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殷醉估摸着时间, 在研讨会中场休息时间给曲元菱发去通讯。

    视频影像出现，见自家元帅完完整整出现在军部大楼的办公室背景之中，殷醉终于放下一直牵挂的心。

    她确认道：“元帅……你还好吧？”

    因为自己和顾其姝的感情问题, 顾其姝千里迢迢跑过去扰了殷醉, 乍见到对方, 曲元菱有些不好意思。但她除了在顾其姝面前, 向来都是面无表情的，所以此时面对殷醉, 还不至于露馅。

    暗暗深呼吸一次, 她点点头：“放心……没事。”

    “那就好。”殷醉拍拍胸口。

    她对昨天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你不知道当时三皇女有多恐怖。

    “要不是我确信她肯定舍不得凶您, 当时一定追着她一起赶回去。”

    曲元菱微微垂眸：“当时事情有些复杂, 我替她向你声抱歉。”

    殷醉挥挥手：“不用不用, 你们没事就好。”

    怕她继续追问，曲元菱主动转移话题，询问道：“你呢？在那边还习惯吗？”

    听到这话，殷醉的脸居然诡异地红了红。

    这也不怪她，胥天薇前天找了过来，这几天夜里两人腻在一起，跟以往殷醉参加过的会议都不一样。

    曲元菱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事。”殷醉连忙掐断某些不合时宜的思绪, 回答道：“呃……还好。”

    曲元菱想了想：“研讨会上……有什么收获吗？”

    提起正事，殷醉认真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

    如果面对其他患者, 殷医生可能还要考虑要不要来个“善意的谎言”。但此时她面前的人是曲元菱, 殷醉知道对方根本不需要。

    于是她根据实际情况, 回复道：“收获……很少。”

    曲元菱声音里听不出悲喜：“是吗？”

    殷醉点头：“我看到最近的几个案例, 确实有不少被治愈的情况……但是我比对过数据，发现那些人的情况大都比您要好上不少……

    “同样的治疗手段，用在您身上……可以预见几乎没有效果。”

    曲元菱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了。

    普通人即使愿意忍耐着巨大的负面作用持续吃违禁药, 也根本找不到能持续供货的地下渠道。如果研讨会上绝大部分案例都是因为病理性原因，那曲元菱……

    不好听点就是自己作死。

    以殷醉目前收集的资料来看，治愈的机会实在渺茫。

    面对这样的结果，曲元菱其实早有预料。

    但尽管如此，在经过昨夜和顾其姝的谈心之后，她也做不到完全坦诚地面对。

    低下头沉默两秒，她稳定住心绪，这才对着殷醉道：“嗯，我知道了……”

    殷醉很愧疚：“元帅，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

    “不用了。”曲元菱抬手断她的手。

    她罕见地笑了笑：“其实没关系。当初吃药的决定是我自己坚持的，现在的结果也由我自己承担。”

    殷醉有些着急：“可是三皇女那边……皇室不会允许一个不能生育的妃子吧？”

    曲元菱摇摇头。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将部分实情告知殷醉：“昨晚……三皇女跟我聊过这件事了。”

    殷醉有些诧异：“聊过了？”

    曲元菱颔首。

    她转过头，将目光投向窗外一望无际的远景：“不能有子嗣这种事……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我们两人都不是太过在意。

    “顾其姝没有纳侧妃的算，我也不会离开她。”

    殷醉的表情慢慢从担忧变成欢欣。

    她勾着唇，真心实意为自家元帅开心：“原来你们开了啊。”

    曲元菱有些害羞点点头：“嗯……算是吧。”

    “那就好。”殷醉吐吐舌头。

    想了想，她还是补充道：“不论你们二位怎么想，帮你治疗这种事我是不会让步的。别的不，我依旧是您的专属医生。

    “至于其他……”

    她深吸一口气：“其实您也不是完全失去生育能力，只是……只是怀孕的几率变得很渺茫。也许有时候缘分到了，不用治疗也能怀上孩子呢。

    “唉……不过本来就渺茫的概率，搭上皇室那种强大却极难传承的基因……唉……

    “总之，咱们也应该相信奇迹的嘛。”

    曲元菱被她这番话逗笑。

    她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眼见时间已经差不多，她待会还有个会议，于是对殷醉道：“先到这里吧。

    “你好好照顾自己，研讨会结束就回来。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林轲，她会帮你安排。”

    殷醉点头，朝着屏幕中的曲元菱挥了挥手，挂断通讯。

    第七军团元帅办公室内，曲元菱将目光从已经消失的虚拟影像上移开。

    她给林轲了个内部通讯：“会议准备好了吗？”

    林轲的声音隔着通讯传进来：“是的，元帅。”

    曲元菱轻轻“嗯”一声：“我马上过去。”

    这个会议事关本次第七军团前往主星的最重要任务，即使只是一个初期会议，耗时也比曲元菱想象得久。

    等她回过神，暂时将会议中断暂停时，时间已经来到夜里七点。

    忘了时间的曲元菱看了一眼智脑，呆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开通讯录，跟顾其姝的对话框还被置顶在第一个，但根本没有新消息提示。

    曲元菱微微皱起眉——

    往常不到六点，顾其姝就会守候在她办公室门外，等待接她一起回去，怎么这一次都七点了，她甚至连个信息都没给自己发。

    林轲把暂时整理好的资料递给阮玲玲，看到曲元菱的动作，有些无奈叹口气。

    她走上前，低声询问道：“元帅是在找……三皇女吗？”

    曲元菱关掉智脑，欲盖弥彰将手臂背到身后：“不是。”

    林轲似乎已经慢慢接受自家元帅被顾其姝这只禽兽拱了的事实，面色非常平静，甚至有些生无可恋。

    她指了指门外：“一个半时前，警卫就通知过我，有人在外面等着您了。”

    曲元菱一愣，下意识快步往门外赶。

    刚迈出一步，她意识到不对劲，悻悻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一眼林轲：“呃……你……”

    “属下没事。”林轲耸耸肩，“三皇女等您很久了，您快去找她吧。”

    曲元菱轻咳两声掩饰尴尬，但也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脚步轻快出了门。

    一来到走廊上，她一转头，果然看到顾其姝顶着那头极为显眼的银发，斜靠在旁边的墙壁上看智脑。

    但她似乎在曲元菱身上装了雷达，在曲元菱踏出门的一瞬间，精准地也跟着抬起头。

    于是，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摩擦出星星火光。

    顾其姝收起曲着的长腿，挥手：“元帅大人，下班了吗？”

    曲元菱走到她身边：“……怎么这么叫我？”

    顾其姝皱着鼻子，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一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不能准时下班也不知道先给你家着急的媳妇Alpha发个消息，还是外面的警卫告诉我，我才知道你开会拖了时间。”

    完，她问：“你这么敬业，当然该叫一声‘元帅大人’了。”

    曲元菱抿抿唇：“抱歉……我确实忘了时间，该跟你一声的。”

    见她知道错误，顾其姝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她故意逗道：“那元帅大人一，是你的工作重要，还是你的三皇女重要？”

    这种情侣间的俗烂对话，往常顾其姝看到都嗤之以鼻。

    终于轮到她自己谈恋爱，她才对问出这种问题的人报以巨大的敬意——

    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问题！

    果然，根本没看过这种梗的曲元菱愣在原地。

    她思考两秒：“……不能这么比较。”

    “怎么不可以？”顾其姝已经来了兴致。

    她一边带着曲元菱往外走，一边道：“嗯，那我换个问题吧。

    “假如有一天，我和你正要处理的文件同时掉进水里，你是先救我，还是先去捞文件？”

    “捞文件。”曲直女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

    顾其姝回过头，眉头皱得快要夹死一只苍蝇。

    她倒是料到曲元菱会这么回答了，但是，她真的没想到曲元菱居然能回答得这么果断，这么毫不犹豫，这么……

    不留情面！

    曲元菱看着她的表情，愣愣补充了一句解释：“……你掉到水里，需要我救吗？

    “其实你可以去帮我把文件捞了，然后一起上来吧。”

    顾其姝咬牙：“我！才！不！会！去！捞！那！些！破！文！件！”

    曲元菱也开始疑惑了：“为什么？

    “因为文件沉没，没法捞了吗？”

    她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笑。

    曲元菱转头看去，就看到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的林轲。

    发觉自己居然一时没憋住，林轲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元帅……抱歉……我，我路过。”

    “呵。”顾其姝咬牙，“很好笑吗？”

    对着曲元菱，林轲还给留八分面子，但此时询问她的人是顾其姝，再加上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林轲就不客气了。

    她道：“不好笑啊。

    “我只是觉得元帅的大局观和判断力非常清晰，是我应该学习的典范。”

    顾其姝眯着眼，看了一眼跟在林轲身后，还不清楚发生什么状况的阮玲玲。

    她冷笑一声，难得嘲讽道：“你学习了有什么用？

    “就你现在的状态，难道有可以实践的对象吗？”

    林轲愣了一下，随即像被踩了尾巴：“要你管？”

    将痛苦转移到林轲头上，顾其姝的气闷终于消散些许。

    她挥挥手，带着曲元菱搭上向下的电梯，彻底和林轲两人分道扬镳。

    电梯里，曲元菱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我刚才好像没有彻底理解你的问题……

    “你的是很危险的水域吗？”

    顾其姝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对，很危险的水域，你一定要在我和文件两个里面选，你会怎么做？”

    曲元菱思考了很久，终于看向顾其姝。

    “文件……是哪一份文件？”

    顾其姝闭了闭眼。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就不该跟曲元菱玩这种过于白痴的问答游戏。

    在电梯门开的前一刻，她终于平复心绪，笑着凑到曲元菱耳边：“想知道是哪一份文件啊？

    “回去之后我到床上再告诉你。”

    曲元菱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到……咳，床上。”

    电梯门开，顾其姝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咬紧牙关，回答道：“不到床上，怎么让姐姐记得今天这个教训？”

    曲元菱呼吸微窒。

    虽然还不太明白，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什么事。

    不过……

    能在床上解决的，应该都不算大问题吧？

    想到这里，曲元帅面颊微红，但心中却暗暗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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