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火，席凝端着两份汉堡走到客厅，孔念溪收起逗猫棒，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想喝什么，可乐雪碧，还是酸奶？”

    孔念溪开冰箱的门，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里面的寒气，牙齿颤，席凝摆手拒绝：“我喝温水就好。”

    餐桌上，冰冻的罐装可乐冒着寒气，跟旁边玻璃杯里的温开水放在一起，对比鲜明。

    孔念溪拉椅子坐下，见席凝真倒了杯没有味道的温开水，不禁笑道：“有必要这么养生吗？”

    她们还是高中生好吧？

    席凝戳着汉堡，抬眸淡声：“早上喝那么冰，你一会儿会拉肚子的。”

    “这不重要。”单手拉开拉环，孔念溪朝她眨了下眼：“重要的是我此刻的心情，它能给我快乐。”

    席凝：“……”

    以她的思维方式显然无法对此认同，她不喜欢冒险去做一些仅仅是为了尝鲜或是追寻刺激的事。在十七八岁横冲直撞的中二年纪里，和同龄人比起来，她有点过于冷静和保守了。

    手肘支在桌上，孔念溪单手托腮看了她半晌，冷不丁道：“你总是这么…无欲无求的吗？”

    “咳咳——”

    嘴里嚼着汉堡的席凝险些呛到，喝口水顺了顺嗓子，怔神问道：“……什么？”

    孔念溪抿唇笑了笑，一脸认真：“在学校里她们都，你除了学习对其他都不感兴趣，真的吗？”

    席凝眨眼愣了几秒，张了张唇：“我……”  ！

    刚开口，桌下，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腿被勾了一下，光滑的皮肤擦过宽松的睡衣裤脚，掠过匀称紧实的腿肚，比自己体温略低一些的温凉触感让席凝心头一跳，双腿猛然向后一缩，双目微瞪看向对面。

    孔念溪不好意思地收回腿，眉眼弯弯：“啊，不心碰到你了，抱歉。”

    “……”

    这平淡的语气倒显得席凝的反应有点过激了。

    她不自然地挪了挪无处安放的长腿，视线飘向四周，最后无意识地落在孔念溪的睡衣上。

    对方还穿着昨晚的那套……“忍者服”，布料勾勒出身材曲线，紧裹在皮肤上看不出丝毫舒适感，肩头也有大片肌肤露在空气中，虽然眼下的季节不算冷，但外面下着雨，气温还是降低了不少。一不舒适二不保暖，这样的睡衣在席凝看来毫无用处。

    “你不换身衣服吗？”为了缓解自己单方面的尴尬，席凝转开话题。

    “嗯？”孔念溪摸了下自己的睡衣，反问：“为什么要换，这可是你挑给我的。”

    又绕道这个话头上，席凝哽了一下：“我昨晚只是随手拿的……今天有点凉，看起来单薄了点。”

    毕竟昨晚对方醉了，睡衣是她拿去的，万一着凉感冒也有她的责任。

    “喔……可你随手一挑，就是我衣柜里最特别的一套呢。”

    气氛陡然一静。

    视线扫过席凝紧绷的下颌线，见那双平日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闪过慌乱的神色，孔念溪唇角勾起一丝愉悦的弧度。

    “……”

    察觉到异样，席凝张开的唇又闭上，垂下眼帘，收回视线。

    是...故意的吗？这种有点暧昧，又模棱两可的态度。

    虽是女孩子之间，但……

    这一刻，席凝其实已经隐隐察觉到几分……被玩弄，和试探的感觉。

    孔念溪突然转变了态度，对她多少应该是带着一点报复的心理吧？毕竟她能感受到对方生气的情绪，因为觉得感情被玩弄而想要报复回来，也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如果就像孔念溪自己的，昨晚的话都只是随口一而已，那又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难道，只是因为比较记仇？

    心底思绪烦乱，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内敛的眼角似乎能藏住所有心事。

    各怀心事地吃完早饭，席凝起身下楼。

    站在门口，孔念溪心口有点堵得慌。

    她原本思考了好久，想着要怎样的告别语，才能既维持她的主导位置，又不显得刻意讨好，可以勾动席凝的神经，让她至少这两天一直挂念着自己。

    结果——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对方点了下头，都没抬眼看她就转身走了。

    毫无留恋、干脆利落。

    她抱着手往门边一靠，眼底笼上了点幽怨。

    席凝走出一步，站在楼道里才回头，不经意对上孔念溪复杂幽深的眼眸，愣了一秒，还没消化那眼神里的含义，“砰”，门就被关上了。

    “……”

    杵在门口好一会儿，席凝走进电梯，下了楼。

    周末下了两天的雨，原本的计划也被乱，在苏玉期的公寓呆了两天，好不容易雨停，却也到了周末返校的时间。

    “啊，为什么偏偏周末下雨呀，宅了两天都长毛了，别这么赶着回学校嘛，再溜达会儿。”

    七点的晚自习，校外的吃车前还围了不少学生，争分夺秒享受最后的自由。苏玉期接了通电话神神秘秘先走了，涂圆拽着席凝的书包在校门外晃荡，准备买点吃的再进去。

    依旧是周五那个铁板豆腐的摊子前，席凝拉了下被拽到变形的挎包背带，身边陆续有来买煎豆腐的学生围过来，她压着大腿侧边的包，长腿一迈，脱离人群站在路灯边。

    现在将近下午六点，雨刚停，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灰白的天色逐渐昏沉，偶尔刮来几缕裹着寒意的凉风。

    席凝垂手理了理裙角，微风吹起耳侧的长发，露出的颈部白皙细长，她身材高挑挺拔，短裙下的双腿修长笔直，整个人透着一股英气的柔美，人群里不时有视线偷偷瞄过来。

    “今晚的自习课还上不上？”

    “翘了吧，虽然田家宝那张脸胖乎乎的不难看，可我真不想见到他。”

    “周日哎，为什么要想不开回去上自习？”

    吵吵嚷嚷，黑压压一群学生从旁边经过，有男有女，孔念溪走在最前面，被人群簇拥着，偏头听旁边的人话，唇边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大部队浩浩荡荡掠过，收回视线时，席凝在里面看到几个咬着烟的男生。

    烟头闪着猩红的光，呛鼻的味道飘过来。

    一阵烦躁涌上心头，她狠狠皱起眉心。

    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吗？两条平行线怎么可能会相交。

    “当当！两份都好了，我们再去买份烤翅……”

    “就这样吧，回教室了。”

    “啊？”

    席凝一反常态地突然冷脸，扭头就往校门走，涂圆不明所以张着嘴，见人已经走远，连忙拔腿跟上：“乖乖，你怎么了？”

    校门口车马喧嚣，两人身影很快淹没在过往的人潮。

    ……

    晚自习，教室。

    白色纸页被灯光照得惨白，席凝目不斜视做完一道化学题，抬头喝水，才注意到一个矮矮胖胖的身影站在她边上的空桌前，也不知道多久了。

    旁边一声不吭站这个大活人，席凝有点被吓到，顿了顿，无奈道：“田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哈哈……”田家宝个头偏矮，圆滚滚的身材笑起来像个憨态可掬的国宝：“凝凝啊，你们……闹别扭了？”

    席凝怔了下，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忽然有些好笑。

    难为田家宝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问这种问题了。

    “还好。”她静了半晌，道。

    还……好？是什么还好？

    也是实在没办法才犹豫着问出口，田家宝终究还是放弃了探女生之间的这样那样，直奔主题：“我看上周你们关系不是还挺好的嘛，她最近是不是发什么事了？唉……你知道这丫头今晚去哪了吗？”

    孔念溪今晚又没来上晚自习，绕是田家宝再宠她也气得够呛，而且她以前也没这么无法无天，敢连着翘正课和自习课。

    席凝捏紧手里的笔，低声了句：“不清楚。”

    田家宝捂着胸口叹气：“唉哟，这妮子真是要气死我，你有空也劝劝她哈……”

    了两句，也不耽误席凝学习，田家宝背着手离开了教室。

    席凝重新低头盯着卷子，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过了不知多久，“噔”一声轻响，放在桌兜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拉回她的思绪。

    垂眸一扫，原本算伸手关掉，看到头像后，指尖停住。

    【孔念溪：田家宝没发现我逃课吧？】

    “……”席凝没动，过了会儿，对面又发来消息。

    【孔念溪：学霸自习课也不会碰手机的吗？你果然只喜欢学习。】

    【孔念溪：还有不到一分钟就下课了。】

    【孔念溪：看到不回复是狗哦。】

    “叮铃铃”她刚发来消息，下课铃声就响起了。

    席凝盯着手机，不知不觉间，莫名其妙勾起了些笑意。

    课间时间，教室里吵闹起来，捏着手机的掌心又震了震。

    【孔念溪：狗。】

    【孔念溪：五分钟了，你是第一个。】

    席凝沉默了许久，末了暗暗叹了口气，抬起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她当然不是无欲无求，也会有好奇心，只是……

    如果足够心翼翼，是不是就不会出现问题？

    【席凝：他知道了，而且很生气。】

    回复之后，过了半分钟，在席凝准备放下手机时，对面才再次发来消息。

    【孔念溪：你在教室不看手机吗？我记得，好像不是吧？】

    【席凝：嗯……】

    【孔念溪：嗯？】

    席凝桌下的长腿曲起，旁边有女生过来找她问题。

    她抱歉地一笑，示意了下手机：“不好意思，可以等一下吗？”

    “呃，啊，当然没问题。”拿着卷子的女生挠了挠头，这还是她第一找席凝讲题被推拒，以往即便自己解题解到关键步骤，对方也会停下来先给她讲解，没想到这次竟然是为了……玩手机而拒绝她？简直不可思议！

    当然也不是介意，只是十分惊讶，走时，女生又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对话框还停留在孔念溪质问她为何不及时回复消息的话题上，想到田家宝走时语重心长的话，席凝咬了咬唇，敲字：【你会回来上晚自习吗？】

    【孔念溪：干嘛，你想我回去？】

    席凝：“……”

    【孔念溪：你想我回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孔念溪：就当…周五晚上你陪我一晚的辛苦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