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二)
古人特别重视孝敬老人,汉朝时还有人以行孝而被朝廷征辟为官,孝廉一词也诞生于此时,在明朝时孝廉已经转化为对举人的尊称。
历城知县想淡化韩续院试之前被抓捕引起的负面影响,自然要另立一个极有影响的事件转移民众的注意力。
何况高度推崇李镇兄妹欲卖身行孝之事,还能打击韩续的名声,一举数得之事,历城知县何而不为之?
李镇因为是家中独子,他父亲在世时让他读过几年蒙学,也算是半个读书人,经营个书铺,在他看来还不易如反掌。
现在虽然没有正式接掌书铺,李镇已是对此事信心满满,一提起此事便热血沸腾,早就谋算着怎么管理经营书铺之事。
孙山虽然知晓在古代行商极为不易,且李镇一家没有一点儿靠山,比起张广发还要艰难万分。
可他和李镇如今交情浅薄,不好太过分干涉此事,便决定听之任之。
于是孙山拱行礼向李镇祝贺得到一个好生计,直乐得李镇双眼咪成一条缝,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孙山应约参加了烧尾宴,在宴席中才得知了自己只是个新增补附生,却有会参加乡试之前的科试。
同时他也知晓了不是每个秀才都有会参加乡试秋闱考试,还要参加由学政主持的科考,成绩进入到一二三等的生员才有资格参加乡试。
孙山至此是信心大丧,自己一个吊榜尾的新晋生员,能够过三关斩六将考入科试前三等吗?
不过很快他便振作起来,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可以选择,自己必须全力以赴对待这次科试,并期待能够顺利进入前三等行列。
否则一旦萎靡不振,不专心学习,今年的生员岁考不过关,成为考试成绩最低等者,这刚到的生员功名便会被学政黜落除名,那才是惨不忍睹的悲哀结局。
同样保持忐忑不安之心的还有范闲,他一出历城县衙,便追赶上孙山,和孙山一起探讨并互相鼓励。
看到天色尚早,范闲便热情的邀请孙山去家中做客,还自嘲道:“孙年兄,家中虽没有大鱼大肉待客,可豆腐一定管够,孙年兄可赏脸乎?”
孙山不知其话中何意,便顺口回应着:“呜呼,鱼肉非吾愿,青菜豆腐足矣,如此山便叼扰范年兄了。”
来到范家一看,孙山才知晓范闲为何豆腐管够,原来范妻和范母在农闲时以卖豆腐为生,供养着范氏一家人。
也怪不得范闲舍弃儒家士子身价,肯去写被时人视为下乘文学的白话赚取钱财。
也正因为孙山不像别的读书人那般鄙视白话和其作者,范闲才愿意和孙山真诚的交往。
看来范闲也不太喜欢写此等文章,也许也和时下读书人一样鄙夷不屑,只不过是为了生活所逼迫而已。
孙山原本不知晓范闲已经是两个男孩的父亲,没有准备见面礼物,又看到范家生活窘迫,便掏出两锭五两的银馃子,送给两个顽童当作见面礼物。
当范闲想予以拒绝时,孙山佯装不悦的怪责道:“范年兄此言差矣,朋友之间有通财之谊。山没有给两个贤侄准备见面礼物,已是先失礼在前,难道范年兄还要山做个收回礼物的无信之人吗?”
范闲见孙山动怒,便涨红着脸色让儿子们收下礼物,还令他们向孙山行拜谢礼,一丝不苟的按照礼仪行事。
席间二人越谈越投,当孙山透露出自己真得很看重范闲写话本赚钱养家之事,并对此事大加赞扬勉励,范闲才从此放弃了旧时看法,真正喜欢上这个行业。
正在孙山忙着交友和苦读经书准备迎接科考时,青州府教谕宋容正在焦灼不已的在监押房间内走来走去,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无从抉择。
他自从被监押起来以后,一直在房间内坐卧不安,为即将到来的惩罚有些担忧烦恼。
宋容既然知晓是青州知府崔博要对付自己,便绝对不会只用'官员宿娼’来治罪宋容。
这种在太祖洪武年间还算是条大罪,现在已经沦落为边缘化的律法,崔博如果太过于较真,以后会在大明官场上寸步难行。
也许崔博正在加紧着调查自己的**和错误,不定又会做出三分真七分假的所谓证据污蔑自己,到那时才是宋容一家的极大灾难。
正在宋容在房间内四下转悠之际,他的大儿子宋惕突然出现在宋容面前,正泪流满面的盯视着宋容嚎啕大哭。
宋惕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他也根本不知道父亲宋容到底触犯了什么律法,被上司青州知府关押起来。
已经是童生身份的宋惕,如今跟随在父亲身边学习,来年准备回到家乡府城参加院试。
在宋容的教导之下,宋惕的学业进步很快,根据宋容的预测,来年宋惕参加院试必高中无疑,二年后若参加乡试,极有可能折桂而归。
宋容对宋惕的期望很高,平时不准儿子出门游玩,除了和王才、韩续二人有点交情之外,宋惕就像现代宅男们一样呆在宋府内。
他见到宋容之后只会嚎啕大哭,对如何营救父亲出去,一点儿计策也没有,也不知道该向何人求援,以助父亲早早脱离囹圄。
当宋容听到大儿子没花分文银钱,便轻易被看守衙役放了进来,而且对方也没有索要其他好处,还一脸打抱不平之色的责骂崔知府太霸道。
宋容登时吓得脸色大变,他可是知晓看押之人都是崔博的心腹下,岂能如此轻易坚持正义,还敢开口责骂崔博,这分明是另有所图。
他立即做出决断,低声叮嘱痛哭不已的宋惕:“惕儿别哭了,你牢牢记住为父的话,立刻离开青州城,让家丁们护送你回去,沿途要注意自身安全,切切不可在此地留恋不去。”
看到儿子一脸不知所措又不忍心离开的模样,宋容的心中如同刀绞,本想与儿子清楚此中的根由,又害怕耽搁时间太长被崔博等人算计。
于是他佯装生气厉声训斥宋惕:“快走,为父犯的罪行不大,也就是遭到上司训斥责罚,最多不过是罢职归乡。惕儿,你是咱们宋家翻身的基石,万万不可滞留在青州府、、、、、听清楚没有?你若执意停留在此处,为父立刻自杀在你的面前,快走啊!”
宋惕始终不能理解父亲的具体用意,可看到宋容一脸决绝的严厉神色,只得恭恭敬敬的下跪拜别宋容,回府之后立刻在家丁护送下离开青州地界。
、、、、就在宋容为儿子的安全担忧之时,前来换防的两个看守衙役向同伴通报了一则消息,四个人一起故意嗟叹不已。
“是吗?就是昨天前来探监的宋公子吗?哎哟!右腿被砸断了,没有接上骨的可能性,那不是终生残疾吗?唉,宋教谕也太可怜了,这不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吗?可惜了多才多能的宋公子啦。”
宋容听到后脸色苍白灰败,感伤一阵后,又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询问刚来接替值守的衙役是何人被砸断了右腿。
一名衙役漫不经心的随意回答道:“噢,令公子昨天如疯了似的赶车离开青州府,刚出青州地界,在一个三岔路囗与其他车辆相撞,令公子躲闪不及才被砸断了右腿,如今人被接回家乡医治,命虽保住了,却成了终生残疾。”
宋容虽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残酷的现实震惊得呆愣起来,同时暗自痛恨自己太不检点,如今又连累了儿子的一生。
宋容勉强压抑住悲愤之情,心中暗自揣测,既然崔博要将自己斩尽杀绝,双方已呈生死对决之局,自己也不能束就擒,甘愿坐以待毙。
他利用房中的笔墨纸砚,写下了不少崔博在青州府犯下的罪行,然后藏匿在自己衣袍内,期望有朝一日能够打击到崔博。
、、、、青州府同知与宋容是乡试同年,二人的家乡也相距不远,何况二人还都是次辅一系的官员,一向与宋容来往密切。
他听到宋容被崔博关押起来的消息之后,立刻前来面见崔博,询问宋容到底犯了何罪?
府同知是知府的副,却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佐贰官员,权力几乎和知府相同。
面对掌控权势**极强的崔博,青州府同知几与透明人似“,自然对崔博没有任何好感。
他与崔博据理以争,并提出要去探望宋容的要求,被崔博断言拒绝后,两个四五品大员争吵起来。
正在这时,一名衙役猛地推开房门,极为无礼的闯入进来,也不看房间内有没有人外人在,便气喘吁吁的对崔博道:“知府大人,大事不好啦,您快点儿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