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玲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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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江湖儿女,问到婚事上也是脸皮薄的。才三个字,青霜脸面已是挂不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出个所以然。

    叶欢忍不住捂嘴偷笑。

    青霜更是羞涩得不行,耳根子红透了。“郡主尽取笑,明明如今是郡主出嫁。”

    “那也是早晚的事啊。”叶欢一面趣青霜这个薄脸皮,一面想着凤辞伤那么重,人到底是去哪里了。

    不会是自己跑了?!

    都快一天了,城主府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似乎都不知道这么个人。

    依稀记得,凤辞伤得还蛮重的,腹部流了很多血,像是被人正面戳不及防刺伤,不会是认识的人下的黑手吧。

    隐约感觉事情不大简单,而且有不出的缘由在内。至于是什么,叶欢自认不聪明,猜不出来。

    一连几日,叶欢都没听到任何消息。而凤离自从凤辞出事那日后,人也不见了。听萧决那边是,凤离有事先离开了。

    叶欢觉得凤离的离开肯定是和凤辞有关的,便让青霜去问了。

    青霜去了萧决的住处。

    萧决正在指导凤仪画地图。

    青霜偷偷瞥了一眼,凤仪拿笔的姿势都有些发抖,画得更是一言难尽。

    地上已是大堆的废纸团子,然而成品还很次*。边上指导的萧决,气得脸上的胡子都是炸起来的,表情更是怒不可遏,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铁戒尺。

    凤仪有一点出错,他就在桌子上敲一下,吓得凤仪背都不能曲一下。

    青霜上前向两人行礼,“青霜见过太子殿下,萧太傅。”

    凤仪抬头,看了眼低头垂眉的青霜,只觉得那蝴蝶面/具碍眼,伸手去取,青霜下意识后避,头低得更深了。

    没得逞,凤仪倒也没恼。“起来吧,平身。”

    “谢太子殿下。”青霜仍是低着头起身,头上的玉步摇轻微颤抖出声,惹得凤仪又看了她一眼。

    从未正眼瞅过任何一个女子的凤仪,多看了几眼。

    明明穿着扮都跟粗汉子差不多,皮肤倒是挺白,也比一般女子更高个一些,肩却极其细窄,确实有女子的纤细。

    发髻随意挽了个中髻,边上插了只坠了两颗珍珠的白玉步摇,无其他饰物。

    他心里似有定论,下笔的时候更自然了些。“你过来,应该是来找萧太傅的吧。”

    青霜点头,应是。

    她不敢多了,毕竟亲眼见过凤仪杀人,这位儿主这会儿是在萧决在,才这么平静,换了平时肯定不对付。

    凤仪终于有借口摆脱萧决了,忙不迭地收拾笔墨,抱着东西就朝外走,头也不回地朝萧决摆摆手,“老头,本宫明天再交作业,先走了啊。”

    几乎是夺而出。

    萧决一个眨眼功夫,凤仪就跑得人影都不见了。

    “呼——”凤仪走得够远了这才停下,一拳在雕花木窗上。“死老头,本宫终有一天要收拾你!”

    侍从在他耳边低声了几句,他神色又灰了灰。“你确定?真的跑了?”

    侍从低头。“真跑了——”

    凤仪抬头,眼眸里一片血红色,闪烁着危险光芒,放在木窗的手微曲,青筋徒然暴起,“本宫就他当时怎么那么有底气跟本宫话!他倒是个人精,命又长。跟他一样都不过是卑贱的奴才而已,拿什么跟本宫对抗。”

    “那接下来殿下怎么做?”

    “回了离国再吧。”

    “是。”

    凤仪朝前走,走了两步站定,突地回过头来,抓住侍从的衣领问道,“那个叫青霜的,是不是全名叫凌青霜?”

    侍从是,诧异地看向凤仪,“殿下是觉得她有什么问题吗?”

    凤仪摸了摸下巴,“她倒是没什么问题。”下一刻,他抬头看向侍从,那眼神很凌厉,话锋渐渐变冷。“凌家倒是在江湖上有些势力,可以为本宫所用。”

    侍从吃惊,“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凤仪笑了,笑如历鬼,再次抓住侍从的肩膀,抓得很紧,侍从有些吃痛。

    “父皇不是一直嫌弃我玩物丧志,做事不正经吗?那就看他看看好了,本宫娶了凌家的大姐,他凤离若是再敢在本宫面前张狂,也得看看自己的本事不是?”

    侍从听后,宛如呆滞,显得非常震惊。他在原地愣了愣,凤仪已经笑着走*了很远了。

    历来江湖和朝廷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若凤仪真的动了陛下的逆鳞,到时候的后果不堪设想。

    他急忙追上去,企图劝住凤仪。“太子殿下,万万不可。这样陛下会更厌弃您的,别这样——”

    凤仪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觉得侍从碍眼,走得更快了。

    ————

    幽静崎岖的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驾车的车夫已经很心了,但道路不平,仍然是让马车有些颠簸。

    淡淡的血腥气逐渐消失在静谧的空气中,四周虽静,赶车的人却万分心。

    道路很窄,险险擦过车轮子的边缘,再窄一分就得擦到悬崖边上。

    车夫是个四五十岁的壮汉,肩宽膀圆的,即便是如此,额头也是起了一层汗。

    可见这条道走得有多难。

    装饰华美的马车内。

    贴了软绒的车壁上靠着神态疲倦的凤辞,依然穿着那身扎眼的红衣,腹部微起,露出一点白色的绷布来。

    脸色虽然发白,但比平时好上许多。他朝盛放糕点的盘子摸了摸,被回手,只得缩了回去。

    “那给我水喝。”

    凤离递过去水袋子。

    凤辞没接,眼皮都没抬一下,“你开。”

    凤离忍着揍凤辞的冲动,拔了塞子扔在凤辞身上。凤辞立马屈身捂住腹部,神色苍白。“我这是因为被谁连累才遭疯子捅了一刀,你还这么恶劣地对待我。”

    没这个狗屁弟弟,他屁事都不会有。偏偏是凤离,好死不死地和凤仪那个疯子作对,结果和谈不成,直接被风仪刺了一匕首,还绞了几下,差点把他腹部掏空,当场丧命。

    他原本是想逃到臭丫头那里去避难,结果那丫头根本不会包扎,他只能又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走了。

    靠在车壁上自嘲,“我从就被卷入皇室这种血雨腥风中,偏偏还没有父皇母妃的宠爱,只能靠自己。我倒是有心争,只可惜师出无名。”

    他看了一眼沉默的凤离,“我现在已经被你连累了,侥幸逃脱,回了离国又能怎样。你觉得,我还能指望凤仪放过我?”

    凤离衣袖下的十指捏到发白,下唇咬到什么时候破了都不知道。

    他涩涩开口。“你得没错,确实是我连累了你,所以这次我将你送回离国,以后你什么事都不要插手了,我力微量薄,顾及不了太多。”

    听他出这般话来,凤辞有些大失所望,他看了凤离一眼,继续闭目养神。

    凤离皱眉。

    凤辞对他失望又能怎样,他若是莽撞行事,正好落了父皇的意。

    离国皇室太脏了,脏得看不到一丁点别的色彩,只有满眼的血腥和算计。

    而他想要抽身而出,却发现早已深陷泥潭,埋到心口位置了,后退一步越陷越深,上前一步亦是如此。

    甚至他的婚事,都是个算计。

    父皇步步诛心,让皇子们争个头破血流。如今,不知在长安笑成什么样呢。

    世人皆羡长安繁华,想要去这中*原地区最美的地方去看看。

    然而,只有待在这里的人才知道,这是个肮脏无比的地方,吃人骨头都会嚼碎,一起吞进肚子里。这是个权利和欲望交织的地方,心想存一方净土都是奢求。

    前方是断崖,却不得不前行,即使是粉身碎骨。因为后退不得,后退便是群狼环饲。

    生复来世,愿我再不做帝家子孙。

    他痛苦闭眼。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是车夫憨厚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主子,前方有劫的人,站了二三十个呢,还拿着狼牙棒。”

    早就劝主子不要走山路,有劫匪。凤离非不听,这会儿——

    车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了看前方山腰山路还有树杈上都站着面露凶的土匪,把路直接堵死了。

    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女匪,生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就是眼睛插着多把刀子,手里抡的狼牙棒都比壮汉的腰还要粗。

    玲珑指着华美装潢的马车,横眉竖眼地道,“里面的人是汉子就给本寨主下来,把过路费缴了。一人二百两黄金,少了不放行!”

    凤辞听得是个姑娘的声音,反而精神变好了些。看向一动不动的凤离,啧了两声。“不下去看看是不是美人?”

    凤离还真没有兴趣,他怕下去那群土匪直接缴械投降,给凤辞一点施展身手的机会都没有。

    “你哪来那么自恋?你以为就你能颠倒众生,本尊做不到?”

    凤辞气得腹部一阵刺疼。

    偏偏不能太过动怒,毕竟他还有伤在身。他指着不动如山的凤离。“你等着,我这就去让他们全部投降去。”

    车帘掀了一角,只露出一截骨节近乎透明的手腕,和一角鲜艳红衣。

    玲珑摸了摸下巴,喃喃道。“莫非是刚才我听错了,这其实是个女的?”

    正常男人哪来这么漂亮的手和鲜艳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