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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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的剧本研讨结束后，接着就是定妆照拍摄。

    当·时钦换上造型站在镜头下时，许鱼初站在一旁，突然有种重回十六岁，再次遇见时钦的错觉。

    她曾想过，这个角色如果是时钦会怎么样。但当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去饰演剧本里的角色时，许鱼初却有种分不清，他究竟是《白色边线》里於柯鸢的苏商阕，还是惊艳了她十六岁青春的时钦。

    他是如此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有那么一瞬间，许鱼初竟然想哭。

    就如同千辛万苦跨越了重重高山险阻，终于来到这个人面前，他不会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会知道，那些黯然无光的等待里，他是唯一支撑下去渴求的光。

    等你终于到达，见到他时，你在泪流满脸，可他对你的一切统统一无所知。

    许鱼初快速退离这个摄影棚，到顶楼的天台一角看风景散心。从高楼处向下望去，车水马龙渺得像是儿童手里的游戏玩具。

    她深深叹了口气，想要平复着刚刚汹涌泛起的酸涩和委屈，但寂静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放大了这种难过。

    她拼命呼吸，想要止住这股涩意，可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她因为自己而热泪盈眶、泪流不止。

    这六年的喜欢和追随，她总是因为晚一步、慢一步而和他错过。现在她终于有了足够光明又足够深刻的理由，去让他认识自己、记住自己。

    许鱼初甚至有些庆幸，这一次，不再是错过，而是蓄谋已久的“巧遇”。

    他的巧遇，她的重逢。

    许鱼初蹲在地上哭得无声无息，突然有铁门被带动的声音响起，她泪眼婆娑地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熟悉到极致的人。

    时钦动作僵住。

    他原本也只是想拍完照上来透透气，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编剧老师在哭，害怕对方尴尬，想着不动声色地离开，没想到不心带动铁门被发现了。

    其实刚刚拍照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许鱼初状态不对，但现在看到她在哭，仍旧有些惊诧。

    “……你怎么了？”他放弃原本的想法，向许鱼初走去，慢慢蹲下身去看她，“遇见难事了？”

    许鱼初眼眶还挂着泪，眨巴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无措又茫然地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存滤镜，许鱼初总觉得他的声音比平日低柔很多。

    她一时有点辨不清，是不是太过委屈，才会觉得上天太过顺从她的心意，让这个害自己情绪失控的“罪魁祸首”，就这么从天而降、突然出现。

    时钦见人止住了眼泪，松了口气，试着开口道：“……你先别哭。”

    他刚完，许鱼初就又觉得眼睛热热得想哭。

    “发生什么了？”着时钦从衣兜里把纸巾递给她。

    原本压下去的委屈与酸涩，因为他的纸巾和话，再次涌上，许鱼初一抬眸，眼泪直接落了下来。

    “……”

    时钦顿时有些无措，明明刚刚已经不哭了，怎么又突然哭得这么可怜。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些什么，尤其当那双噙着眼泪的眼睛望向自己时，时钦觉得自己像突然被人抓住了命门，怎么反应都不对，只能动作笨拙地去拿纸巾给她擦泪。

    他没什么哄女生的经验，不明白为什么眼泪会越擦越多，甚至有一两滴落到他手上。

    像是被烫到一样，看着她垂着眼睫哭泣样子，时钦心头一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低声道：“没事。”

    “你可以和我，到底怎么了。”

    许鱼初眼睛都哭红了一圈，她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安抚，惊得楞在原地没了反应。

    脑海里只剩下‘他摸自己脑袋’这个意识。

    好一会，她才回过神。

    许鱼初抬眼，克制着眼睛里的热意，用那种双浸了泪的湿漉漉的眼睛，认认真真地看他。

    ——到底怎么了？

    他是招惹自己情绪失控的元凶，却在这里何其无辜地问自己到底怎么了。

    在他不曾知晓的时光里，她赋予了他主宰自己情绪的权利。

    可他却始终一无所知，也无从知晓。

    许鱼初吸了下鼻子，出声的嗓音带着点沙哑的哭腔。

    “时钦。”她一字一句，叫得认真。

    “嗯？”

    时钦看着她，轻轻应了一声。

    许鱼初觉得眼前的时钦，和往日那股桀骜张狂的样子截然不同，仅因为这点她不清楚是不是特别的柔情，她陡然生出几分孤勇。

    “我能不能问你借个东西？”

    时钦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直接答应了下来，“可以。你是不是缺——”钱。

    话到一半就没了声。

    许鱼初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处。

    这个位置靠近心脏，时钦怔了一瞬后，心跳就狂乱起来，眼前的状况让他一下子束手无策起来。

    “谢谢。”

    许鱼初抵在他的肩膀处，鼻息间全是他独属的气息。

    啪嗒，眼泪没入布料，无声无息。

    这声谢谢，让时钦原本想要退离的动作僵在原地，他觉得这样不好，但她又哭得让人心软，最后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梗着不动，耳朵却红得厉害。

    蓦地。

    时钦突然感觉到胸口有热意，他反应慢了半拍，才僵硬又缓慢地垂头去看倚着自己的女孩。

    鬼使神差地，他轻轻拍了她的背。

    空间寂静下来，谁也没有话。

    但时钦却觉得这眼泪灼人，以及连这距离他也觉得有些太近了，近到他能闻到她洗发水的味道，甚至一低眼，就能看见她乱发下不经意露出的耳朵和后颈。

    他心跳乱得厉害，偏开视线，想要推开她，却又下不了手，只能皱着眉焦躁地等她平复完心情。

    许鱼初低头时，看到他身旁自然垂落的左手，慢慢收紧。

    她快速呼吸几下，平复了下心情，再抬头就和他拉开距离，却没想到看到他脸上的躁意和不耐。

    没想到他会是如此勉强。

    许鱼初心口像是被刺了一下，连带着那股莫名的孤勇也被刺破。

    时钦摸了下自己的左肩，又摸了下自己的脖子，“……你没事吧？”

    许鱼初摇摇头，目光专注地看着他，“我就是……看了一个故事。”

    时钦疑惑地看着她，“故事？”

    什么故事能让人这么伤心？

    而且，她刚刚在摄影棚里就已经状态不对了。

    许鱼初点头，“嗯，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见她不愿意多，时钦也没有深究，他准备离开，但没忍住又留了一句，“需要帮忙的话，都可以开口。”

    许鱼初突然就笑了，她重重地嗯了一声，“谢谢你。”

    “肩膀。还有安慰。”

    看见她笑，时钦也扯了扯唇角，阳光洒了过来，照在两个人身上。

    风过，许鱼初的卷长头发被吹起几缕，模糊了面容，而对面的男人，眉目昭然，不矜不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