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况过于出人意料, 厄贝里斯特瞳孔一缩，在最后关头猛的侧过头，子弹擦着他的侧脸划过, 击碎了半片面具，在脸上擦出一道微不可见的血痕。

    这伤痕并不大，几乎转瞬间就愈合了，但子弹上附着的邪诡怪异的气息趁着这短短一刹那，立时侵入他的血液之中。

    厄贝里斯特对这气息并不陌生，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被它纠缠折磨，因此立刻就辨别了出来。他看向萨巴蒂诺，皱起眉：“你是从哪……”

    子弹的效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 萨巴蒂诺冷哼一声, 命令道：“开枪！”

    顿时，门外又闯进来几个拿着机枪的男人，和屋内的手一起, 毫不犹豫的冲着厄贝里斯特扣下了扳机。

    短短时间里，厄贝里斯特已经发现了这些子弹的特异之处，它们的表面被附着了和前一阵他碰到的那个邪/教徒一样的邪恶魔法, 而因为他正深受其困，自身对它们的抗性变得相当低, 他的魔法在它们面前几乎毫无作用；但除此之外，它们不过只是普通的子弹，哪怕厄贝里斯特保护自身的魔法屏障已经失去了效用，也顶多只能划破他些许皮肤。

    不过考虑到那些诡异魔法对他带来的影响, 厄贝里斯特没有选择硬抗。

    交织的弹幕彻底扰乱了这片区域，其上附着的魔法使得厄贝里斯特的能力在这片空间彻底无效化，在他凝聚出一个像样的传送门前就将之摧毁。厄贝里斯特立刻放弃了先去威胁萨巴蒂诺的想法, 闪身来到一个持着机枪的男人面前，一把掰弯枪管，然后掐着他的脖子扔了出去。

    男人撞翻了两个持着机枪的手，翻滚着一起撞到了墙角。

    厄贝里斯特控制着自己的力量，给他们留了一口气，但就在这停顿的短短一刻，一连串子弹向他袭来，厄贝里斯特翻身躲过了它们，但不慎扯到了胸前还未好全的伤口，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

    蝙蝠侠的身躯如一抹恐惧的阴云，直直落到巷子里，然后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一拳击晕了拿着枪的罪犯。

    面前的场景看起来是一场抢劫，这样的案件在哥谭出现的频率相当高，蝙蝠侠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报警器为什么会响。

    这时，不远处萨巴蒂诺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持续的枪响，随后是耳麦里厄贝里斯特隐忍的闷哼。蝙蝠侠钢蓝色的瞳孔一缩，顿时意识到了原因，他还没有动作，刚才被逼迫到墙角的受害者忽然一拳冲他挥了过来。

    ……

    因为拉扯到了伤口，厄贝里斯特接下来的一串动作不由得变得慢了一些，子弹在他身上的皮衣擦出一道道白痕，其上的黑色雾气转瞬间没入他的身体。

    他身体里的邪异气息感应到同类的出现，在身体里蠢蠢欲动起来，开始里应外合的冲击起厄贝里斯特设下针对它们的封印。

    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一些显然不属于这里的画面如故障般突兀的闪现，扰乱他的感官。好像有一些声音在他耳边窃窃私语，蛊惑着什么，但他听不清。

    厄贝里斯特抬起手臂，挡住两颗射向面颊的子弹，以免它们将自己脸上的面具破坏的更严重。

    ——下次我得换个更结实的材料，他居然还有时间抽空想，以前他的生物力场一直在保护着它，但现在不行了。

    萨巴蒂诺见他的行动变得迟缓，知道自己的攻击有了效果，紧张的心态慢慢放松，抱起手臂，倨傲的笑道：“他得对，厄贝里斯特，你离开哥谭是去养伤了——哈，那只蝙蝠下手可真重。”

    听到这句话时，厄贝里斯特的动作一顿，那些不好的记忆忽然翻滚着涌上来。他的脑中出现轻轻的一声脆响，封印被破了一条缝，更多黑雾涌了出来，蝙蝠侠拿着匕首和满室的敌人交替出现在他的眼前，然后被耳边响起的声音盖了过去。

    萨巴蒂诺还在：“你的伤还没好全，着急着跑回来干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报复他，对不对？不过可惜，今晚你就要死在这啦……”

    厄贝里斯特已经听不清他在什么了。随着进入身体的黑雾逐渐增多，耳边断断续续的絮语也越来越清晰：“……杀……”

    在听到这个单词的刹那，厄贝里斯特身体一顿，眼中迅速攀上一抹黑色。那声音如同低沉的呢喃，诱惑着他向它所的道路前进：“杀了他……杀了他们……”

    “快……释放你的本性……”

    “割开他们的喉咙……让鲜血淋上你的手指——”

    厄贝里斯特的眼白逐渐被黑色侵染，金色的瞳孔在一片黑色中如同流动的融金。他面孔冰冷，伸手抓住一个男人的脖子，任凭他手中的枪械将子弹倾泻到自己的胸口上，然后单手用力，直接将他提了起来，捏的脖子咯咯作响。男人不得不扔掉了手里的枪，掰着他的手指，双腿在空中胡乱踢蹬，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

    在逐渐模糊的视线中，他惊恐的发现，面前这个恶魔般的男人忽然对着他露出一个充斥着冷酷和血腥的笑容，破碎的面具下嘴角上挑，露出森冷的犬齿。

    下一刻，厄贝里斯特闭上眼睛，然后猛的睁开：“闭嘴——”

    他松开手中的男人，咬牙切齿的道，除了我的主人之外：“——没人能命令我！”

    眼中的黑色蓦地散去，他好像挣脱了一层薄膜，耳边那些絮絮叨叨的声音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随之而来的是他熟悉且厌恶的幻觉，从这些黑雾进入身体的那天起厄贝里斯特就在跟它们抗争，但它们大多是事实，胸口伤处被重新拉扯迸发出的黏腻感提醒着他，他没法否认事实。

    厄贝里斯特咬着牙，努力让自己忽略眼前的幻觉，低喘着一把将一个男人的头按向旁边的花瓶。他现在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力道，看见对方还能动，就又往腿上补了一脚，随后将他的枪连带着那只手一脚踩碎。

    时间过去了短短不到一分钟，厄贝里斯特已经解决了房间里大部分敌人。萨巴蒂诺也发现，阻止厄贝里斯特现在还没有像对待自己那堆手那样，抓着自己脖子的，不是他一开始以为的子弹，而是别的什么东西。那玩意儿延缓了他的动作，但不能阻止他一步步向自己接近。

    萨巴蒂诺在心里暗骂那只蝙蝠怎么还没来，一拳敲下办公桌上的按钮，大叫道：“你给我去死吧！”

    霎时，萨巴蒂诺头顶两侧的方砖开，从黑黝黝的洞口里探出两架改装过的全自动重型加特林机枪。在下降到指定高度的那一刻，十二支枪管飞速旋转，剧烈的火舌喷吐咆哮着撕碎任何敢于挡在它们面前的阻碍。

    厄贝里斯特一个翻身躲了过去，剩余的手们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顷刻间在这两台巨大的杀器下毙命，伤口被撕扯的血肉模糊。

    机枪转变角度，再次向厄贝里斯特射来。

    他确定如果这玩意儿的子弹也附了魔，那么一瞬间无数子弹的冲击足以掀开他的鳞片——他身上的紧身皮衣，更多的黑雾会进入他的身体。但在机枪还未扫射到他身边的现在，没有附魔的子弹的搅，厄贝里斯特已经能使用魔法了，他联通了两架机枪十二联枪管附近的空间，五根细长的手指微弯，想要将枪管捏碎。

    ——忽然，随着注意力的转移，他被善抓机会的触手拉入一段黑暗的幻觉。

    蝙蝠侠冷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厄贝里斯特痛苦的呜咽了一声，踉跄着扶住了一旁弹孔密布的墙壁。

    耳旁子弹发射的声音轰隆作响，近在咫尺，但他眼里只有蝙蝠侠垂坠在地的黑色披风。

    下一刻，巨大的蝙蝠黑影破窗而入，玻璃碎屑反射着万千个倒影，哗啦啦洒了一地。还未落地，蝙蝠侠白色护目镜下的视线一转，挥手将两枚蝙蝠镖分别插在两架机枪上，其上的红点闪烁一下，立刻爆炸。

    机枪的复进簧被炸碎，不甘不愿的熄了火，枪管嗡嗡的垂了下去。

    见到蝙蝠侠现身，萨巴蒂诺不但不生气，反而喜出望外：“蝙蝠侠，厄贝里斯特要杀我，你快——嗷！”

    蝙蝠侠走到他身边，一拳击中他的脸，然后拽着头发砰的一声磕到实心木质的办公桌上。萨巴蒂诺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完，就翻着白眼，软绵绵的晕了过去。

    厄贝里斯特仍站在原地，艰难的和幻象撕扯。

    “厄贝里斯特——”蝙蝠侠声音低沉，大步向他走去。他的声音里不由自主的带上了恼火——这些恼火源于厄贝里斯特并没有对他实话。

    在拟定行动前他再三向厄贝里斯特确定过他的安全问题，还有之前他也曾问过他的伤口愈合状况，可想而知，他压根就没好。

    回想起近段时间他参与了他的多少次行动，使用了多少能力，蝙蝠侠在恼火的同时也不禁感到担忧。他上前一把抓住厄贝里斯特的手，防止他再突然跑掉，语气严肃：“你必须得——”

    忽然，厄贝里斯特一把甩开了他。

    他在蝙蝠侠诧异的眼神中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墙上，声音发颤：“……不要。”

    蝙蝠侠才发现他的状态不太对劲，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顿在了原地。一瞬间，蝙蝠侠掩饰不住自己的表情，难以置信的看向厄贝里斯特。

    厄贝里斯特的身体上冒出了数根黑色的触手，缠绕住他的身体和四肢，他被困在兜头彻尾的幻象中，浑身只剩下彻心彻骨的惧怕：“别过来，我不要——别碰我。”

    他拼命抵着身后的墙壁，往后退的同时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手指摸索着粗糙的墙壁，然后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有魔法似的，身后瞬间出现一片浓郁的黑暗，联通着另一处空间。

    他失去了力气，向后跌去，蝙蝠侠冲向他，勉力向他伸出手——

    他们指尖相碰，然后错开，厄贝里斯特消失在他的面前。再一次的，他没能拉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