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不能倒立吃饭

A+A-

    费奥多尔的童年,太宰治猜测为纯白色的地狱。虽然没有那么惨,称不上真正的地狱,但确实没有什么美好的东西。

    若是真正的地狱,倒还好些。

    套着漂亮壳子的才是最烦人的,尤其是披了层爱意的壳子,却往下浇灌扭曲的圣洁,按他们的意愿修剪枝丫,反正——“都是为了你好”

    他想。

    如果真的回到过去,有人对他伸出手,那么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悖论。

    没有过去的他就不会有现在的他,抹杀了过去的他,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存在,也就不会有抹杀过去这种想法存在,于是抹杀也不能成功。

    就算是神明,也无法让时间倒流,人从来都无法再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所以后悔惋惜的情绪也是无用的,是会扰思维速度、应该被抛弃的情绪。

    “我相信你。”

    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算是费奥多尔,也不免感到惋惜。

    因为他只是在模仿少年的自己出的这段话。

    他已经永远地错过了少年的自己。因为错过了,所以握住了悬崖边的那只手,能被拉上来的,也只能是一个易碎的幻影。

    他过的话里,谎言的成分总是比真话更多些,因为太习惯了,谎言出口的瞬间甚至不会心软一下。毕竟好听的话只是安抚而已,安抚猫咪的时候些温言软语,画下根本不会实现的大饼,不是很正常的吗——何况他也会尽力去实现,以另一种方式。

    他曾经站在深渊旁。

    那是曾经的事了。

    “我们可以回去了吗?费佳。”明流是完全意识不到这些的,他揉了揉鼻子,重重地了个喷嚏,“这什么东西的血啊......好难闻,等找到太宰他们,就回去洗澡吧。我要洗上整整一个时。”

    因为拥抱,明流身上也沾了血,干净的衣服就这样毁了。刚刚还不觉得,现在情绪缓下来,这刺鼻的气味就无法让人接受了。

    “......唔,我受不了了,费佳,虽然很破坏气氛但是......我想吐。”

    明流后退了两步,险些被石头绊倒,跪在地上,比常人更敏锐的五感带来了更大的伤害。

    “我讨厌这里......”

    他更用力地咳了两下,眼泪汪汪,向费奥多尔伸出手:“回去嘛。”

    ......

    比起费奥多尔这儿,太宰治和织田作就要悠闲多了,漫步在死城里头,时不时从废墟里面扒拉出一点东西,某种文化的遗迹。

    自某一刻开始,那种无处不在的恶心人的怪物就消失了,大概是费奥多尔的计划成功了吧。

    “费奥多尔变得不可爱了,虽然他本来就很讨厌。织田作觉得呢?”

    “和原来......有区别吗?”

    “果然就不应该问,织田作的回答好无聊啊……”太宰治无精采地把手头刚捡来的东西扔了,“知晓了超出身体范围的记忆,简直就像是预知未来……虽然这二者有根本性的不同。”

    预知得来的东西,不一定会发生,是可以改变的。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力天衣无缝,就是靠预知几秒后的情况来躲避危险,从他这个异能力看,未来是可以被无限改变的模糊状态。

    可他所看见的未来……是确定以及肯定的事件发展,无论再不情愿,那些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最多是按第一人称的视角,按时间顺序在脑海里回溯一遍。

    所以才会格外不爽。

    明明回到了自己的过去,却发现这是一条早已被确定好的线,根本没法改变。

    “太宰——织田作——”

    “诶?”二人愕然回头。

    眼看着明流就要跑过来。

    “织田作,枪。”太宰冷冷地提醒了一句。

    织田作下意识抬起胳膊。短短的战斗中他已经开始习惯太宰的指挥,此时一声提醒,虽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身体却擅自行动了。

    “啊。”明流停下来,停在离他们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一头雾水,“为什么……”

    他还有点委屈。

    “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幻象?”太宰治抱着胳膊,眼神宛若在看陌生人,刀子似地扎过去,“织田作也真是的,防备心太低了。”

    “可是我是真的啊……”明流纠结住了,“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我是我呢……”

    好难,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最近脑容量好不容易扩充到2MB,马上就迎来了哲学里面最难的几个问题之一,完完全全地超纲了。

    “唔……织田作喜欢吃咖喱,太宰喜欢吃螃蟹?”

    “不行,这两件事情都太简单了。我喜欢吃螃蟹,织田作喜欢吃咖喱,这是看一眼就能得知的信息。我可是把喜欢吃螃蟹这件事刻入DNA的人!织田作也是把辣咖喱放进灵魂的人!”

    太宰治几乎是在刁难了。

    “那……太宰君上次玩的游戏是DQ系列的?”

    “你居然用疑问句,不坚定。”

    “可是、可是……”明流噎住,“我真的是真的呀,我真得不能再真了,难道这世界上还有假的我吗……难道假的我会认为自己是真的我吗……”

    他手忙脚乱了一阵,看得出来快要纠结成麻花了,脑袋里乱成浆糊。

    “太宰,这是真的吧。”织田作都看不下去了,他收了枪。

    明流看织田作的眼神绽出光。

    织田作!救世主!

    “织田作……”太宰丧气地,“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次机会可以捉弄的……”

    “所以,我是真的咯?好头痛......”明流犹豫地了一句,他还在弯弯绕绕里没出来,这样一弄,他自己都不知道要什么好了,“我是来找你们回去的……费佳已经让他提前回飞船了,贸然来死星也太危险了。”

    “这里只剩下吃垃圾为生的虫子了,”他越气势越足,“快些回去吧,真不知道银时为什么让你们来这里找我......”

    “起这个。”太宰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通常只有不怀好意的时候他才会故意露出这种,仿佛思考什么重大事情的表情,“我们是为了找明流君才来了这里,是因为明流君才陷入危险的境地哦,明流君算怎么赔偿我们呢?”

    “我的错......”明流举起双手,“回去之后想做什么都行。”

    “真的吗?”

    “真的。”

    ......

    “我错了。”

    明流挂在树上荡秋千。

    “我真的错了。”

    天空与大地的位置交换,有些长的头发顺着重力垂下来,几乎要扫着地面。

    织田作蹲在门前,给蔫叭的多肉浇水。这不是需要多浇水的植物,两三周偶尔看管一次,就行。

    “织田作......”明流艰难地向他伸出手,“生石花两周浇一次水都嫌多,但我不能两时不吃饭......”

    “好哦。”太宰治笑眯眯的,心满意足地坐在门前,捧着酱油拌饭吃,“我甚至可以喂,明流君想要吗?”

    “太宰......人不能倒立干饭。”

    “我听人的食道会自己蠕动,把食物送进胃里。其实我一直对这个事情很好奇哦,只是一直没办法亲眼见到。如果是明流君的话,一定可以做到这件事的吧。”他对于惩罚和折磨这两件事兴致勃勃,“来试试嘛,我会喂得温柔点的。”

    明流被挂在院子里的树上。

    太阳很好,但这棵树的树冠非常茂密,完美地挡住了阳光——当初明流买房子的时候也有看中这棵树的原因,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最后的用途竟会是在这儿。

    太宰总喜欢有事没事出来挂一挂自己,织田作喜欢在树枝上挂点鱼、肉,风干它们,费奥多尔有时候也会出来,远离电脑,在树底下抱着书看。

    如今明流也和树有不解之缘了。

    脚腕被捆住,挂在最坚硬的那根树枝上,和织田作晒的咸鱼一起,在秋风中飘荡。

    ......飘荡了两时。

    虽然对他来,挂着没有很痛苦,也随时可以挣脱绳子离开,但明流觉得这既然是赔罪,得不到允许就不应该下来。

    “费佳......”他看向最后的救命稻草。

    费奥多尔膝盖上放着轻薄的笔记本,手边一杯咖啡,也坐在外面。今天大家倒是整齐,都坐在外头看风景。

    “我拒绝。”

    “好冷漠,好的相信我呢......”明流扭了两下,让自己和树上挂着的其他咸鱼区分开,“我看错你们了,你们只是想把我挂起来而已。”

    “把您挂起来是太宰君的主意。”费奥多尔的视线离开笔记本,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虽然我本人也完全同意这件事。”

    “你们怎么忍心——明明昨天还在外星找我的——”

    “正是因为这件事。”费奥多尔耐心地给明流解释,“您知道,您前三天突然失踪,我们为了找到您,乘坐飞船到了极远的地方,顺便度过了一个不的危机。结果,明流君,你去哪里了呢?”

    明流撇过脸去,不好意思了。事实上刚刚他已经倒挂着把事情都解释了一遍。

    “我们找了那么久,结果居然是跑到牢里去了,被拘留啊,明流君。”太宰治轻轻地在一边扎刀子,“身为家里唯一的大人,明流君居然做了坏榜样。”

    “被——拘留啊——居然因为毁坏公物,被拘留了啊——”

    太宰治恶意地重复了一遍。

    “莫非是喝酒喝多了吗?运气很好呢。那个地方的隔壁当晚正好发生了一起命案,”太宰治拍着胸脯,夸张地表演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要是大晚上遇见杀人犯,那可就糟糕了。对吧,费奥多尔君?”

    费奥多尔合上笔记本,神色淡定:“那可真是太幸运了。”

    “我道歉......”明流在树上晃悠,“大不了,我以后不喝那么多酒了......不,我不喝酒了!我戒酒!”

    他几乎要晃下宽面眼泪:“戒酒还不可以吗......”

    太宰治觉得玩够了,把决定权扔出去:“费奥多尔君觉得呢?”

    “结束吧。”费奥多尔了解救的话语,“毕竟,如果晚饭时间还挂在树上,对明流君未免太残忍了。”

    “好耶!”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明流就把绳子挣脱开了。

    脚腕上落了道红痕,他蹲下来揉了一下,感觉最多半时就能恢复。

    于是他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

    “我的事情解决了。那么我们来算账吧。”明流捏了捏手指,“关于你们擅自跑到危险区域的事情,是不是也应该受到什么惩罚呢?”

    “我会,轻轻地——”话还没完,“人呢?”

    “真是一群坏猫咪,连织田作都学坏了。”明流只来得及捉住一个人,因为抱着笔记本慢了一步的费奥多尔,“果然还是费佳最好了,费佳可爱想要什么样的惩罚呢?”

    他用最可爱的语气出了残忍的话。

    费奥多尔抱住了笔记本:

    他合理怀疑抓住他是明流故意的。否则为什么第一时间奔他而来,明明太宰治才是站得离明流最近的那个。

    “来嘛,五千米和一百个俯卧撑,选一个嘛。”

    费奥多尔的手指猛地攥紧了。

    瞳孔放大。

    昨天在死星上面被扑倒的时候都没有那么惊恐。

    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又下意识开始想要咬指甲,黑发遮到面前,叫明流看不清表情。

    “明流君......”

    “嗯?怎么了,逃避惩罚是不允许的哦。”明流一本正经地自豪,“我可是自首,自愿接受惩罚的。”

    费奥多尔忽地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拉近了一点,也拉低了一点。

    而后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语:

    “谢谢你。”

    ——选择站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  明流去喝了一斤白酒,思考了半时人生。

    然后把犯罪现场破坏之后跑路了。

    他选择成为共犯()

    剧情需要,监狱那边和真选组不是一个组织的,所以设定真选组那边不知道明流被关了。

    而且当天晚上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那起命案,没人在乎隔壁街有个喝醉酒的二货进去了——就算是知道,没人想得到是明流进去了......谁关得住他啊()

    话,主角好丢脸哦——哪有主角会进局子啊——

    (银时和桂:?)

    最后,三句话逼费佳直球:“五千米,俯卧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