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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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海朝本来想否认来着,不知道怎么应了下来:“嗯。”

    蒋胜军诧异地拧了下眉,终究没什么。

    “有吃的怎么还能昏倒?医生你胃里空空的,好几顿没吃东西,怎么回事?”

    “不想吃。”

    “不想吃?为什么?”

    他不耐烦了:“不想吃就是不想吃,哪那么多为什么。”

    蒋胜军深呼吸,烦闷地揉弄额迹:“你是存心想跟我怼嘴是吧?”

    哪曾想蒋海朝这厮直接闭嘴不话了。

    “再有半个月你就解放了,忍一忍。”

    蒋海朝冷冰冰的掀开眼皮,觑他:“你确定是解放,不是把我推进深渊?”

    蒋胜军最恨儿子用这中漫不经心的眼神看自己,他无法克制地怒了。

    “听听你的是什么话!你爸我还能害你不成?蕙佳那丫头聪明伶俐,又是我从看着长大的乖孩子,配你这混子那简直是你的福气,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嗯。”蒋海朝再一次闭嘴,他一句话都不想跟他爸多,一两句就要生气,真没什么好的。

    争执声戛然而止,一张嘴当然争辩不起来。

    其实在来之前,蒋胜军还告诉自己,不管什么做什么,都不要跟儿子吵架,没想到这才开了个头,就抑制不住怒火。

    深呼吸,强迫自己缓和情绪,直到胸腔里的一股子怒火消下去,才勉强平和地开口。

    “你昏倒的事儿我没给你妈讲,免得她担心。”

    蒋胜军还想点软话好话,没想到出口就成了:“恢复之后给我回团里安安分分待着!别再给我惹幺蛾子!”

    父子俩最后依旧不欢而散。

    直到他转身走出病房,蒋海朝才发现,父亲的背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有佝偻之意,他的步伐也不似年轻时的矫健,黑发里隐约的白色愈显老态。

    宋云打水回来的时候,蒋海朝已经躺下睡了。

    望着他安静的睡颜,他闭着眼不话时,更显得五官柔和。

    她的心口涨得满满当当,好像只要看着他,就什么也不奢求了。

    将暖水壶塞回床头柜,再拎了只板凳趴在蒋海朝床边,打算就这样对付一个晚上。

    没想到几乎在她趴下的一刹那,蒋海朝就醒了过来。

    他推搡她的肩膀,嗓音哑然:“你别在这里睡,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宋云揉揉眼睛,摇头:“那不行,你是病人,我得时刻照看你。”

    蒋海朝摆头:“不用,我自己能行。”

    宋云比他固执:“不行,病人就是病人,自己怎么行,而且我走了你多孤单啊,这里就你一个人。再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我住宿舍呢,我爸妈不知道我在你这儿。”

    蒋海朝意味深长看着她,眼底晦涩不明:“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宋云怔楞了半秒,摸了摸鼻头,指着隔壁床:“那那我去隔壁睡。”

    “”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蒋海朝翻了个身坐起来,嗓音微哑:“宋云,你回去睡,我有个事情拜托你。”

    “什么?”宋云不解地看着他。

    “你得回文工团一趟,我之前交代过警卫员,最近这段时间会有人来文工团找我,如果有人找我,你让警卫员通知你,你再来医院跟我。”

    “什么事啊?”她问。

    蒋海朝呼了口气:“你不需要知道是什么事,你就你帮不帮我。”

    望着他深邃的乌瞳,宋云自然无法拒绝:,无奈垂眸:“好吧,那我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谢谢。”

    一夜无梦。

    这边文工团,从办公路跑出来后便心神不宁地在主干道上瞎逛悠好久的顾芊,最后还是舍不得,又折回办公楼打算把饭盒捡回走。

    人的错不能把怨气撒饭盒上,多好的一铁皮饭盒啊,里面都是肉和大米饭呢,他不吃就拿回家给侄女,丢了多可惜。

    然而当她办公楼时,饭盒早已不知所踪。

    她纳闷地在周围寻找一圈,仍旧一无所踪。

    暗道或许是被人捡走了,失望而归。

    唉,冲动了冲动了,白糟蹋一只饭盒,糟蹋不,还得自己掏钱再买一只新的还给他。

    想到饭盒,难免想到她和蒋海朝之间的协议,只剩最后四天了。

    过了这四天,或许他们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

    顾芊悻然而归。

    离开办公楼后,居然在主干道上看见了宋云,她还是穿着在办公室里的那件格纹衬衫,眼下正急急忙忙背着包往文工团大门口跑。

    像是有什么急事,顾芊多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这不关她的事。

    “你确定没看错?”

    “没!医务室的担架亲自过来把人抬走的!”

    “那为啥又跑医院去了,很严重吗?”

    “或许是吧,也可能是蒋部长不放心,能送医院那肯定往医院送。”

    途径篮球场,顾芊灵敏的捕捉到某人嘴里谈论的“蒋部长”三个字。

    莫名想起蒋海朝,顾芊鬼使神差地跟在了几人屁股后,他们仍在议论。

    “早上我还看着他好好的呢,就是脸色不怎么好,挺虚弱,怪不得呢,”

    “嗐!人家还有爸,总归不能我们该操心的事儿。”

    脚步声骤停,顾芊愣住。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这些人的八卦里没蒋海朝的名字,但她就觉得这是他。

    再联想到刚才看见宋云急咧咧地跑出文工团,一定发生了十分紧急的情况,才会他们的一定是蒋海朝。

    可他为什么被抬进医院了?发生了什么事?

    心脏忽然无序地打跳起来,像有一双无形的大紧紧揪住她的喉咙,失神,哑然,干涸

    望着逐渐走远的几人,顾芊想上去问清楚,却没勇气。

    万一,她想,万一呢万一他们的不是他再了,她有什么资格问呢,他们俩什么关系?

    脑子一旦纠结起来,那可真是十头牛也拉不回了。

    顾芊终究没能有勇气追问,慢吞吞地挪步回了后厨。

    放在餐柜下的饭盒,早已凉透,打开来,水汽将饭盒盖打地湿乎乎,水珠顺着饭盒纹路滑下,落在背,很冰,凉得透骨。

    麻木地吃完饭,继续开始下午的忙碌。

    今天一整天顾芊都不对劲,严大福好几次对着她欲言又止,又怕她是肚子疼所以无精打采,便没什么。

    下班后,顾芊拎上饭盒便匆匆离开文工团,跑到大门口的时候,居然又遇到了萧亚军。

    这下她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等在这里的。

    “好巧。”萧亚军一眼就认出了她,大步流星从路对面走来,便笑着:“刚才路过这里,见人多,我猜你们团里应该下班了,就在这等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你了。”

    大高个儿在这年代格外显眼,加之萧亚军又是从货车上下来的,好些个路过的男女同志朝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见到他正同文工团一女同志话,眼神开始八卦的转动。

    顾芊皮笑肉不笑,没在意四周的议论,一整天都紧绷着的神经让她没有精力再应付他。

    “嗯,先回家了,再见。”

    萧亚军把人拦住,笑呵呵地看着她,眼露真诚:“既然这么巧碰到了,干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我开车快,几分钟就到了。”

    顾芊摇摇头,挤出微笑:“不了,我不太习惯坐你车,有点晕,我还是走路吧。”

    这年头很多人晕车,这不稀奇,萧亚军以为她也是,挠挠头想了一会儿,倒是没勇气强求。

    “那行,你今晚有事儿吗,电影院新出了一部片子,叫什么青春似火,你想看吗?我请你。”罢补充一句:“我有自行车,我自行车载你,应该不会晕。”

    顾芊仍旧礼貌地拒绝:“抱歉,今天身体不舒服。”

    饶是再傻的人这下也能听出顾芊话里的拒绝。

    他仍在笑,只是笑中夹杂了一丝尴尬。

    挠挠头,萧亚军:“行,那你回家好好休息,改天再。”

    “嗯。”

    顾芊头也不回地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萧亚军才悻然离去。

    顾芊向来深眠,今晚却难得地做了噩梦。

    梦境十分真实,她梦见蒋海朝带着宋云炫耀似地来自己面前,他俩谈对象了,

    其实蒋海朝跟谁谈对象都不关她什么事,可为什么自己听到消息的一刻,心脏又痛又酸胀,即使只是个梦,那痛感却如此真实。

    顾芊当时只觉得好生气,好生气,她气得挥开拳头把人揍了一顿,蒋海朝一身的肌肉竟然没打过她。

    最后他被顾芊打了个半死,瘫在地上呻/吟,宋云尖叫着跑过来,边跑边:“顾芊杀人了!顾芊把人打死了!”

    宋云心疼地把人从地上抱起来,温柔地给他吹伤口,最后还把人背去了医院。

    心脏比刚才还要痛,顾芊红着眼跟上去,却在即将踏入病房的一瞬间,醒了过来。

    面颊有湿润的痕迹,她抬,摸了满背的泪珠。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捂住乱跳的胸口,脑子很乱,身上突然涌上燥热。

    掀开被褥,冷意袭裹全身,使得大脑清醒过来。

    这个梦实在是好真实,但又很让人怄地慌。

    顾家没有表,堂屋里倒是有一只老式挂钟,这还是大哥在世的时候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出门看一眼时间,早间六点,离上班时间还早,索性起床给家里人做顿早餐。

    她艺极好,虽然家里没多少好材料,经她操作一番后,比食堂还丰盛。

    红糖馅儿的包子,水煮蛋,咸菜丝儿加一撮糖下锅爆炒,加入腊肉丁,咸香开胃,再配上一锅黑米粥,丰盛地一度让顾家人以为顾芊又升职了。

    哪知她只淡淡地应道:“心情好,给大家做顿丰盛早餐。。”

    心情好?

    望着自家妹妹平淡无波的脸,任谁也不觉得她今天心情好。

    饭后赶往文工团,今儿个路口没“偶遇”萧亚军,顾芊呼出口气,暗道这人要是知难而退了倒也好,免得她还得想理由拒绝他。

    进入文工团时,下意识往门卫室瞧了眼,但没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不在意料之中罢了。

    原本从文工团大门到后厨,不用经过办公楼,可她还是绕了路,左顾右盼,东张西望——他不在。

    昨天因为蒋海朝心神不宁了一整天,今儿个可要打起精神好好工作。

    认真炒完菜,再盯着陈向前和罗彬两个把剩下的菜做出来,开始装盒饭。

    也不知道蒋海朝今天回来没有,她纠结了半晌,考虑要不要给他带饭,或者先到办公楼打听他在不在,在的话就

    “你塞什么东西呢?”

    顾芊正胡思乱想中,一下往布袋里掏,一下又把东西塞回去,如此反复再三的动作吸引了严大福的视线。

    她忙做贼心虚塞回去,“没。”

    慌里慌张,换谁能信没有鬼。

    趁她不注意,一把夺过她的布袋。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打开一瞧。

    严大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就一新饭盒,至于吗掏来掏去。”

    顾芊:“”

    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这不是在犹豫要不要用吗”

    “买来不用你买来干嘛?”

    “也是。”

    在众人的注目下,这只新饭盒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场。

    饭后,到底忍不住,顾芊找借口出了厨房。

    径直奔向办公楼,来到蒋海朝办公室门口,门是开着的,里面没人,焦急地在门口踱步几个来回,总算见到有人回来。

    她顾不得其他,忙上前把人拉住,问:“同志,请问你知道蒋干事去哪儿了吗?我找他有点事。”

    军便装的男同志将顾芊上下打量一阵,觉得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食堂的女工。

    “蒋干事昨天生病被送去医院了,估计最近不会在,你改天再来找他吧。”罢眸光依旧流连在她脸上。

    “好吧。”顾芊失望而归,原路返回。

    直到走进厨房,她才恍然大悟一样,懊恼地揉了两把头发:“不会被我气病的吧早知道他身体虚弱,就不跟他硬刚了,唉。”

    “跟谁硬刚?”严大福捧着茶缸靠在木椅上喝茶,姿态悠闲,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

    顾芊抬眼,讪讪一笑:“没谁。”

    严大福不信,目光反复流连在她周身:“我看你昨天心神不宁,今天还心神不宁,想什么呢?”

    “没”顾芊脑速飞快转动:“我在想怎么提升厨艺呢。”

    严大福哼了哼:“你这厨艺不用再提了,再提就真没人能超越。”

    这夸得,多少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猛然间想起什么,顾芊忙跑到严大福身前,问他:“大厨,蒋部长今天上班了吗?”

    严大福莫名其妙瞪她:“蒋部长哪天不上班?”

    “我听蒋干事住院了,我以为他在医院照顾儿子呢。”

    孰料严大福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蒋干事又不是只有他爸,他妈不能去照顾?”

    “额”顾芊愣住,尴尬凝在唇角:“也是哈。”

    顾芊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下班后没回家,居然蹲在路边等人。

    直到一位穿着将校呢大衣的男人远远地从后勤部办公楼出来,她激动地站起身,往前走几步,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随意往后望了眼,惊喜道:

    “蒋部长!”

    “顾同志。”蒋胜军明显愣了半刻,脚步骤停。

    他笑眯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顾芊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我最近好像没看见蒋干事,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我有本菜谱在他那里,现在急需用,所以想问问您知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蒋胜军了然地点点头,眉峰微拧:“他生病住院了,大概两三天能回来,你这么急的话,我让人去问问他,再派人给你把菜谱送过来?”

    顾芊装作惊讶地捂住嘴:“啊,住院了?这么严重,那不用了不用了,等他好了自己给我吧,现在好好休息,就不打扰了,谢谢蒋部长。”

    弯腰向他鞠了一躬。

    “不客气。”蒋胜军笑笑,继续往文工团外赶。

    *

    距离两人的协议还剩最后一天,顾芊以为在这之前,都不会再见到蒋海朝这个人。

    她的心态早在这段时间里调节了过来,也不会为了那人心神不宁。

    每天三点一线,什么时间该做什么,按部就班地工作便是。

    只是意外来得太突然,她已经歇了想要找他的心思,没想到那人突然出现在后厨。

    那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早晨,早也不早,九点左右的样子,厨房员工们还在洗菜切菜,等他们干完活儿,就该轮到顾芊施展脚。

    “顾芊,你出来一下,有话跟你。”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蒋海朝站在后厨门口逆光处,金光印在他身上,像金箔一样氤氲了一层佛光,宛如沐浴在圣洁的光辉下的一道虚影,看得见,却摸不着。

    时隔三天不见,他消瘦了些,还是那身军便装,从前看是精神熠熠,如今看来却觉得他添了几分易碎感。

    心脏猛然一个咯噔,顾芊揪住胸腔一块衣襟,喉咙紧了紧。

    前些天心心念念想要找到他,想跟他道个歉,如今陡然见到人,第一反应确实害怕和退缩,她突然变胆了起来。

    望着四周投来的视线,顾芊抿唇:“蒋干事,你有什么事吗,我这正干活呢,有什么事下班再吧。”

    蒋海朝还没话呢,严大福迫不及待把人推了出去:“没事没事,这里有我们呢,顾芊你赶紧的,出去跟蒋干事好好谈。”

    “”

    两人找了个偏僻地带谈话。

    “找我什么事?”随口的一句话,听起来却不是那么有耐心。

    “没事就不能找你?”如果熟悉蒋海朝的人,会想象到他这句话时的表情,一定是张扬的,戏谑的,或是笑着。

    但此时,他的神态表情反常极了。

    他很平静,平静地仿佛镜面一样的湖水,不喜不悲,不怒不惊。

    顾芊抬眼,金光洒在了她的眼睛上,在睫毛下投落一片青影。

    粉唇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能。”

    “哦。”他如此简洁明了地回。

    空气尴尬地凝固起来,顾芊心尖无端生出些许紧张情绪。

    分明想了他很多天,现在人真站在面前了,又嘴贱:“既然没事,我就回去了。”

    话落,男人没开腔,也没挽留。

    她转身,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他怎么样,而是自己怎么样。

    她觉得奇怪,觉得自己的话方式很不对劲,也很别扭。

    为什么话会突然夹枪带棒,这不是她。

    顾芊没注意,自己行走的姿势已经开始同同脚。

    走出去几米远后,蒋海朝突然开腔,他的嗓音醇然中裹挟着沙哑,是病愈后的特征。

    “顾芊。”两个字,收拢她慢吞吞往外迈的脚。

    “干嘛?”她回头,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比以往沙哑,远远望着他。

    两个人之间相隔了不到五米距离。

    他没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她,毫不掩饰的目光莫名让顾芊紧绷三天的心,倏地一软,如同潜入潮汐。

    他也变得好奇怪。

    蒋海朝唇角隐隐浮起一道愉悦的弧度:“我还没完。”

    她乖乖站住,竖耳:“那你快点。”

    “嗯。”他轻轻应了声。

    顾芊奇怪地反复打量他,今天也不对劲,居然不跟她怼嘴。

    “你今天吃错药了?”她问,两腿无意识地往前迈了半步。

    “没。”他往前一步,语调认真。

    两人之间只剩三米半。

    顾芊稳稳地停住脚:“那是什么事啊。”

    他轻启干涩的嘴唇,:“我饭盒”

    提起饭盒,顾芊面色顿时浮现尴尬,置于身后的两只扣起指甲来。

    “你的饭盒我不知道哪儿去了改天嗯,明天上班给你买个新的。”

    他倏地笑出声,胸腔伴随他笑的动作微微颤抖。

    那笑音宛若一团带刺的雾,钻入耳朵,又麻又痒。

    顾芊总算在他脸上看见了一丝以前的味道。

    果然还是习惯爱怼人的蒋海朝。

    她咬唇,不再避讳他的打量,四目相对,是难得心平气和的安静。

    可他越对着她笑,她愧疚的心情越加速涌上心坎,连带着几天前的难过,一股脑飙升。

    她终于肯软和态度,眉目低垂,阳光洒上她的脸,熠动着,不心遮住她眼睛,只剩下无限温柔与恬静。

    “对不起呀,其实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轻轻一句道歉,将蒋海朝心底的软化,只这么一句软和的话语,足以击溃他三日来的思念。

    心口倏地一软,在医院觉得每分每秒很煎熬,现在见到她了,却又在想,时间能不能走得慢一点,好像只要看见她,胸腔就被一股无名的饱胀情绪填满。

    蒋海朝觉得自己很久没体会过这样的满足感。

    忽然想伸把她揽入怀里抱住。

    理智终究抑制了内心冲动。

    眸光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没事,我找到了,不知道被哪个偷扔到了我们办公楼二楼楼梯口拐角,里面还放了一整盒肉,都是我爱吃的。”

    “”一股热意袭上脸颊,绯红蔓延到耳际,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这样多可爱,那张被太阳照得发亮的脸有多让人想。

    她嘴犟地替自己辩驳:“我就嘛好端端的怎么没了,原来是被偷偷了”

    她越越声,到最后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佯装镇定地:“扔掉的饭盒你也敢捡起来吃,不怕被毒死!”

    他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沉静,如藤蔓缠绕,带着细软的绒毛。

    “不会,那人应该不会这么狠毒。”

    粉润的指甲抓了抓脸,顾芊不自然地咕哝着:“谁知道呢。”

    蒋海朝今天话的语调温柔极了,一点也不符合他平日里的作风,那柔和的嗓音拂上心口,顾芊觉得整个人被浸在了软蓬蓬的棉花糖里。

    他还是笑,再靠近她一步。

    “我解封了。”他。

    顾芊愣了一下。

    他的意思是,他现在可以随意出入文工团了。

    “哦,那恭喜你呀。”她是真心实意祝贺他解封,笑容也是真诚的甜。

    “你就没有什么想的?”语毕,垂眸,很专注的表情注视她,无端把她看地脸热。

    他静静地凝视她,眼波深邃,胜过所有言语。

    顾芊其实想问问他的身体情况,到嘴边却变成了:“哦,我的钱我们的协议今天到期了,你该付钱了。”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个,蒋海朝低低地笑出声:“嗯,我知道,不过今天还有两顿。”

    真是个财迷。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她,两人的距离只剩最后两米。

    她眨了眨漂亮的睫毛,丝毫没注意到男人的动作。

    “那我等会儿给你送饭,送完你就给我钱。”

    “不是没有饭盒吗?”

    顾芊僵住,他却开口替她解困:“等会儿我去买一只新的,再给你送过来。”

    “也行。”眼珠子活跃地转了转,她又叮嘱:“你别送进来,就放在放在仓库门口那只破菜篮子里吧。”

    “好。”蒋海朝两轻松地揣进裤兜,同意了。

    两人莫名其妙闹了一回,又莫名其妙和好,过程虽然曲折,好在结果不错。

    算是简单地为上次的事情和解,回去后两人都挺开心的,顾芊甚至做饭都哼着歌。

    员工们好奇地偷瞄她,面面相觑着使了个眼色,陈向前上来问:“芊儿姐,刚才蒋干事找你啥呢,我看你回来之后心情很好啊。”

    “有吗?”她抿唇,不再唱歌:“也没有吧,我最近一直都挺开心。”

    开心?

    不知道是哪个火气大的,早上一来就噼里啪啦剁肉馅儿。

    明明今天安排了做茭白炒肉丝,非改成红烧狮子头;明明这活儿该是刘明明干,非得自己亲来,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挺凶狠,没人敢上去招惹她。

    午饭做完,顾芊负身后慢悠悠地晃到仓库门口,果然瞧见了一只崭新的铁皮饭盒,被人塞进了那只破菜篮子里。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塞进来的,他现在走了吗?

    环顾四周,没见到人,恍惚间有中怅然若失的感觉浮上心头。

    她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好奇怪,感觉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

    偷偷摸摸把饭菜盛满,等到她赶到办公楼的时候,蒋海朝早已等候多时。

    虽然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交易”,但今天,顾芊冲他跑过去的时候,她的心跳速度快得惊人,并且多了一些以往不存在的——激动。悸动。欢欣。期待

    甚至生出忐忑的心理。

    “等很久了?”站定后,她心翼翼地问了句。

    蒋海朝摇头,垂眸凝视她,嗓音柔得不像话:“没,刚来。”

    其实已经等了二十分钟。

    三天不见,两人的对话听着倒有些生疏。

    以前连玩笑都能开的人,现在多一句话居然都觉得难为情。

    顾芊将饭盒递过去,蒋海朝伸接过,指尖无意碰到,触火一样收回。

    顾芊突然紧张地两倍速话:“早上忘记问了,我听前几天你生病住院了,现在好了吗?”

    完,心脏跳得更快。

    蒋海朝看着她的眼睛,笑着点头:“嗯,好了,完全好了。”

    听语气,精神还不错。

    悄咪咪地挠了挠指,她点头:“哦,那就好,那你慢慢吃,我”

    “你现在有空吗,急着回去?”他突然插嘴道。

    “倒也不怎么急。”

    “行,我有话跟你,咱们上办公室聊?”罢指指楼上。

    视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一眼,踟蹰道:“被人看见不太好吧。”

    扭扭捏捏模样逗笑了他:“没事,我锁门。”

    她这才松了口气般:“行吧。”

    这不是顾芊第一次来蒋海朝的办公室,只是鉴于三天前这地方给她的印象实在差,导致她重新踏进来,第一反应是皱眉,有中条件反射的不适感,不过很快便复原了。

    把隔壁同事的椅子拖到身边,拍拍坐垫:“坐。”

    顾芊在他身边坐下,蒋海朝毫不避讳地掀开盖子开吃。

    他应该是饿了,大口朵颐,可动作却不会让人觉得粗鲁。

    相反,他吃饭的动作大大方方,姿态从容,嘴角不沾油也不沾饭粒,看得还没吃饭的顾芊胃口大开。

    他吃了几口才开始进入正题,边刨一口饭,边:“我想问你个问题。”

    顾芊收回落在他嘴角的视线,胳膊肘撑在桌面,掌心托着下巴:“什么?”

    蒋海朝清了清嗓子,才在她的打量下缓缓道出:

    “如果,我是如果就是打个比方,如果有人诬陷你把女同志肚子搞大了,你应该用什么方式澄清?”

    “噗——”顾芊咳得脸涨红,直接进入懵逼状态:“孩子?谁,你把谁的肚子搞大了?”

    “”

    作者有话要:  和好了!下一章解决李蕙佳,然后吴红星那边自行车也要收回来了!

    (这两件事儿处理完之后,作者君会疯狂撒糖!接招!)

    感谢“46032066”,“mltrbe”,“我爱读书”,“霏羽”,“”投喂的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