遍。

    谢春生点头,准备进入偏殿。临进门前,谢春生对林隐道:“林魁生醒了,你不去见见吗?”

    林隐皱眉,欲言又止。

    谢春生道:“我猜的。”

    林隐摇头,冷道:“不用你来操心我的事。”

    谢春生白他一眼,转身进了内殿。

    “我来看看尊主。”谢春生对守在软塌旁的玉楼道。

    玉楼见谢春生进来,主动让开一个位置,站到一旁。

    谢春生蹲在软塌旁,轻轻摇了摇游逸,“尊主。”游逸皱了皱眉,没有应答。

    谢春生伸手掀开游逸的眼皮。一对血红的眼瞳叫他倒吸口冷气。他转头对玉楼道:“请将尊主扶起来。”

    玉楼上前,将游逸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再高一点。”

    玉楼胸膛前倾,托住游逸的胳肢窝,将他向上提了点。

    “好了。”谢春生坐上软塌,将周身灵力运转至指尖,而后伸手在自己眉心点三下,又在游逸眉心点了三下。游逸猛地睁眼,血红色眼珠颤了颤。

    谢春生收回手,迅速在胸前结印,双眸红芒骤现。

    游逸身躯一僵,慢慢调整自己的视线,直到与谢春生的双眼对视。谢春生缓缓闭上眼睛。

    ……

    无尽的黑暗,无尽的烈火。炽热的高温,灼烧着人的肌肤和灵魂。

    白衣青年行走在这黑暗之中,他那赤红的双眸映照这火光、血光还有残损的肢体,耳畔萦绕的是哀泣和惨叫。

    有一个杳渺朦胧的声音在呼唤他,引诱他:“游逸,你不恨吗?好好看看吧,这些都是你的亲人、你曾经的邻居。那些恶人把他们全都杀了,一个不留……噢,还有一个和尚,可他也快死了。”

    画面骤转。

    一间残损的破庙,围墙早已坍塌,院内杂草丛生,只有主殿房屋结构尚存,但仅是尚存而已。主殿的窗破了,木门也坏了,连屋顶,都像赖毛的狗皮,这块儿有,那块儿没有。

    大殿正中,立着一尊石佛,长久无人理,石佛浑身长满青苔。从屋顶渗下来的冷雨,从门窗灌入的冷风,无时无刻不再侵蚀它,以至于它慈悲的面容也斑驳了。

    身穿缁衣的俊俏和尚,垂手站在古佛之前。周身邪气盎然四溢。他身旁,是满地尸首,死状惨不忍睹。

    鲜血从他羊脂白玉般的手指间滑落,从他浸湿的僧衣衣角滴落。许多的血滴,汇成了和尚脚底的血泊。

    他破了杀戒,杀了人。

    他抬头,看着那尊古佛,一双眼,赤色红芒与无尽的慈悲相融。

    和尚站了许久。

    最终,他双手合十,跪在佛前。

    不是忏悔,也无怨怼,

    只是平静的跪着。

    白衣青年从远处,走进这间古庙。他看着和尚,一双桃花眼,忽然弯做两只月牙儿。

    一个声音提醒他,“他快死了……”青年面色一僵。

    “他彻底入魔之时,就是他自戕之时。你能救他,只有你能救他……”

    中间许多话,都模糊不清。

    青年闻言,惊疑道:“只有这种方法?”

    “是,只有这种方法。你看这和尚,多可怜啊,他都是为了你,为你杀人,为你报仇,为你入魔,你不救他吗?”

    “救!”青年几乎没有犹豫。他抬右手,将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处,而后在眉间、胸口、丹田三处一点。

    青年自断仙根,捏碎了体内金丹,精纯的灵力四散开来,激得残损的木门和窗框哐当作响。

    修为散尽,青年猛地吐出口血来,脸色转瞬苍白,唇角血迹称得整个人旖.旎艳绝。

    “去吧,你可以救他。”

    青年迟疑着,走近和尚,半蹲在他身前,审视着他。

    “犹豫什么,快啊!”

    青年指尖轻颤,触碰自己的腰带……

    “对,就是这样。”

    跪地垂头的和尚,微不可觉地勾起嘴角。

    突然,青年一笑,眼中黑瞳转红,所有柔情与迟疑都化作了狠戾。

    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了和尚的脖子。

    和尚被迫抬头,昳丽的五官变得扭曲狰狞,那对本该泛着红芒的眼睛,却是与游逸一般的赤红。

    “呵,找到你了,去死吧!”游逸手指用力,和尚颈骨被捏碎,脑袋一偏,死了。

    和尚倒在血泊之中,尸身化作一枚血红色心脏,钻入地下,跑了。

    游逸冷笑一声,场景骤然崩塌,化作无尽黑暗。

    游逸自黑暗中现身,红瞳狠戾,冷道:“你又是谁?来找死?”

    谢春生赶紧将自己的灵识抽出,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神识震荡,他被游逸赶出了识海。谢春生捂住几近裂开的脑袋,喷出一口血来。

    游逸重新闭上眼睛,软倒在玉楼怀中。

    谢春生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游逸,惊魂未定。

    外面的四人听见动静,都跑了进来。陆罪瞧见地上的血迹,皱眉道:“没事吧?”

    林隐模样的人上前扶住谢春生,用指腹帮他擦去嘴角残余的血迹。谢春生僵了僵,淡道:“我没事!怎么是你在外面。林隐呢?”

    林尽道:“他去见愧生了。”

    谢春生点头,看向游逸。游逸睡得十分安稳,嘴角犹挂着一抹微笑。这会儿不知又陷入了什么梦境之中。

    玉楼等谢春生恢复,方才出声询问:“看到了什么?”

    谢春生将自己在游逸识海查探到的画面,告诉了众人。

    玉楼听到古庙时,神色微变,有些不自然。

    谢春生讲完,陆罪笑道,“也就是,尊主不仅没事,还在梦里和神核的意识斗智斗勇?”

    “现在看来是这样。”谢春生顿了顿,接着道:“但侵入意识在主意识的识海中待太久的话,侵入的意识会越来越了解主意识,甚至篡改主意识识海中的记忆,直至主意识分辨不出真假,落入侵入意识的圈套,被侵入意识彻底控制。尊主现在虽然能分辨神核的意识,但似乎,不能将其彻底杀死。”这其实和游逸的分魂控人差不多,都是通过侵

    ,压制来达到控制的目的。不过神核是侵入识海控制意识,而分魂术则是侵入躯壳、控制灵魂。但分魂术的控制是可逆的,只要将分魂取出,被控制的人就能恢复如常;神核的控制却不可逆转,一旦游逸的意识被神核攻陷,就会彻底沦为傀儡,再也不能做自己了。

    陆罪神色变得凝重,沉吟半晌,问道:“也就是,神核在尊主体内待得越久,尊主就越危险?。”

    谢春生点了点头。

    屋内数人都沉默下来。

    玉楼沉默许久,开口道:“或许,神核控制人的意识,也是一种魂术。”

    “什么?”

    偏殿内四人,统统转向玉楼,玉楼解释道:“人的识海之中,供养的是识魄,所谓的意识,不过是识魄的体现,意识之间的争斗,其实是魂魄之争。分魂术压制识魄,神核摧毁识魄,仅此而已。”识魄是人魂中最为重要的一魄,稍有缺损,轻则失忆,重则神志错乱,一旦缺失或毁灭,人就会变为只剩本能的动物。

    谢春生听懂了一部分,但仍由疑惑,“这么的话,神核拥有意识,是因为它拥有魂魄?”

    “没错,但仅是残魂。”玉楼道:“神核离体,魔神的残魂附着在上面。这缕残魂经历三千多年的漫长历史,通过侵占旁人意识,吞噬旁人魂魄,缓慢培育着自己的魂魄。”

    “那神核长成之后,岂不是另一个魔神?”陆罪皱眉,“才杀一个,又冒出一个,若是魔神残魂千千万万,岂非杀之不尽。玉楼仙人,你确定吗?”

    玉楼看着他,摇了摇头,“不确定。上面都是我的猜测。我这么是想问问……”玉楼转而看着谢春生,“有什么办法让我进入阿懒的识海么?”

    “仙人?”谢春生惊了,猛地摇头,“你的灵力和魂魄太过强大,若将你的意识引入尊主识海,尊主的识海会瞬间崩塌。我之所以可以通过幻媚之术进入尊主识海,是因我乃纯阴之体,没修炼之前就是通灵的体质。”

    玉楼点了点头,握住游逸的手,略有些失望。

    陆罪看着玉楼,忽而怪笑道:“你想救尊主?那不必麻烦,只要你入魔,把神核引出……”话题又回到了方才的争论。

    谢春生皱眉道:“就算能将神核引出,它也会另择新的躯壳。根本不能将它除掉。”来这事儿还要怪陆罪看书囫囵吞枣,不求甚解,看到书上写邪气可以吸引神核,便以为可以用这种方法将神核取出,殊不知这种方法只是转移之法,会将神核引入自己的体内。

    陆罪看着谢春生,神色渐冷,“谢春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竟然还关心别人的生死。只要能救尊主,神核除不除有什么关系,旁人死不死有什么所谓!”

    谢春生站起来,与陆罪对视,怒道:“你这是违背尊主的意愿!”

    “我管他愿不愿!我只想他活着!”陆罪眼中红芒骤现,他看着游逸,对谢春生道:“是他救我出无边地狱,是他传我修为,教我如何克制体内魔气……他知我信我,准我为魔界副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发誓终生追随他……可百年前他却为了什么八竿子不着的桃里冤魂,甘愿去死。我当年是疯了才会答应他,帮他守什么魔界。你知不知道,这百年我是怎么活的!如今他重活一世,就算拿天下人换他我也愿意!你得遇知心人,不在乎他了,没关系,我在乎,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他!”

    谢春生眼眶发红,哽咽道:“你凭什么我不在乎他!难道我想他死吗!我也是尊主从濒死之地捡回来的,我这一

    身本事也是尊主手把手教的,我对尊主的感情不比你少!我这么,只因为我不疯!我不敢触尊主的逆鳞!当年的事,尊主差点要你半条命,如今你教玉楼为尊主送死,你以为尊主醒来,会放过你吗!”

    陆罪冷道:“我死,亦不足惜。”

    谢春生摇了摇头,冷笑:“尊主身上有玉楼共命咒,玉楼出事,尊主也难独活。我劝你收了你的那些心思!”

    陆罪一愣。

    一旁几人看着两个邪修争吵,都没有话。谁能想到呢,令天下闻风丧胆的魔头们,也不过是跟在游逸身后,未能摆脱孺慕之情的大孩儿。

    林尽看着谢春生,叹了口气,将人揽在怀中。

    林隐恰此时进来,冷道:“闹够了没有?都滚出去!也不嫌丢人。”他回来得早,在外面站了会儿,等陆罪发完疯才进来。有些情绪,总得有途径发泄。

    陆罪冷笑,转身出门,擦肩而过时,没好气地对林隐道:“你疯起来比我还没边呢。”

    谢春生靠在林尽肩头,擦了擦眼泪。林尽心头一软,轻轻揽住谢春生,拍了拍他的背。

    “啧。”林隐多看林尽一眼都嫌烦,见已经劝走陆罪,一秒也不愿多待,转身便走。

    林尽对林隐心中有愧,对这个弟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看着林隐的背影,长叹口气。

    玉楼将游逸放回软塌,对偏殿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守着他。”

    其余四人点了点头,两两结对,陆续出去了。

    秦南临走之前,安慰道:“仙人,别太担心了,师弟这几百年风雨都熬过来了,这次也定能化险为夷。”

    玉楼点了点头。

    秦南和楚含风离开偏殿,才出大殿门,便有弟子来报:“宗主,各大宗门的支援到了。”

    楚含风:“……”

    秦南:“……”

    泥尸围山的时候不来,事情一解决,后脚就到了,都他妈的是些什么毛病?

    楚含风和楚含风无奈地摇摇头,带着弟子去山门迎接。

    率先到达的是北江宗和越虚宗。

    这次泥尸围山,各宗门皆有损失,但越虚宗和北江宗损失最为惨重。前者派来参加山祭的弟子全都被杀害,一夕之间损失数十精英弟子;而后者则死了宗主,直接动摇了宗门根基。

    山门处除了寒山宗弟子,还有许多其他宗门的修士在等待自家宗门的援兵。他们见到越虚宗和北江宗弟子上山,不禁议论起来。

    “这次北江宗和越虚宗损失惨重,实力大减,槐江道盟的格局怕是要改写了。”

    “北江宗不好,毕竟她们能在槐江道盟占一席之位,靠的是与槐江各个宗门的裙带关系。”话之人摇了摇头,言语之间透露着对这个纯女修宗门的不屑。“不过越虚宗是真栽了,本是槐江三宗最强的宗门,如今鸣鹤山人垂垂老矣,他悉心培养的弟子陆归云又被传成魔神附体,教游逸给杀了,啧……”那人提及游逸,突然觉得脖间一凉,下意识抖了抖身子,不敢再。

    虽然寒山宗已经对泥尸围山和陆归云被魔神附体的事情做过了解释,但道门之内,相信之人寥寥无几。他们不过是害怕游逸,敢怒不敢言罢了。

    “我看啊,槐南宗才是这次泥尸围山最大的赢家。他们宗从头到尾毫无损失,门下玉楼仙人又投了游逸,这下强强联手,回到槐江,必然趁机夺取槐江道盟盟主之位。我听啊,林尽

    厮早就觊觎盟主之位了。”一人接过话茬儿,将矛头指向槐南宗。

    林尽带着所有槐南宗弟子,面无表情从这个修士面前走过。

    那修士一惊,默默退到了人群中。

    林愧生冷笑:“一群孙子。”

    林尽皱眉,斥责道:“愧生,注意言辞。”

    林愧生颔首,不再话。

    北江宗和越虚宗抵达山门。

    身着北江宗降红色长袍的年长女修,领着一群女弟子上前。观其修为根基,竟已臻圣境。一时之间,众人疑惑,北江宗何时出了一位接近圣境的高手?

    “北江宗坤夷,见过诸位。”女修上前自报家门,语气平淡。所有人都恍然醒悟。

    坤夷,北江宗上任宗主大弟子,少时天资超群,本是北江宗第一继承人,后因不喜俗务,让位于夷希,自去闭关修炼。这一闭关就是三百多年。三百多年的沉寂,叫许多人都快忘了这号人物。

    林尽上前,对坤夷行礼,“坤夷师姐。”

    坤夷对林尽点了点头,神色还算柔和。但转眼瞧见楚含风,那脸色便只能用冷若冰霜来形容。

    坤夷道:“楚含风,将我师妹及其弟子尸身运出。你这乐游山雪大,山路难走,我就不进去了。”

    楚含风点头,立即有弟子上山通传。

    秦南看着两人,声问楚含风道:“我怎么觉得,她话中有话?”

    楚含风一顿,随口搪塞过去:“有吗?不觉得。可能,她、就是这种、性格。”

    当年,寒山宗四位长老希望楚含风和夷希结为道侣,楚含风断然拒绝。夷希得知此事,曾亲自来楚南找楚含风。可惜楚含风并未见他,只给她留了个字条,上书:山路难走,请回。

    坤夷此言无非是为她死去的师姐抱不平。

    不过都是陈年旧事了,没必要叫秦南知道。

    “有理。”秦南只当楚含风神经大条,并未多想。

    越虚宗随后抵达,一位孱弱的白发老者坐在轮椅上,由越虚宗弟子从山道一步步推上来。

    山门处,槐江宗门纷纷向这白发老者行礼,“拜见盟主。”

    来人正是槐江道盟现任盟主,越虚宗宗主,鸣鹤山人。

    鸣鹤山人捂住嘴咳嗽两声,冲行礼的人挥了挥手,吩咐道:“都起来吧。我这把老骨头,大限将至,怕是当不了几天盟主了。”他话完,视线落在了林尽身上。

    林尽皮笑肉不笑,冲鸣鹤山人一抱拳,心道:这老家伙怕是要挑事儿。

    鸣鹤山人的视线仅在林尽身上停留一夕,而后转向坤夷,暗示道:“师侄,你千里迢迢从槐江到楚南,就只为接夷希遗体回宗?就不为惨死的弟子们,讨个真相吗?”

    坤夷看向老者,略一颔首,淡道:“寒山宗已经给出了解释。令徒陆归云,被魔神夺舍,用噬魂蛊控制了我师妹,造成我师妹为游逸所害的假象,意图挑起邪修与道门的争斗。怎么,师叔没收到消息?”

    “什么狗屁解释,简直满纸荒唐!魔神早在三千年前就魂飞魄散了!”鸣鹤山人勃然大怒,而后凄然道:“这么荒唐的话你也信,莫非是怕了游逸那黄毛儿?还是,你对当年夷希继位之事耿耿于怀,早盼着她死,换你来当北江宗宗主?”

    坤夷见老头给自己下套,冷笑了声,“师叔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你越虚宗数十弟子惨死乐游山,确实可怜,师叔想要一个合心意的解释,合情合理。

    但你不该妄想拿我北江宗,当你问罪寒山宗的枪!师叔,我这话有理吗?”

    老头儿看着坤夷,暗自咬牙,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陡然一白,气得一震咳嗽。

    坤夷淡道:“师叔注意身体。别没证道,就早亡了。”

    恰此时,寒山宗弟子协助山上的北江宗女修将夷希及其弟子的尸身运来。

    坤夷上前检查夷希的尸体,夷希头颅炸开,看不出所以然。但灵月尸身保持完好,坤夷见其额头血痂,心下了然。她平复心下的悲伤,面无表情起身,将几具尸身分别收入乾坤袋中,转身下山。

    鸣鹤山人看着北江宗一行人离去,神色一暗。

    楚含风看向鸣鹤山人,秦南道:“鸣鹤山人若是不信寒山宗给出的解释,自可入山查探令徒的尸体,探探有无魔物气息。”

    鸣鹤山人冷笑道:“自是要查探的。还请两位宗主让路。”

    楚含风和秦南给老头儿让开一条路,目送越虚宗弟子上山。

    其他宗门见山间气氛紧张,未免卷入争端误作了谁的枪,纷纷向楚含风辞行。只有少数几家依附于越虚宗的宗门,勉强留了几个弟子在山上表心意。

    至此,乐游山的宾客除了一干邪修,便只剩越虚宗和槐南宗两大宗门,人数瞬间少了大半。

    越虚宗弟子跟随鸣鹤山人上山,一位弟子声对身旁的同门道:“如今山上全是邪修,我们就这么上去,不会出什么事吧?”

    同门冷道:“师尊自有他的道理。”

    队伍一停,鸣鹤山人道:“谁在话?”

    弟子一愣,战战兢兢举起手。

    鸣鹤山人和蔼一笑,“别怕。有问题,是好事,只是这儿是外面,外人多,为师的想法不好与你细。晚间我叫你师兄同你细。”

    弟子放下手,喜道:“多谢师尊。”

    “嗯。”鸣鹤山人对那弟子点点头,而后吩咐道:“走吧。”

    队伍缓缓向前。

    鸣鹤山人低声问道:“那弟子哪儿来的?”

    推轮椅的弟子答道:“外门补进来的。还没来得及教规矩就被带出来了。是弟子的疏漏。”

    鸣鹤山人轻咳了声,淡道:“处理掉吧,太蠢,教不了。”

    “是。”弟子见怪不怪,推着老者继续前行。

    “对了,魔界那边和你联系了吗?”弟子摇头,“近来事多,那位可能忙着。”

    “那你去联系他,我要见游逸,取神核。”

    “是。”

    秦南和楚含风站在山门,望着山道上那一溜青衣弟子,神色凝重。

    秦南问道:“师兄,你鸣鹤山人是真不相信,还是假不相信?”

    “师兄、不知道。”楚含风伸手碾平秦南眉间折痕,“不过如今、魔神已死,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了。”

    秦南点头:“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