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逐渐转暖, 洛特凯亚身上裹了两层毯子，高空呼啸而来的夜风都被钢铁侠盔甲上释放出的一层透明屏障遮挡在外，半点不会让人感到寒冷。

    钢铁侠飞的很慢, 两个人的身影置身于高空, 脚下是哥谭高低错落的建筑, 与零星的灯光。

    洛特凯亚自己会飞, 因此并不畏高，而且他相信托尼既然带着他飞上天，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他放松了身体，向下看了一会，忽然发现：“……这好像不是回韦恩庄园的路？”

    钢铁侠咳嗽了一声：“的确不是。”

    洛特凯亚有点纳闷的：“我还以为你是想赶紧把我送回去，好快点回洛杉矶。”

    钢铁侠用不以为意的声音：“我只是忽然觉得哥谭夜晚的景色还不错，想停下来看看。我跟哥谭王子可不一样，我的闲工夫可多了。”

    洛特凯亚没法回应这句话里关于对布鲁斯的控诉, 他瞅瞅下面乌漆墨黑的一片, 相信以人类的眼睛, 没有辅助系统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不由得：“……”

    接触到他的眼神, 钢铁侠补充道：“我夜空，”他用控诉的眼神看着洛特凯亚，好像他是个毫无艺术细胞的庸人：“你不觉得这片夜空很美吗？”

    洛特凯亚又抬头看看头顶, 不巧, 今天的哥谭乌云罩顶, 连平时相当瞩目的月亮都看不清，更别提什么星星：“……”

    在黑乎乎的一片里，两个人大眼瞪眼，相顾无言。

    洛特凯亚不得不先开口：“托尼,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

    钢铁侠立刻：“没有。”

    洛特凯亚叹了口气：“好吧，没有就没有。不过你知道的，我挺乐意听听那些没意义的话，而且这些话我听的时候也不过脑子，听完就忘了。”

    闻言，钢铁侠看向洛特凯亚，他的眼睛狭长，形状姣好，冰蓝色的眼珠里含着一点平和的、带着些鼓励与温和的笑意，此刻也正专注的看着他。

    钢铁侠看了一会，像泄了气一样，道：“我只是觉得，我不开心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着重补充道：“我是，如果我不开心的话，如果。”

    洛特凯亚点点头，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

    钢铁侠望着前方的夜空：“如果我不开心的话，在天上飞一会会让我好很多。”然后他低下头，看着洛特凯亚：“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

    洛特凯亚愣了一下。

    开了个话头，下面的话就很好出口了：“你真的没事吗？我跟你是有段时间没见了，我承认，这阵子我忙着对付理事会和国会议员，忙着升级我的新玩具，这些盔甲……”

    哪怕不合时宜，洛特凯亚还是皱皱眉，断了他：“这些盔甲才不是玩具，托尼，你不用妄自菲薄，也用不着刻意贬低自己，这是你最骄傲的成就。”

    “好吧，随你怎么。”托尼不大好意思的扭过头，然后又转回来：“……总之，我承认我最近有点忽略你，你们，我身边的人。”

    洛特凯亚为他罕见的直白感到惊讶。

    “但至少他们没有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变成你这样，”托尼的语气稍重，显得十分不满：“老天，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你的时候你自己是什么样子吗？你表现的压根不像个健康人，要不是之后你跟那只蝙蝠话的时候还算正常，我简直以为……”他把剩下几个单词咽了下去，停顿了一下又道：“要是你不喜欢在哥谭工作，可以来纽约。我在纽约新建了斯塔克大厦，环境设施可比这个破研究所要好多了。”他补充道：“当然，安全也是。”

    洛特凯亚一下子哽住了。

    他没想到托尼会出这样一番话，还以为他是来找他寻求帮助的，结果被开导的反而是自己。而这些话，没有人提出来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当它被人用直白的表达和毫无虚假的担忧出口的时候——

    洛特凯亚原本还算得上稳定和平静的情绪忽然就变得有些失控。

    他闭上眼睛，咬住嘴唇，把脸埋进手心里，不想让托尼看见他的表情。

    见到他的反应，钢铁侠一下子慌了神。他踌躇了一会，稍稍变化了一下抱着洛特凯亚的姿势，让他的下巴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洛特凯亚伸手环抱住了他。

    他们飘在天空上，一时间谁也没有话。钢铁侠注意到他的肩膀在微微发颤，视线在他的后背停顿了一瞬，又抬起头去看着面前的夜空

    。高空的风声呼啸，但穿不透金红盔甲释放出的透明屏障。

    这里没有风，并不寒冷，没有时刻盯着他的一双双眼睛。

    他的安全屋没有了，钟楼也因为蝙蝠侠的夜巡变得不再安全。实验室的借口他用了太久，韦恩庄园的卧室里也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在这一刻，洛特凯亚竟然感觉到了久违的一丝自由。

    他没有放任自己消沉太长时间，正当钢铁侠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着该点什么比较好的时候，先一步听见了洛特凯亚声：“谢谢，托尼。”

    “呃……不用谢。”钢铁侠习惯性的想耸耸肩来让自己显得不是很在意，但是他忽然想到洛特凯亚还靠着他的肩膀，只能放弃，幸好现在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

    洛特凯亚的心情好多了，沉默一会又笑了起来：“托尼，我觉得你长大了。”

    在他的印象里托尼还跟以前似的，别别扭扭，话里带刺，能讽刺人就绝不好好话，连一句好好的关心都能被他表达得像是嘲笑和讥讽。

    结果呢，你看看现在，他都会安慰人了！

    钢铁侠差点没当场炸成烟花：“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占什么便宜？”洛特凯亚理直气壮的：“我本来就比你年纪大。”

    “但你喝酒的时候像个未成年。”钢铁侠想以此扳回一局，但洛特凯亚明智的没有回话。他无趣的翻了个白眼，道：“所以，你考虑好了吗？”

    洛特凯亚愣了一下：“什么？”

    “我问你要不要换一个老板，”钢铁侠轻松道：“比如你现在正靠着的这个。”

    “不，不用了。”洛特凯亚有点好笑的：“那些又不是布鲁斯的错。”

    “所以……”钢铁侠的声音向上拐了一个调：“真的是因为那个混蛋？”

    洛特凯亚吃了一惊，没想到钢铁侠现在变得这么敏锐，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低估了他的情商。他从钢铁侠的肩膀上离开，直视着他，犹豫了一会该怎么表达：“……他没做错什么，主要原因在我。”

    好多事是他考虑不周，如果他能像上条时间线里的蝙蝠侠那样考虑周详的话，这条时间线里的布鲁斯根本不会成为蝙蝠侠，也就不用谈后面发生的那些事。

    钢铁侠冷笑一声，没有话。

    洛特凯亚不自觉皱起眉：“托尼？”

    钢铁面罩向上掀开，托尼面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干嘛，我看不惯他，笑一声都不行？”

    洛特凯亚歪歪头，狐疑的看着他：“你不会再对他做点别的吧？”

    托尼反问：“我还能做什么？”

    洛特凯亚决定终结这个话题，以免给他提供思路。

    托尼看洛特凯亚的表情比之前好看了不少，又扣上面罩，脚底涡旋喷射器喷发出蓝色火焰，带着洛特凯亚迅速加速，往韦恩庄园的方向飞去。

    因为他们在天上待了不少时间，回去的时候布鲁斯已经换好了衣服，和阿尔弗雷德一起在庄园门口等着了。韦恩夫妇昨天飞去了欧洲，现在不在庄园，否则洛特凯亚还要多接受两个人的慰问。

    一见到洛特凯亚，布鲁斯迅速松了口气，道：“之前我给戈登局长了电话，他你和托尼先回来了，我还在想你们为什么还没有到。”

    这话最多只能信一半。洛特凯亚估计他早就定位了钢铁侠所在的位置，知道他们是安全的，并且还在哥谭，否则早就开着蝙蝠飞机出门了。

    洛特凯亚点点头，谨慎且不着痕迹的与布鲁斯拉开了一点距离，温声：“抱歉，我们……”他回头看了钢铁侠一眼，道：“……在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

    “你没事就好。”这句话布鲁斯是真心实意的，接到蝙蝠报警的时候他确实非常紧张，好在最后洛特凯亚安然无恙。想起洛特凯亚的应激反应，布鲁斯不着痕迹的皱起眉，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暂时安然无恙：“我很抱歉我当时没有在现场……嗯，那个时候我在……”

    “没关系，”洛特凯亚断了他，反正布鲁斯也不会对他那个时候他在救人，那些理由不如不听：“我在实验室的时候通常也不乐意接电话。”

    布鲁斯的表情看起来更加愧疚了。

    洛特凯亚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的本意并不是这样。刚想要开口点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管家忽然微笑着：“洛特凯亚少爷，听您还没有吃晚饭，我已经为您准备了一些食物，或者您想要先洗澡？”

    “他得对。”金红盔甲从

    中间裂开，托尼施施然从里面走出来，对洛特凯亚：“我猜你现在非常需要一些高热量的食物，或者热饮料，还有柔软的床，被子，抱枕什么的。”

    他一提起抱枕，洛特凯亚立刻想到在奇异博士那见到的粉红色钢铁侠抱枕，那种辣眼睛的配色恐怕他一年也忘不了。思维稍稍跑偏了一点之后，洛特凯亚又把注意力转向托尼，他看起来相当正常，没什么发作的迹象。正巧阿尔弗雷德也在等待着他，虽然没有催促，但脸上的微笑让洛特凯亚不好意思让他久等。洛特凯亚没再什么，和老管家一起进了别墅。

    看着洛特凯亚的背影在视野中消失，布鲁斯转过头，看着托尼，表情严肃下来：“托尼，我有事情要跟你。”

    托尼看着他，微笑了一下：“巧了，我也有。”

    完，他当即对着布鲁斯的脸来了一拳：“操/你，布鲁斯·韦恩！”

    布鲁斯没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一侧脸颊顿时肿了起来。托尼学过好几年的拳击，拳头上的力道又稳又狠，看在朋友的份上，他没往要害上招呼，一边一边骂道：“那个时候你在干嘛，嗯？好几个时过去了你又在干嘛？你还有脸请他原谅你，操，你他妈知不知道他今天经历了什么！还是你觉得他差点死过一次就习惯了？！上回我过了吧，再有下一次我就揍你！”

    布鲁斯几乎没有躲，也并不反击，直到托尼双手揪着他的衣领，双眼泛红，怒吼道：“你他妈天天跟他住在一起，居然没发现他精神有问题？！”

    布鲁斯垂在身侧的拳头猛的握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托尼的手腕，面色发沉：“我正要对你这件事。”

    “好啊，”托尼被他气笑了，松开他的衣领，整了整身上的西装，冷笑道：“。”

    布鲁斯看了他一眼，转过身：“你跟我来。”

    他带着托尼走进别墅，来到客厅，拨动挂钟上的指针。

    一扇暗门从后悄然浮现。

    托尼不禁皱起眉，他忽然意识到今天布鲁斯要跟他的事儿绝对不同寻常。

    布鲁斯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话，径直走了进去，托尼跟在他身后。暗门后是一截长长的向下的台阶，一开

    始托尼的视线被石壁所遮挡，还不知道底下究竟是什么，很快，在走下某一台阶后，他的面前豁然开朗。

    托尼看着面前停放着的车辆和飞机，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器械用具，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他当然不是吃惊于布鲁斯的库存，而是……这些东西他刚刚在不久前才见过。

    这时，布鲁斯回过头，钢蓝色的瞳孔直视着他，面孔冷峻，音色低沉微哑：“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

    “I am Batman.”

    作者有话要：龙龙流下心酸的泪水：托尼长大了，都学会骗妈妈了

    托尼：不要男妈妈不要男……不对你他妈就是在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