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昀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很长，也很压抑，但是主角并不是他，而是一只瘦弱满身鲜血未干的兔子，他作为一个“观看者”，手不能触，话不能，只能看着那只兔子在一次一次的困境中挣扎出来。

    兔子出生在妖族里面，那里的妖族避世进山而居，并没有什么妖族另外的桃花源，山中狼妖狐妖虎妖皆是他们兔妖的一生之敌。

    兔子一生下来，双腿残废，被父母嫌弃，而后被兄弟姐妹欺负。

    他们妖兽一族，自幼开了灵智，他们一天天被父母训练着该如何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他们要避开的天敌不止是有肉食妖物，还有修士人类。

    兔子狡猾也很聪明，他们的力量就是在后腿之上，不管是逃跑还是怎么，腿一直是他们重要的身体器官。

    可是兔子自生下来便双腿发软使不上劲来，后来才知道是天生残废，平日里只能支撑着慢慢的爬行着，不能像一只正常的兔子一样，蹦蹦跳跳，飞快在草垛里面玩耍跑步。

    那年冬天来得特别快，大雪纷飞，时间漫长，春天还未来，三月还是白雪纷纷。洞里面储存的干草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公兔出去觅食的时候，因为天冷警惕性降低，一不心就被一只隐藏觅食许久的蛇妖一口咬死，只留下了点点鲜血在白雪之上。

    大雪纷飞，整个世界都是雪白的，大雪很快就把这场捕猎掩盖了过去，埋在大雪下面的，有着公兔的鲜血和兔妖一家的希望。

    母兔一天比一天变得呆滞，见到兔子的时候就会变得疯狂至极。

    母兔变化为人性，是个裹着麻衣的女子，她跪倒在公兔失去生命的地方，麻木的捧起白雪，任凭冰冷一点一点浸透她的身体，孩子们有的太，还不懂什么叫做生死离别，被白雪冷到了身体，也只会往母亲身上靠近，找到一丝温暖的地方靠下来。

    兔子不敢靠近母兔，它甚至站得远远的，目光呆滞，盯着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它比同龄的兔子更懂，它知道公兔以后都不再回来了，而它大概也要被抛弃了。

    果然，女人僵硬着自己的身体，转过头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它，突然间泪流满面，她沙哑着声音：“若不是，若不是你……”

    无能的人，在面对自己崩溃的时候，总喜欢把错误归结到别人身上。

    公兔一死，全家的支柱好像就在那一刻崩溃坍塌，母兔受击：“我早就让你离开兔族的，你什么都不会做，天天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

    兔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感觉这漫天白雪都不及心里的寒意：“不、不是的娘亲。”

    它想反驳什么，却是什么话都不出来，只能呢喃着不是这个游戏。

    还能有什么样子？它本该就是兔族的累赘，因为残废什么都做不了，秋季囤食做不了，遇见天敌也逃跑不了，在这个漫长的冬季，他们所剩无几的粮食干草还要分给它一部分。

    其实早就被嫌弃，只是公兔母兔心里仅存一点善心，将它留了下来，而在这个冬天，这点仅存的良心，也被漫天飞雪掩盖过去了。

    兔子被赶了出来。

    在茫茫大雪中艰难前行，它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它已经回不去了。

    它拖着自己残废的腿，不知道在雪地里爬了多久。

    雪已经慢慢的停了下来，天色也渐渐的暗了，兔子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兔族多少天，但是应该离开那个地方很远很远了。

    在这段期间，它也会遇见出来觅食的天敌，这个冬天漫长，漫长到所有的妖兽都难以忍受下去了。

    天气的寒冷，腹中的饥饿与身体上的疼痛一时之间交集杂乱，不堪却也无可奈何，在茫茫白雪中晕了过去。

    它以为它会死了，因为它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温暖和吃过一点东西了。在这之前，它以为白雪下会有一些干草，可是白雪皑皑几层厚，它的爪子压根刨不开白雪见到泥土。

    它想着，哪怕自己能吃一口土也好，总比这冰冷至极的冰雪下肚强上一百倍。

    可是它命不该绝，异常的天气使得人类也是一筹莫展，猎户带着孩子上山想要看看能到什么野味的时候，在雪地里救下了它。

    大概是看它双腿不好又太，猎狐对它提不起兴趣，反倒是猎户的儿子对于这只白兔很好奇，央求着猎户救下兔子，带了回去。

    兔子再次感受到了温暖，这次不同于在兔窝里面的相互取暖，而是来自人类的明火与孩子的关爱与心疼。

    在得知兔子双腿不好的时候，孩并没有选择再次抛弃他，而是将它留了下来，每天都有准备新鲜的干草或者是蔬菜给它吃。

    兔子没太多的人生经历，还以为它将会在这里度过它的一生，它双腿残废导致修炼路上也坎坷跌宕，原本就此放弃安稳度过一生。

    严寒的冬天还是过去了，孩抱着他爬到了山丘上，那里刚长出来的鲜嫩的草散发着温暖春天的味道，微风徐徐，兔子看着摘来了一两朵野花的孩，觉得这样度过它残废的一生也是挺好的。

    母兔还是找到了它。

    女人来到田野间，见到孩正在不远处采摘着野花算做个花环给兔子戴着，便施了一个法术，将他弄得昏睡了过去。

    孩倒在一旁柔软的草地上，兔子惊觉起来，回头看见了女人缓缓朝这边走过来。

    女人神色自若，眼眸含泪，看上去带着一丝愧疚，她走到兔子身前，蹲下来，眼泪顺势落下来：“孩子，你受苦了，是娘亲的错……”

    兔子不知道当初赶它离开的女人为什么会突然有一天回头过来找它，然后和它道歉是娘亲的错，可是它现在心里面一点感觉都没有，大概是这些年来，他们给它的冷漠太多，以至于它内心麻木不知如何面对。

    女人是来带它回去的，在那之前，她对着兔子流了会眼泪，看上去确实像是一个母亲对于一个孩子缺少关爱的忏悔，但是实则完全没有顾及它的感受，在它还未将拒绝的话出口的时候，女人脸色微变，抱起它转身朝着林间走去，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