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他声名远扬了

A+A-

    翌日,傅铮和易然辞别易尚书,道回了牛头山。易尚书瞧着傅铮仍是怎么看怎么不对眼,临行时将易然拉到一旁,塞给她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易然将包裹拿在手中掂了掂,瞧着颇为厚重的包裹其实并没有多重。易尚书压低声音道:“闺女,这东西你得好好收着,以后很是用得着。”

    听着易尚书神神秘秘的口气,易然愣了愣:“这是…”

    易尚书挥挥手道:“此物既可内服,也可外用,若傅铮惹你不快了,便给他来上一剂。”

    易然惊恐地看了易尚书一眼,觉得手中着包袱重逾千斤。她爹这是对傅铮有多大意见,竟给他准备了如此大剂量的毒药。

    想到此处,她忍不住问了句:“父亲,此物见效快吗?”

    易尚书捋了把胡子:“快,很快。”

    她踟蹰片刻,又道:“一剂就能见效?”

    易尚书认真道:“正是,不过若你觉得不够,多添几剂也无妨。”

    易然:“...”

    最后,在易尚书的殷殷注视下,她揣着那包裹登上马车。傅铮伸手扶了她一把,瞧见她挎着的包袱,愣了愣:“这是岳父给你的?”

    易然把包袱收在身后,含混道:“嗯,父亲给的。”

    傅铮“唔”了一声,倒是对此事并不关切。易然拿余光瞥了眼那只包袱,觉得它就是只烫手的山芋。她又将那包袱往里揣了揣,准备下车时找个地方将它丢了。

    傅铮正襟危坐片刻,瞥了她一眼,状似无意道:“那个木雕你觉得如何,独一无二吗?”

    易然斟酌道:“独一无二,用心良苦。”

    傅铮的眼中似是带了些笑意:“那便好。”

    山路颠簸,路过一处转弯时,车身剧烈一晃,易然往前一扑,险些栽进傅铮怀中。她单手撑着车壁,刚要坐起来,余光瞥见易尚书给她的包袱不知何时掉了下来,上面的绳结系得不太牢靠,一撞之下散了开来,几个油纸包从里面掉落出来。

    易然忙拿空着的那只手去拨,这可万万不能让傅铮瞧见,他同易尚书的关系方才缓和了那么一点,唔,她拿余光瞥了眼地上的一个个油纸包,觉得缓和不太合适,两人虽然表面平静,暗中却是你来我往,波涛汹涌。若傅铮瞧见岳父大人给他准备的东西,保不准立时让车夫调转马头,杀将回去。

    傅铮见她半晌没有动作,沉吟道:“你这是…”

    两人贴得极近,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易然一面捡着散落的包裹,一面应付傅铮道:“一直端坐着腰有点酸,我活动下筋骨。”

    傅铮微微偏过头去,呼吸有些乱:“就快到了,你且忍忍,待会儿再活动。”

    易然诚挚道:“我这就活动完了,您再…”

    话音未落,马车又剧烈颠了一下,易然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后一个油纸包上,撑着车壁的手一个不稳,一下栽进傅铮怀中。

    傅铮整个人都僵住了,易然手忙脚乱地想撑起身子,孰料忙中出错,揣在袖中的油纸包掉落下来,正砸在傅铮脸上,有粉末自缝隙间漏了出来。

    此时此刻,易然脑中忽然响起易尚书的“既可内服,也可外用”八字,她忙拿手去拂那些粉末,而后觉得鼻端飘来些辛辣的味道。定睛一瞧,原来油纸包中装的是辣椒粉,她长长松了口气,看来易尚书此番还是手下留情的。

    正当此时,马车停了下来。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得外头响起个熟悉的声音:“大哥,花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

    二当家的一把掀开车帘,朝身后的山匪弟们挥挥手:“之前是怎么排练的,来来来,一起迎接大哥凯旋。”

    山匪弟们面面相觑,沉默地拎着锣鼓唢呐,谁也没有动。

    二当家眉头一皱:“一个个的今天都是怎么了,大哥,花姑娘,让你们见笑了。”

    他满脸歉疚地朝马车里望去,瞧见车中光景后,目中露出震惊神色。他的大哥眼泪汪汪地倚在车壁上,而花姑娘…花姑娘一手撑着车壁,正茫然地望着他。

    二当家僵立片刻,掀车帘的手一抖,雨过天青的车帘从他手中滑落下来,悠悠荡了几荡。

    一名提着铜锣的山匪弟问道:“二当家,咱还敲吗?”

    二当家犹豫片刻:“换支喜庆点的曲子吧。”

    不多时,外头吹吹,响起喧天鼓乐。隐约能听到二当家对山匪弟们提出指导意见,诸如再吹得喜庆一些,神色不要太僵硬,要面带笑容此类。

    易然:“...”

    傅铮:“...”

    两人又在此间逗留半月,期间易然日日去卧牛阁讲学。最初是讲些故事,后来便加入了些当今天下局势以及朝中对于赈灾之事的举措。

    山匪们起初听得似懂非懂,易然想了想,决定加入随堂测验,掌握得好的人可以先行去抢冬瓜排骨汤,掌握得不好的则要留下来单独开灶。如此以来,山匪弟们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大家也顾不上嗑瓜子了,都聚精会神地听花姑娘的讲学,进步十分迅猛。

    眼见一月之期将至,傅铮收到了一封信。那信是他派去恭州查探的心腹所写,据信中所言,黄盈那日的皆是实情,恭州近来确实有一些男丁神秘失踪。

    傅铮接到信,沉默半晌,长叹口气。

    朝中要变天了。

    当晚,他同易然商定第二日亮明身份,与山匪们开诚布公谈一谈。

    翌日,易然去卧牛阁讲了最后一课,这一次,她讲的是北通运河的疏浚进展。傍晚时分,她讲完了正题,山匪弟们都精神起来,等着今日的随堂测验。

    易然起身道:“今天没有测验了。”

    下面响起欢呼雀跃之声,山匪弟们纷纷搬起板凳,准备去抢汤喝。

    易然瞧着下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今日我想给大家介绍位熟人,当朝户部侍郎傅铮。”

    山匪弟们面面相觑,半晌,二当家疑惑道:“姓傅的子不是已经被带走了吗,咋,他要回来寻仇了?”

    他挥挥手,不甚在意道:“那姓傅的就是个白面书生,细胳膊细腿的,我大哥一拳头就给他揍得亲娘都不认识,是吧,大哥?”

    他的大哥似是抽了抽嘴角,缓缓站起身来,迎着众人灼灼的目光,淡淡道:“你可能对傅铮此人有些误会。”

    二当家“嘿”了一声:“有啥误会,那厮日前不是被大哥您揍成猪头,关在柴房中数日,吭都吭不出一声。兄弟们觉得甚是扬眉吐气,早前去酒时还同人讲了一出您的英雄事迹。”

    傅铮的面色变了变:“英雄事迹?”

    二当家拍着胸脯道:“是啊大哥,现在半个江阴县都知道您把傅铮那子收拾得…”

    他正想着如何换个措辞展现一下他大哥英姿勃发,还未开口,便被他大哥断了。他大哥的声调似是有些发颤:“行了,别了。”

    二当家愣了愣:“没想到大哥您如此低调。”

    傅铮按了按胸口,一抬头,正对上易然同情的目光。

    他深吸口气,望着二当家道:“我便是傅铮。”

    二当家茫然地望向他:“大哥,您啥?”

    傅铮站起身来,伸手在颈侧摸索片刻,缓缓揭下面具,露出二当家口中的白面书生脸。

    二当家愣怔片刻,刷地站起身来,身后一众山匪弟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撒腿跑了出去。

    二当家解释道:“你且等等,他们拿刀去了。”

    傅铮:“???”

    在等山匪弟们拿刀的空隙,二当家问道:“我大哥二狗落在你手中了?”

    听到二狗的名字,傅铮轻哼一声,从袖中抽出张信纸递过去:“你们拿二狗当大哥,二狗可没把你们当兄弟。”

    二当家一把扯过信封,认真瞧了半晌,扭头问易然:“花姑娘,这上面写的是啥玩意?”

    傅铮:“...”他忘了二当家不识字了。

    易然接过信纸:“这是二狗同江扈的来信,他们欲借你们之手挑起此间民变,阻挠运河疏浚。”

    二当家道:“花姑娘不是运河疏浚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吗?到时候江北的人能去领份工做,一家老也能填饱肚子。”

    易然点头:“可疏浚运河需要银钱,傅侍郎力主推行算缗告缗之策以筹到这些银子,此举触及到了一些人的利益,这也是端王向你们买他性命的缘故。”

    二当家挠挠头,一时被这番道理绕了进去。正当此时,一众山匪弟已然拖着刀枪剑戟跑了回来,二当家手中也被塞了一把。

    一名山匪弟敲了下铜锣,道:“二当家,咱现在上吗?”

    二当家抬手给了他一记暴栗:“了多少遍了,敲锣是收兵,擂鼓才是往上冲。”

    山匪弟挠头道:“那我再换个鼓来?”

    “算了,”二当家摆摆手,望着傅铮道,“傅侍郎,敢不敢以一对多,同我们比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