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尔投资位于滨江新区的金融中心, 和鹿言书吧所在的LOFT商业区隔江而望。

    这座坐落于江晏路一千八百八十八号的大厦是新城区的标志性建筑，里面汇聚了整个安州乃至全国最厉害的金融投资人才，何尔投资包揽了最上面的五层, 并有一个专供电梯方便员工出行。

    言絮身着鹿言书吧的外送制服, 骑着电驴到了这座大厦前。

    在书吧的时候, 她把何憬时的订餐记录从头翻了个遍。何憬时不仅抢了这个意喻久久的会员号, 还从一开始就成为了书吧的忠实消费者，消费的频率大约在一周一两次, 出现的时段一般在早上和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好像是特意避开了言絮经常会出现的下午，所以言絮对他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两人结婚后，何憬时就几乎没有在书吧消费过了，只是今年新业务开始后有过外送的记录。

    何憬时这样做，到底是偶尔碰巧还是有意为之？如果是前者, 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在言絮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情？如果是后者，那又为什么这几年都没有找机会和她认识, 只是默默地关注呢？

    言絮想破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索性就亲自上门送餐来问个清楚。

    这是她第一次来何憬时的公司, 一时有点摸不清东西南北，问了几个路人才找到了这座大厦，又向大厦的安保咨询后才知道这外卖员只能送到各家公司的前台，根本见不到老总本人。

    这和预想中在何憬时面前突然出现把他吓一大跳的场景相去甚远。

    前台姐姐长得很漂亮，肤白貌美, 个子和言絮差不多，这容貌和气质都能去娱乐圈出道了。一见言絮这扮，姐姐立刻招呼：“欸, 今天怎么换人送了？听你们家刚上架了美容茶，效果怎么样？”

    “我喝了一个月，以前脸上经常零零星星爆痘痘，最近一颗都没有，”言絮摘下帽子给她看自己的脸，“我一朋友也喝了，以前老是痛经，这个月大姨妈在的时候很舒服，没痛过。当然，这个是要看个人的体质了，美容茶只是最粗浅的食物调理，不舒服的话还是要去医院找医生。”

    姐姐盯着她看了两眼，惊叹道：“哇，你皮肤真不错呢，你们老板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能招到你这么漂亮的外卖员？”

    “谢谢，一般般啦，”言絮谦逊地道谢，趁机想开个后门，“你们老总在吗？他今天也定了餐，我给他送到里面去吧。”

    姐姐吓了一跳：“不行不行，我们老总连我们都不能随便见到的，你把外卖留在这里，我们会送上去。”

    “就不能让我去见见世面吗？听你们公司很厉害，”言絮恳求，“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姐姐坚决地摇了摇头，人都从接待台里跑出来了，警惕地拦在了她的面前：“不可能，以前有个女人没预约就闯进去了，结果她是来追求我们何总的，害得我们好几个人都丢了工作，你可别害……”

    “言絮？”一个声音试探着响起。

    言絮扭头一看，电梯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有人站在电梯口一脸惊愕地看着她。

    这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个子目测有一米八五上下，身形挺拔，五官俊朗，应该不像个普通人，可她拼命回想也想不出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你是……”

    “宋副总。”前台姐姐恭谨地叫道。

    “我是宋西瑭，”这人笑了起来，“你怎么穿成这样？我一开始都不敢认，找憬时的吧，走，我带你上去。”

    何憬时很少在言絮面前提起他的公司和朋友，言絮只在何憬时收到《吞噬日2》的邮件时看到过一个邮件发送人的标记，上面写着“宋”，想必那就是这位名叫宋西瑭的宋副总了。

    跟着宋西瑭到了顶层办公区，言絮忍不住驻足啧啧惊叹了片刻，到底是顶尖投资公司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简洁时尚，一进入就有一种高档的感觉，和言鸿志办公室那种生硬老派的豪华装修完全不同。

    而何憬时的办公室就更夸张了，足足有三百来平，一览无遗的景观大窗外，新区的景色尽收眼底，北面则可以看到黄罗江，江水浩浩渺渺，视野开阔到了极致，让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随之舒畅了起来。

    言絮忽然想起自己曾和何憬时吹嘘，鹿言书吧的夕阳一定比何憬时看到的要漂亮，现在一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宋西瑭一边请她坐下，一边给她泡了一杯咖啡：“你坐一会儿，憬时现在还在开会，应该马上就结束了。”

    “谢谢，”言絮好奇地量着他，“你怎么认识我的？”

    宋西瑭笑了：“我哪能不认识你啊，听你的名字都听出老茧来了，憬时一直藏着掖着不肯带你出来给我们看，我们只好多看看你的照片解解馋。”

    “那下次可以一起玩啊，”言絮大方地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消遣？”

    “我比较喜欢运动，比如射箭、壁球之类的，”宋西瑭兴致勃勃地道，“你呢？”

    “壁球这个我有发言权，”言絮高兴地道，“我和我朋友技术都不错，可以约，射箭没玩过，不过电视里看过几次，看起来挺酷的，到时候你可以带带我们。”

    “你也喜欢壁球？”宋西瑭有点意外，“以前憬时的壁球得很好，高中的时候代表学校出去比赛过，不过后来他膝盖受伤了就不得不放弃了。”

    言絮愣了一下，何憬时只他膝盖受过伤，却没提过是因为壁球受的伤。

    胸口忽然有点闷了起来，好像她对何憬时的了解都只是浮于表面，一点儿都不了解何憬时的过去。

    “高中就代表学校出去比赛……高中有壁球的学校很少啊，”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他高中在哪里念的？”

    “赫艾，你应该知道吧？安州最厉害的私立学校，”宋西瑭忍不住替好友吹嘘，“想当初我也想进，但我妈的考试没过被卡了，我爸最后名单公布了才知道，紧急去找人已经来不及了，堪称最乌龙的事故，要是当初我进了，能和憬时早认识好多年。”

    赫艾国际学校言絮知道，在安州鼎鼎大名，从幼儿园到高中一贯制，有钱也很难进，入学考除了学生优秀之外，还会对父母进行素质考试，一不留神就在哪个环节被pass掉了。

    言玟的初中和高中就是在那里念的，没想到何憬时除了和言玟是大学校友外，居然还是中学校友，不过一个在念高二时，另一个才刚上初中。

    “那你和他在大学认识的？”

    “对，我是金融专业，他是数学系的，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

    ……

    两人正聊得热络呢，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言絮立刻“嘘”了一声，戴好帽子、拉紧了衣服，蹿到了门口。

    门被推开了，何憬时走了进来，旁边跟着他的秘书和特助。

    “下季度预算出来了吗？”

    “已经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

    “陶总那边今天上市，具体情况怎么样？”

    “股价直线飙升，截止中午收盘涨幅达到百分之五十五。”

    ……

    何憬时问着问着，眼角的余光瞟见了言絮，脚步一顿，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何先生，这是你的外卖。”言絮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里面有我们老板为今天这批会员特意定制的……”

    “絮，别闹。”何憬时无奈地笑了。

    言絮一僵，吃惊地抬起头来，不服气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明明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你随便哪个轮廓我都了若指掌，”何憬时好笑地道，“骗不了我。”

    “讨厌，我要给你惊喜的，”言絮不开心了，“你就不能假装没认出我来吗？”

    “好好好，重来，”何憬时立刻改正，配合着后退了几步，佯做生气地质问，“你这个送外卖的妹妹真是胆大，怎么随便跑进我办公室来了？”

    言絮把帽子一掀，手里的外卖盒往他面前一举：“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絮，居然是你，太惊喜了，”何憬时接过外卖盒，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让我看看何太太给我准备了什么特意定制的爱心外卖。”

    宋西瑭、秘书、特助都呆住了，看着他们的老总和太太你来我往演得开心，忍不住无声地用视线询问：这还是何尔投资的何憬时吗？应该是被什么不明生物夺魂附体了吧？

    今天的外卖的确是言絮特制的，除了何憬时点的套餐外，她还加了一份自己亲手调制的牛奶饮品，用言絮的话来，这种待遇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只给何憬时一人做过。

    何憬时不太相信，很想问问翟东方和徐乔波有没有喝过，但他还是聪明地止住了这个念头。

    总是提那两个人，好像显得他很气似的，不能让言絮有了这种印象。

    书吧的简餐少而精，没一会儿就吃完了，言絮不忘身为老板的职责，让何憬时谈谈对这顿简餐的看法，有没有什么改进的意见。

    “简餐搭配设计得很好，一周的份额都没有重复，很适合有健康需求的忙碌都市白领，”何憬时正色道，“引导阅读的方法也多种多样，看得出来在产品设计上花了一番巧思，就我个人而言，很喜欢这样的形式。就是国人的饮食习惯都是重油重口味的，图个口舌之欲，很多人估计是图一时新鲜才加入会员，要改变他们的习惯，任重道远。”

    “就因为有健康习惯的人少，才有市场前景，对吧？”言絮倒也不气馁，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何憬时很喜欢她的这股子韧劲，赞许道：“对，就和那个卖鞋的典故一样，做生意的人就是要善于发现潜在的商机，现代人生活富足了，必定会投资健康，慢慢宣传，用心做产品，把这些图一时新鲜的人都留住，你就成功了。”

    “那你算是被书吧留住了吗？”言絮斜睨着他，“编号为00099的骨灰级会员何憬时先生？”

    何憬时神情自若：“那当然，都编号99了，当然要和书吧长长久久。”

    狡猾，居然面不改色。

    言絮腹诽了一句，继续追问：“那你和我，为什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有书吧的老会员号呢？也从来没过你来书吧消费过？”

    “你不是我不能帮你吗？”何憬时解释道，“我怕你知道了不高兴，所以就没。”

    言絮语塞，她的确过这句话。

    “好，这个就放在一边，”她想了一下，迎视着何憬时的目光，正色道：“那你为什么会在书吧开业的时候特意去抢这个有特殊意义的会员号呢？憬时，我愿意相信你的每一句话，但是，请不要欺骗我，我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

    何憬时沉默了片刻，有点为难地道：“我可以不吗？这件事如果要解释，时间线太漫长了，现在还不到我的时候。但我保证，这件事绝对没有对你不利的因素在，你就把它当做是一个浪漫的巧合，我偶尔无意发现了你的这间书吧，然后心血来潮抢了会员号，几年以后意外地发现这间书吧的老板是我现在的另一半。”

    “为什么不能？”言絮心里有点不太舒服，执着地追问。

    “不是不能，是还不到时候，”何憬时歉然道，“可以让我保留一个我自己的秘密吗？”

    何憬时得很诚恳，再咄咄逼人好像也不太好，更何况这是两个人认识以前的事情，言絮觉得自己好像也没立场逼问出个所以然来。

    她勉为其难地问：“好吧，既然你还不到时候，那你给我一个时间，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这个秘密呢？”

    何憬时想了一下：“等我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可以吗？”

    结婚一周年距离现在也太远，半年多一点的时间吧，言絮不纠结了，和何憬时击了一下掌：“成交！好了，现在来带我参观你的公司吧。”

    这个任务，何憬时非常乐意完成。作为一个男人，还有什么比在爱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商业帝国更让人骄傲的呢？

    何尔投资涉猎的投资范围很广，从新能源到元宇宙，基本都是走在科技前沿的产业，唯一的意外应该就是《吞噬日》这部电影了。

    当时何憬时对娱乐圈并不感兴趣，有人通过宋西瑭求助上门后对这部电影做了评估，最后拍板投资。

    现在公司专门成立了一家娱乐公司，由宋西瑭管理，计划每年投资一到两部电影。

    “絮，你喜欢哪个明星？要是追星的话找我，什么签名照、演唱会不在话下。”宋西瑭还不肯放弃看热闹，亦步亦趋跟在他们俩旁边，热情地向言絮介绍他主管的部门。

    “真的吗？”言絮眼睛一亮，“我喜欢好多呢，夏苡、顾非楠、孟子邺、周乔……”

    她一口气出了一大堆的明星名字。

    除了第一个，剩下的都是男星，何憬时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你这可真是博爱啊，”宋西瑭开玩笑道，“不过难不倒我，都包在我身上了。”

    “你怎么今天这么闲？”何憬时板着脸问，“《吞噬日2》的音乐搞定了吗？档期敲定了吗？排片撕得怎么样了？”

    “我这不是……”宋西瑭还想辩解，可一看何憬时的脸色，他恍然大悟，“行，我去忙了，不扰你们俩的二人世界。”

    总算把这个扰人的好友给轰走了，也不用担心那个花花娱乐圈来抢走老婆的注意力，何憬时气定神闲地带着言絮，把上下几个部门和分公司都转了一圈，这才回到了办公室。

    玻璃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天，下起雨来，何憬时担心她骑电驴有危险，让她在这里休息，等天好了再走。

    言絮在里面美美地睡了个午觉，起床后又看了会儿外卖单里配送的书，再刷了一会儿微博，眼看着快到晚饭的点了，外面的雨非但没停，反倒越来越大了，天空黑压压的，时不时的还有春雷响起。

    “坐我的车一起走吧，电驴明天我让人骑过来。”何憬时看了看时间，“再等我二十分钟。”

    “好。”

    言絮的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是项芳雅来的。

    刚一接通，项芳雅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絮……你快来……你姐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你爸也被救护车拉进医院了，你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