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霁生一惊，还没来得及遮挡，何梅也走了上来，“这都什么天气了，什么虫子这么毒啊？”

    何霁生哪儿是谎的料啊，赶紧放下外甥女，拢了拢衣领，心虚地转过头，还看了沈檀一眼，沈檀一脸无辜，似乎跟他没什么关系，“没…没什么…”

    “大哥，是不是你山上砍竹子没注意，给我看看，你别不把虫咬得伤口当回事，你不知道吧，李老栓的儿子就是被虫咬了，腿都废了。”

    好像都跟何霁生的脖子较上了劲儿，哪儿来的什么虫子啊，只有跟八爪鱼似的沈檀，治虫子的那点儿药，可治不了沈老师。

    看着妹妹伸过来的手，何霁生差点没跳起来，幸好沈檀出面帮他圆场，“他擦过药了。”

    Shaun也在这个凑上前来，围着外甥女转了一圈，嗅了嗅外甥女身上的味道。

    “舅舅…”姑娘举着手，还是害怕。

    沈檀握住她的手放到Shaun脑袋上，“没事，它不咬人。”

    “这是沈老师吧，我闺女就惦记您这狗，就差让我们给她养一只了。”

    也不知道何霁生到底是怎么跟他妹夫家介绍自己的，妹妹妹夫两口子都称呼他为“老师”，听着何霁生这么叫还没什么，别人也这么客气，他有点不适应了。

    “我不是什么老师，叫我沈檀就行了。”

    Shaun块头大，坐着都跟姑娘站着差不多高，孩跟狗一样，刚见面的时候害羞认生，待一段时间便熟络起来。

    破天荒有除了何霁生以外的人对自己这么有耐心，Shaun别提有多配合姑娘了，他俩一块儿拍照，挤一个椅子坐一块儿，玩它最喜欢的树杈。

    留了母女俩吃饭，下午就得走的，可姑娘跟Shaun玩上头，什么都不想离开，求着她妈妈在舅舅家多住一晚。

    本来就难得来一次，何霁生自然是拒绝不了外甥女的要求，等着妹妹答应后，他还偷瞄了沈檀一眼，沈檀托着下巴在逗狗，似乎没什么意见。

    吃完饭，何梅陪着她大哥一块儿收拾，她起先还担心，自己嫁人，家里没个女人，大哥的生活会一塌糊涂，人总得到了某个境遇，才能逼自己一把，男人做家务、做饭也能得心应手。

    何梅一边觉得庆幸，一边又心疼她大哥。

    两人在厨房有一搭没一搭地着话，何梅背对着何霁生干活，“大哥，你知道潘霞回来了吗？到城里的大厂了几个月的工，一个人回来的。”

    潘霞是之前跟何霁生亲，后来又悔婚的女人。

    何霁生下意识朝身后看了眼，就怕被沈檀听到，“啊？是嘛…”

    “前几天集市上遇到了，还跟我听你呢，问你找到媳妇没。”何梅手上顿了顿，“哥，你潘霞是什么意思？”

    一个女人主动听男方有没有结婚，还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又对何霁生有点想法，何霁生现在哪儿还顾得上潘霞的心思，妹妹这是来探他的口风，他也只能装傻充愣。

    “人家想什么我哪儿猜得到，管不了别人的事了。”

    何梅偷摸着看了她大哥一眼，这意思不就是对潘霞的事不关心嘛，她没再提，转头又起了沈檀，“这个沈老师来了有一阵了吧，住了好几个月了都。”

    没有妹妹提醒，何霁生都快忘了时间，有那么久，有那么快吗？

    沈檀是夏天来了，转眼都入冬了。

    “多个人，还带了条狗，是热闹点。”何梅一开始还担心她大哥内敛的性子，跟城里人相处不好，“这快过年了，他也该回去了吧，没住多久，什么时候走吗？”

    何霁生怔愣了片刻，手扶在灶台的边缘。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沈檀总要离开的，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山上，到时候他该怎么办？他陪着沈檀去市里？

    他能适应市里的生活吗？去了市里他俩还能像现在一样好？

    他俩现在能在一起，有很多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山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到了市里，有更多，更好的人让沈檀选择，像纪言那样光鲜亮丽的人出现，沈檀还会记得自己吗？

    何霁生不是十来岁的姑娘，对自己没什么自信，也不敢对情爱抱有太大的希望。

    他呀，就是孤独太久，只要沈檀现在还喜欢他，他就…

    沈檀喜欢他吗？何霁生有些迟疑了，他从未听沈檀亲口过。

    大概现在是喜欢的吧。

    “大哥？”等了好一阵，都不见何霁生话，何梅回头去看他，看到他满脸的失魂落魄。

    何霁生回过神，已经忘了妹妹的什么，“啊？”

    “怎么走神啊，我，要是沈老师回家了，你就去我那儿过年。”

    妹妹嫁了人，心思都在夫家，妹夫家也有老有，自己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也不想麻烦妹妹分心。

    “再吧。”

    从厨房出来时，兄妹二人见沈檀在陪着姑娘喂狗，何梅笑着和何霁生道：“沈老师还挺有耐心的。”

    何霁生还在因为刚刚的谈话难受，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姑娘还兴奋，还没玩尽兴，被她妈妈强硬地拉回了房间。

    家里的床铺倒是有多余的，两人没借口还挤一张床，何霁生怕妹妹看出点端倪来，跟沈檀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老师，你早点睡。”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沈檀便觉得何霁生怪怪的，垂头丧气，兴致不高。

    等家里安静下来，沈檀才去敲何霁生的房门，房门一开，他顺势溜了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抱着胳膊注视着何霁生。

    “你…”何霁生一惊，又担心自己闹出动静来，眼睛瞪得浑圆。

    沈檀朝他挑了挑眉，似乎在挑衅他，看他敢不敢大声喊。

    “我？我怎么了？”自己进他房间，不是天经地义，“何霁生，你怎么回事啊？你一下午都拉着个脸给谁看啊？”

    何霁生摸了摸自己脸，有那么明显吗？

    什么心事都写在老男人，沈檀也不爱去猜他的心思，“你妹妹跟你什么了？”

    话那会儿心里装着事，妹妹了什么没往心里去，哪儿还能记得住。

    何霁生一脸窘迫，沈檀却精得很，“不是给你亲吧？”

    随口一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一句趣的话，何霁生脸色僵硬，简直是不自招，沈檀眯着眼睛，“我中了？”

    就何霁生这样的，还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看他这么为难，他不会还惦记着相亲吧。

    沈檀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给你的谁啊？要不然你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帮你把把关？”

    “我…”何霁生别的不清楚，沈檀的脾气他摸得最清楚，沈檀这是生气了，面无表情着阴阳怪气的话。

    何霁生结结巴巴的反应，像是坐实了沈檀的猜想，沈檀没跟他墨迹，转身便算开门离开，哪料何霁生动作还挺快，把沈檀牢牢按在门板上。

    “等一下…”何霁生飞快眨了几下眼睛，他像是生锈的脑子在这一刻高速运转，他冒出很多个念头，是先该解释清楚，还是先问沈檀会不会走，还是问沈檀喜不喜欢他？

    后两者都太矫情，他问不出口，“没有的事…我妹妹提了一下，就只是提了一下，我妹妹问我觉得她是什么意思，我跟她了我管不了别人的事。”

    沈檀没话，似乎在分辨何霁生有没有谎，确定面前这个没见识的老男人不会三心二意，他表情才稍微缓和点。

    “是吗？那你用得着愁眉苦脸一下午？”

    自己愁眉苦脸是因为亲吗？是因为沈檀你，何霁生没敢对沈檀心里话，找了个挺体面的理由，“妹妹提得多了，有时候也听腻了…不是给你脸色看…”

    他哪儿敢啊？

    听着何霁生磕磕巴巴地解释清楚，沈檀心里格外舒坦，原本进了这房间就没算出去的，可他就是想故意刺激何霁生。

    “没事那我走了。”

    沈檀一步没走，被何霁生拦了下来，“别走…别走…”

    “你不怕被你妹妹听到？”沈檀那点儿骄傲，好像他赢了一样。

    何霁生拼命咽着唾沫，怕被妹妹听到，更怕沈檀离开。

    见何霁生默认，沈檀终于肯笑了，他勾勾手指，何霁生着了魔似的朝他靠近，嘴唇轻轻地扫过何霁生的脸颊，何霁生迫不及待想要深入，受不了浅尝辄止的吻。

    喜欢能挣脱羞耻心，何霁生做不来的那些事，接吻也好，拥抱也好，做/爱也好，都会因为沈檀一遍遍突破底线。

    何霁生在想，沈檀是喜欢他的，是在乎他的，他也一样。

    从门背后突然传来刺耳的刨门声，沈檀眉头紧蹙，Shaun醒了。

    他有些无奈，“让它进来吧，别真把你妹妹她们吵醒了。”

    Shaun半夜惊醒，一个狗睡在房间，不见沈檀身影，它气哼哼地拖着狗窝在家找人。

    家里一共就这几个屋子，它一个一个地找，总能把人找到，房门一开，他俩果然都在里面。

    Shaun拖着狗窝横冲直撞，以表自己对他俩的不满，找个它喜欢的角落躺下，谁都别想甩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