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明显”

    “有时候某些情感可以不用抑制的”

    “今天的表现八十分”

    ……

    记忆中零零碎碎的话语拼凑起来，席凝的脑袋“嗡嗡”作响，像生了锈的老旧机器。

    顷刻恍然，从某种角度上，这些话中的暗示已经不能不明显了，只是之前她从未朝这方面想过。

    哪怕是现在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哪点是会被误会成喜欢女孩子的，难道仅仅是那本百合漫画？

    而且，对方似乎也不止误以为她是同性恋，甚至还……

    席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不过不管孔念溪为什么误会她，一切的源头应该都是从她帮席牧送去的那杯奶茶开始，因为在此之前她们的交流接近于零。

    正想着，忽听边上轻哧一笑，孔念溪懒洋洋地站直身子，抱着双臂：

    “哦～”

    话里玩味和不相信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席凝吸了口气，试图认真解释：“你可能是有什么误解，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子。”

    完就觉得有些抓狂，自己为什么要一本正经解释这个？

    “以前没有过吗？”

    “完全没有！”

    孔念溪勾了勾唇，双手慢悠悠地插进上衣口袋里，意味不明地轻睨了她几眼，笑道：“我知道了。”

    然后侧身跨了一步，贴着席凝的肩膀越过，朝左侧楼梯口走。

    ……知道了？

    这么容易就…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席凝转过身，不由开口：“喂……”

    没走远的孔念溪闻声停下脚步，顿了一下，扭头，鞋尖向前轻抵了下席凝的，少女声线含着一丝娇嗔：“你叫我喂？”

    吵嚷的走廊里，孔念溪背着教室的光玉立亭亭地站着，明艳的五官在影影绰绰的光影下显出几分朦胧的柔美，红唇微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席凝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

    孔念溪：“是还有什么要跟我的？”

    席凝嘴唇磕绊了一下，想问点什么，对方这个回答又让她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没有。”

    孔念溪弯了弯眉眼，越过她走开了。

    ……

    最后一节自习课没老师，按照课代表的纪律轮值名单，今天该席凝值日了。

    她抱着本题目精练坐在讲台上刷题，教室里灯光很亮，除了偶尔后排的窃窃私语，下面非常安静，能听到翻动书页和笔尖沙沙作响的声音。

    席凝今晚有些心不在焉，但笔下解题的速度倒是没比平时慢，她写完一道大题，听到了点不一样的响动，抬眸往下面一扫，就看到后排的两个男生蹑手蹑脚走到后门前，悄悄把门推开，往外面走。

    这两个老“惯犯”了，席凝也没吭声，左手拿起右手中的笔，在旁边的纪律考勤表上默默写下了两人的名字。

    “报告～”

    离上课铃敲响已经过去了十分钟，黄毛才从厕所慢悠悠地回到教室，见到讲台上坐着的席凝，便站在门边喊了一声，吊儿郎当的。

    席凝示意他进去，同时抬手压在考勤表上准备动笔，就听黄毛两步走过来，笑嘻嘻地：“学神～我就迟到了几分钟，您老行行好，就别记我名呗？”

    放在以前的话黄毛是没这胆的，不过上周末跟席凝同桌吃过一次烧烤还去了鬼屋，在他看来就是混熟了的象征，所以才敢来碰碰运气。

    结果席凝还是面无表情地把他的名字一笔一划记上了。

    “唉……”黄毛叹了声，撑在桌边歪头盯着考勤表，意料之中地看到上面被记的都是他眼熟的兄弟，摇着头装模作样地挤出一个痛心的表情。

    不过从头到尾把名字盯了一遍，他忽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于是抬头往前排一瞄，果然在孔念溪的座位上没看到人。

    他眼珠一转，咧着嘴挤眉弄眼趣道：“啧，学神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只给溪姐开后门。”

    席凝那笔的手一停，这才注意到考勤表上真的没有孔念溪，她愣了愣。

    记名字的时候……就跟无意识地选择性把对方跳过一样。

    黄毛没想到席凝这样的高冷学神看着挺“铁面无私”的，竟然也会搞动作，一下来劲了，又笑嘻嘻道：“你这心偏到姥姥家了啊，学神。”

    “……”

    席凝有点慌，蹙眉道：“我没——”

    对上黄毛那张脸，她又顿住：“算了。”

    完随手把孔念溪的名字补上了。

    黄毛：“……”

    咋感觉他把溪姐给坑了呢？

    黄毛走开后，席凝继续埋头做题，只是比起刚刚心里更加烦乱了些，读完了题目，勾着笔尖写下一个解，字迹略显潦草。

    几分钟后，门口再次传来脚步声。

    席凝正欲抬头，一杯奶茶忽然闯入视线，被放在了她手边。

    “呐，给你的，圆跟我过，是你喜欢的口味吧？”

    孔念溪白如削葱的手指撑在练习册旁的桌面上，站在席凝身旁，低头轻声。

    席凝看了眼杯子上贴的标签，抬起头，眼底露出一丝讶异。

    “我可是为了拿外卖才迟到了几分钟，你不会记我名字了吧？”

    这个点儿田家宝估计已经下班回家了，孔念溪悠闲地往讲桌上一靠，毫不在意地跟席凝聊起天来，先是看了看她正在做的练习册，又将视线落在一旁的考勤表上，凑过去，一眼就在尾巴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还真记了呀？”

    孔念溪咬住唇瓣，垂眸盯着她看了眼，眼里明晃晃的委屈。

    席凝扫了眼讲台下陆续看过来的视线，抿了下唇，抬头抗住孔念溪的视线：“你……先回座位上，下次不要迟到了，这杯奶茶我……”

    孔念溪一手按在席凝欲举起奶茶的手背上，弯了弯唇：“我都喝了你的，你却要拒绝我吗？这可不太公平哦？”

    提到最初那杯引起误会的罪魁祸首，席凝顿了两秒，同时，眼角余光看到下面正对讲台第三排位置的卷毛忽然站起身来，大喇喇地举起举起手机对着这边，她神色微敛，皱眉看过去。

    “蒋茂，你拍什么呢？”孔念溪开口。

    卷毛笑呵呵地拿着手机：“今天晚自习太无聊，随手拍个校园vlog，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呀哈哈～”

    底下响起低声哄笑，有人声议论：

    “你也太鸡贼了卷毛，又偷拍溪姐给你在橘站涨粉是不？”

    “这回还有学神，美人CP效应，他流量X2啊，赚翻。”

    “别，拍好能给我看看吗？还挺想看的。”

    “标题叫什么？校花和高冷女神的日常？”

    “你这也太没爆点了，还不如叫直女爱情故事。”

    “噗，什么鬼……”

    席凝面色紧绷，腰背越发僵直，孔念溪收回撑在讲台上的手，笑着走下讲台，先一步开口：“你还是拍你跟黄毛gay里gay气的双毛兄弟日常吧。”

    卷毛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嫌弃：“不太行，他的脸不配我的颜啊。”

    “哈哈哈！”

    最后一排的黄毛在揶揄声中作势抡起板凳。

    “安静。”

    一片捶桌大笑中响起席凝清冷的声音，喧闹和起哄一停，教室瞬时安静了不少。

    孔念溪双手背后不紧不慢地走会座位，唇角愉悦地牵起，路过卷毛时轻飘飘地了句：“不许发出去。”

    卷毛笑脸一垮，蔫蔫地放下手机。

    插曲过去，教室重新恢复平静。

    前门外又黑又静，临近放学也不会有人再来“视察”，席凝捏着笔杆，写完了计划完成的题量后，就没心思再继续写了，末了，她叹了口气，从桌下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距离下课还有不到十分钟。

    她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快点结束自习课的念头。

    正准备关掉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看清名字后她微微一怔，这是互加好友后，孔念溪第一次发消息过来。

    【孔念溪：早上给你的酸奶不喝，送你奶茶也不喝，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这样的语境下，席凝首先想到的便是与讨厌对立的那种喜欢，她低头微弓着手指，指尖触动。

    【席凝：没有，不要多想……】

    【孔念溪：那你不是不喜欢女孩子？】

    “……”

    席凝看不太懂。

    【席凝：这…和我不喜欢女生有什么关联？】

    顿了几秒，那边发来回复。

    【孔念溪：我们从朋友开始吧，可以么？】

    席凝敲击屏幕的手迟疑了。

    在走廊里时她的解释孔念溪已经明确给了回应，表示知道了，但她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理智上依旧认为孔念溪并不适合交友，但作为同桌总避免不了交流，况且关系也不能处的太僵。对方这样直白的询问，也不好当面拒绝吧？

    而另一边，席凝的犹豫在孔念溪看来就是明晃晃的不甘心了。

    又怂又不甘心，啧。

    她仰头看向讲台上坐着的席凝，抿唇轻笑。

    【孔念溪：不要想的太多，就只是先单纯的做朋友而已。】

    对方都到这份上了，席凝只好回复了一个“好”。

    【孔念溪：那朋友送你的奶茶是不是要赏脸喝一口呢？还是，这口味不和你胃口？】

    席凝抬眸看了眼桌上还未被她开的奶茶，低头编辑文字，那边很快又先一步发来消息。

    【孔念溪：我是按照圆圆的你的喜好点的，难道你已经换口味了？唔…看来圆的不准呢，以后还是问问你的男闺蜜吧。】

    【席凝：男闺蜜？？】

    【孔念溪：对呀，就是今晚的那个席牧啊。】

    席凝心中一凛，已经拿着吸管的手当即一抬，开奶茶喝了一口。

    【席凝：不用了，这是我喜欢的口味。】

    孔念溪挑了下眉。

    她点着唇思考了一会儿，指尖滑动，点开了席牧的好友界面。

    席牧在十几分钟前给她发来过消息，一张表情包，然后是一些没有营养搭讪的话。

    嗯……就跟很多想追她的男生一样的套路。

    孔念溪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对面秒回。

    【席牧：啊啊啊女神你回我了！！】

    下一秒又撤回了。

    “……”

    孔念溪扬了扬眉，随即，双眼微眯。

    对话框的顶部一直显示对方输入中，她有点好笑地编辑了一条消息丢过去。

    【孔念溪：你有很多话要对我吗？编辑这么久。】

    对方的正在编辑断了一下，过了会儿，终于发来消息。

    【席牧：我，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

    【孔念溪：席凝知道吗？】

    【席牧：当然知道。】

    “席牧”撤回了一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