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乖孩子跟真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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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初浔从晏家的酒会出来的时候, 跟着爸爸的司警卫员陈叔叔回了自己的家。

    他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屋子里并没有开灯,就只有院子里的路灯发出幽暗昏黄的光, 投映在窗户上。

    他无声的进了屋子, 看见一个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一身军装, 面容英俊坚毅的男人孤独的坐在靠窗的餐桌前,就如同把一把沉默冰凉的枪械放进了屋子里。

    那是他的爸爸沈霆钧。

    他记得好像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半年前。应该是的, 记不太清楚了,他每次回来匆匆,走也匆匆,所以他对男人的印象只有“匆匆”二字。

    沈初浔解开了白衬衫最上面的三颗扣子,就像是要进行男人跟男人般的对话一样坐到他对面去。

    “你回来了?”他似才醒来, 声音里透着疲惫。

    沈初浔“嗯”了一声,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跟他自己些什么好。

    “赵阿姨呢?”赵阿姨是他家的保姆, 从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她家里临时有事儿回去了。”

    然后两父子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大约过了十分钟, 沈初浔上前开了灯, 顿时,整栋空荡荡的房子被橘色灯光填满。

    沈霆钧站起来,一双税利的眼睛看着沈初浔,就像是上级对下级表达自己的关心,关心了一下他的近况。

    “你最近还好吗?学习怎么样?好是吗?好就行, 嗯, 爸爸也挺好的。”

    问完之后,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沉默过后,沈初浔问:“这次在家里待多久?”

    “四个时,”沈霆钧抬起手腕露出自己的手表, “还要两个时,浔你有没有想要做的事情或是想要买的玩具,爸爸现在去带你——”

    “爸爸,”沈初浔断他,“我下个月底就满十八岁了,已经过了要玩玩具的年龄。”

    “都这么大了……”他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是爸爸工作太忙,没能照顾你。”

    沈初浔看着男人眼角不知何时爬上的皱纹,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有。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仿佛这珍贵的四时只能够用沉默来应对。

    沉默过后,是别离。当沈霆钧的手触碰到桌子上的那顶帽子时,沉默的沈初浔喉结滚动,下意识随着男人站了起来。

    身材伟岸的男人把帽子戴到头上,把眼前个子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的儿子量了一遍又一遍,想要拥抱,却实在生疏,最后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时间到了,有什么事儿电话给你陈叔叔。”

    沈初浔紧抿着唇不话。

    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昂首挺胸走出屋子。

    外面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惊醒了沈初浔,他突然追了上去,“爸爸,您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今晚不行,两个时以后爸爸还有紧急会议要开。等你生日爸爸一定回来。”

    沈霆钧已经正了正帽子,从后备箱取出一个最新战斗机,歼11的模型递到他手里,笑,“你上次不是想要吗?你看看你十八岁生日想要什么,爸爸先给你准备。”

    沈初浔见他就要钻进车里,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哑声道:“我妈妈怀孕了!”

    男人弯下的腰定住了。

    足足有十秒钟,他站起来,再次用男人与男人的立场与儿子对话。

    “你妈妈是个好女人,这一切都是我不好。浔,你别怪她。”

    “既然妈妈那么好,那你为什么还要主动跟她离婚,如果你不主动跟妈妈离婚,妈妈就不会——”

    男人沉声道:“沈初浔同志,请端正你的态度!”

    这一刻,沈初浔就像是一头困兽,眼眶发红,“沈霆钧同志,我是你儿子,不是你手底下的兵!”

    他完,把怀里的模型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就像是永远都不会有人回来的家。

    等沈初浔缓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宁婓家门口。

    他甚至还在她家门口睡了一觉。

    现在,她回来了,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

    *

    宁婓一直在想,江品一宅的区的安保非常严格,没有业主的同意或是门禁卡,是绝对进不来。

    可现在一身高定的落魄王子沈初浔蹲在她门口,如同一只被主人遗弃的柯基犬,拿着一对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声音低哑,“宁斐,我现在还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一向懂得待价而沽的资本家宁斐老毛病犯了,看了他好一会儿,目光落在他头上那棵跟主人一样颓废的绿茶树,学着他从前的语气慢吞吞开了口:“我是学渣,还是晏粤江的朋友。最糟糕的是还不是他女朋友,连给人挖墙脚的机会都没有。”

    沈初浔湿漉漉的眼神哀怨起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瞧。

    才对上他的眼睛,宁斐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玻璃心王子眼尾泛着红,清澈的眼神里里面盛满了委屈痛苦与无助。

    宁资本决定先暂时放弃落井下石,在自己的星球的朝孤独的王子伸出友谊的手,“你好,我叫宁斐。宁斐的宁,宁斐的斐,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宁斐。高二实验班沈初浔,你要跟我做朋友吗?”

    “沈初浔。”

    沈初浔握住她温暖柔软的手站起来,低头看着她,“沈初浔的沈初浔。也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沈初浔。”

    他完,自己先笑了。

    跟酒会的强颜欢笑完全不同,腼腆而害羞,跟平常冷漠骄矜的模样判若两人。

    007化身尖叫鸡,“宿主,你获得了两个愉悦值!”

    十积分,欧耶!

    这是宁斐第一次看见沈初浔露出这样毫无城府的笑。

    他长得实在太妖孽了,这样笑一笑,居然把宁先生比下去了。

    怎么会有人笑得这么好看,眉眼弯弯,眼神清澈灵动,又野又欲,又乖又奶。

    宁婓有那么一刹那的恍神,手心有些发痒,好想RUA一把。

    妖孽露出一副叫人无法拒绝的可怜相,“朋友,我今晚无家可归。”

    “现在困吗?要是困就进屋睡觉,”宁斐既没有问本该回家的沈初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她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凌00:05分,“要是不困,那跟我走?”

    他摇摇头。

    宁婓重新摁了向上的电梯,在电梯里冲他勾勾手指。

    他问都没问去哪儿就跟着宁婓进了电梯,直到电梯运行,才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去哪儿?”

    “去我的星球。”

    电梯内静悄悄,她上下量了他一眼,“不怕我卖了你?”

    或是欲行不轨?

    帖子里可都了,她这个资本家对眼前的绿茶精使劲了手段,甚至还想霸王硬上钩。

    “你卖吧。有人要的话你就卖吧。”

    资本家宁婓奸佞一笑,“学校里大把人要,你对买主有没有什么要求?你放心,我就赚个中间差价,一定替你挑一个好的买主,卖个好价钱!”

    他斜睨她一眼,神情慵懒,似乎在“你想得美”

    电梯门这时开了。

    宁婓先他一步出了电梯,上前用密码开了锁。

    电子锁发出提示音之后,滴一声开了。

    “来吧朋友,”心情愉悦的宁婓朝他敞开门,”欢迎来到我的乌托邦世界。”

    自从车祸以后,宁斐几乎没有动过这里的乐器。

    现在她把沈初浔领进来,试图用音乐治愈沈初浔今晚受到的伤害。

    她把自己的宝贝温柔而又心的擦拭一遍,坐在那儿试了试声音,朝他抬抬下巴,“玩吗?”

    沈初浔走过去先是在键盘上试了试音,又拿起了一旁的电吉,弹起了一首宁婓没有听过的曲子。

    他们只要乖就好。

    他们只要听话够了。

    他们了很多很多,我都在一一照做。

    最后他们还他们很爱我。

    可爱是什么,谁来告诉我?

    是永远缺席的家长会?是黄昏时孤独的餐桌?还是,空房子里跑出来的那些叫人无助的声响。

    我拿回了满分的成绩单,却发现根本没人在意。

    我乖乖做着世上最乖的孩子,她却去参加别人闯祸的家长会。

    我的朋友请告诉我,爱究竟是什么?

    ……

    宁斐想起自己上次还在腹诽齐光大半夜的不睡觉跟真爱在大街上高行为艺术。

    如今她在自己的乌托邦世界不知疲惫跟沈初浔搞音乐行为艺术。

    激昂的音乐穿透隔音层又反弹回来,还好房子的隔音是照着录音棚的水准做的,无论里面多么喧嚣,外面也听不到半点声音。

    宁斐坐在架子鼓前,配合着跟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沈初浔演奏出这世上最喧嚣的孤独。

    乖孩子沈初浔脱了那层伪善的皮,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跟宁婓两个人开启了演唱会,在这个寂寞的凌尽情地向这个操蛋的世界发泄不满。

    一直到两人筋疲力尽,才收了家伙。宁斐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两点钟。

    她坐在那儿看着停下来以后垂下眼睫静静发呆的少年,挑眉,“朋友,高兴了没有?”

    沈初浔点点头。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夜里这样放肆的高兴过。

    宁斐终于哄好了朋友,松了口气,“那下去吧。”

    她也好久没试过今晚这么累了。

    两个人又回到22楼,才到门口,宁婓手机响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是顾衍发来了微信。

    【男朋友?】

    下面是一张照片,一身墨绿色礼服的宁婓牵着一脸冷漠的沈初浔进入酒会的图片。

    还没等宁婓回信息,困得像是都快站不稳的沈初浔把脑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余光瞥了一眼宁婓的手机,看见微信对话框上面的称呼备注。

    顾衍哥哥。

    宁婓推开他的脑袋,低着头在那儿回微信。

    会飞的兔子:【照片拍的不错,谁发给你的?】

    这时头顶传来睡意浓浓的声音,“男朋友?”

    宁婓随便“嗯”了一声,锁了手机,开房门,拿了一次性拖鞋给沈初浔,了个哈欠,“我现在去洗澡,朋友请自便。”

    她回房间前,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西装,去找了齐光没穿过的睡衣递给他,自己也回去卧室洗澡去了。

    等到她出来煮牛奶的时候,沈初浔已经坐到桌前,正在看书。

    那是一本三个月前刚刚出土的一个古墓的考古杂志。

    宁斐把其中一杯递给他,指着上面的一个青铜器,“你也喜欢这些?”

    “还好,”他道了谢接过牛奶,“我外公喜欢这些,从跟着听了不少,有空带你去我外公家跟他聊一聊。”

    宁斐一听来了精神,指着杂志上的那些文物,也不管他听不听,跟他讲了起来。

    沈初浔看着眼前的少女一提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滔滔不绝,眼神发亮。

    等讲完以后,她叹气:“我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无所无能,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现在呢?”他托腮看着她。

    她躺在地毯上,看着天花板,笑:“现在还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她转过脸看他:“朋友,你将来想要做什么?”

    沈初浔摇摇头,也跟她一起并肩躺下,“不知道。”

    宁斐看时间也不早了,拿了被子给他,跟他道了晚安,关了客厅的灯。

    她正要回房,黑暗中的孤独少年突然从后面环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