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谢·一时上头·激情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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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几日,太子仪仗又一次出宫,去的是武宁侯府。

    棠京街道上早已清街,半点人影都瞧不见。谢恒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鳞次栉比的房屋巷陌,有些遗憾的撇了撇嘴。

    连点人间烟火都瞧不见,也够可怜的。

    这位素来爱慕宫外风光,偷偷跑出宫的次数也不少了,顾明昭只当没看见自家太子深表遗憾的神情,继续对武宁侯府的基本情况进行介绍。

    “秦家子嗣算不上有多繁茂,先武宁侯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如今的武宁侯秦恒冶。”

    “秦恒冶与秦烨生母明宣郡主早已和离,如今的夫人是妾室扶正。他膝下唯有二子,长子秦烁如今在南疆军中领了个四品将军的虚衔,次子便是秦烨。”

    “秦恒冶与明宣郡主合离时秦烨尚不足五岁,既是夫妻情薄,自然也不会对幼子有什么怜爱之情。”

    “秦烨虽大多时候都由他祖父先武宁侯教导,平素也有淮王府关怀,但总有要见生父的时候,秦家又是家法森严极重礼教……”

    顾明昭到这里,顿了一下,谨慎措辞:“总之,秦烨十五岁从军前,这二位的父子关系很是紧张。”

    他尝试着比喻了一下:“比生死仇敌好那么一点。”

    谢恒原本的状态,是有些紧张的。

    虽然这提亲真真假假,也不知道算不算得真。

    又因为齐朝并无太子迎娶男子为妃之先例,只得临时压榨礼部官员,仓促之间,未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可这毕竟是提亲啊!

    撇去几天前那次乌龙不算,两辈子第一次干这事的谢恒心情有些焦灼,一上午都没这么话,听到这里时,还是没忍住开了口:“那如今呢,是有改善了?”

    顾明昭摇了摇头,道:“秦烨在南疆一呆就是十来年,中间就回过棠京两次。”

    顾明昭比划了一下:“他第一次回来,爵位就比秦恒冶高了,后来在朝中声望愈浓地位愈高,有几个人敢在他面前指摘一个孝字?”

    话间,武宁侯府已然到了。

    武宁侯秦恒冶如今不过四十出头,身上却并无武勋世家出身的健硕英武,眼下倒有一圈明显长久沉溺于声色的青黑,见着谢恒来,脸上绽放出过于热情洋溢的笑容,显得十分热络。

    谢恒心情紧张,又怕多多错,并不耐烦应酬。

    所幸他不是一个人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年老德高的宗室王爷和礼部及宗人府的官员。

    几人见了礼进了主屋,便是一阵耗时长久的“议亲”流程。

    一墙之隔的里屋,秦烨一身便装,搬了把椅子坐在靠近内墙的地方,状似漫不经心的坐着。

    一个生得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锦袍男子闻讯而来,从窗边翻身而入,见了面便压低声音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父亲正在与太子殿下议事,私自窥探可是大罪!”

    “这是我自己家,我怎么来不得?”秦烨无所谓的偏了偏头,目光冷淡而不屑,“何况,不定太子殿下不计较呢?”

    锦袍男子看见他那张俊脸就来气,恨声道:“你何曾把这里当做自己家里?回京数月不曾回府,偏偏今日一早就从门入府,还翻窗入了主屋,谁知道你是不是心怀鬼胎?”

    你自个不也是翻窗进来的吗?

    秦烨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正要话,主屋里几句吐字清晰的语句便飘入耳中。

    “我朝并无太子迎娶男子为太子正君的先例,但昔年中宗皇帝与齐文王结契的例子,却是可供借鉴的……”

    “依皇后娘娘的意思,此事慢慢操办,日后太子殿下与定国公结契时,也可参照昔年之例……不知武宁侯以为如何?”

    “太子大婚筹备时日长久,这三书六礼怎么也要走个一两年的……”

    秦烨微微张口,却是不曾话。

    他早上得了太子仪仗出宫往武宁侯府来的消息,换了便装骑了快马便往这儿赶。

    身边伺候的人噤若寒蝉,秦烨自己却没察觉出来,他连走路话都带了些许的戾气。

    他自己觉得自己并不生气,只是有点想不通,太子闲着没事跑来已经坐了多年冷板凳的武宁侯府是干嘛的。

    真要拉拢他秦家,图谋秦家在军中的影响力,难道不是从他秦烨下手更好?

    如今他知道答案了。

    太子玩笑一般的递了一封婚书不算,这是要玩真的?

    他就,无论什么事找武宁侯府都没用的,但是他的婚事……

    武宁侯好歹担了个他父亲的名头,虽然满京城都知道他二人父子失和,可这人若是真舍下脸皮来个父母之命,少不得是一番麻烦。

    秦烨身上一直萦绕的戾气消磨无形,反倒是有些别扭起来,他也顾不上怼自己大哥了,扭头去看陆言和。

    陆言和双膝一软,后背生汗,却硬撑着无辜的眨了眨眼。

    这儿可是棠京城,隔壁主屋住着的人是在稳坐东宫之位近十年的皇太子。

    东宫诚心要捂一个消息,他去哪里知道?

    主屋的对话仍在持续。

    一个沙哑沉闷、竭力掩饰却难掩欣喜的声音:“我儿能得殿下垂青已是邀天之幸,哪里还用得着挑什么礼仪规制?全凭陛下和娘娘做主……”

    那声音又客气了几句,又不甚委婉的提出要求:“烨儿镇守南疆多年,若是与殿下成婚,势必长留棠京。其实这也无碍,臣长子秦烁亦是自幼熟读兵书、苦练武艺,殿下可先遣他去南疆历练几年,也是为以后做准备……”

    秦烨哧笑一声。

    他站起身来,走到原本怒气勃勃如今却难免心虚的秦烁身边,俯耳轻声道:“大哥,父亲果真是极看重你。”

    “太子来提亲,他二话不就应了。我还呢,咱们这位无利不起早的老父亲怎么今日转了性,货主一上门即刻就贱卖了,原来搁这给大哥谋前程来了。”

    他离的太近,所之话又太过露骨挑衅,秦烁原本心底涌上的几分愧疚瞬间消弭,转而毫不示弱的道:“你以为你还是身在南疆手握重权的一方大员?陛下几道圣旨召你回京养伤,你既回了棠京,又哪里还能能去南疆?”

    “不准,咱们齐朝正当盛年不足而立的战神,就一辈子留在棠京养老了。”

    “太子殿下来提亲,父亲允了,不定陛下也准了,你就更回不去了。”

    “我秦家在南疆扎根多年,总不能一朝尽丧。日后你在宫里好好的当你的太子正君,我去南疆,岂不正正好。”

    秦烨冷笑,正要开口嘲讽他痴心妄想,就听主屋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既想和秦烁继续争两句,又心头痒痒的,有些想听那太子了些什么,犹疑间,脚下已然不自觉的挪了几步。

    秦烁满心疑惑的看着注意力偏移的秦烨,也跟着往里挪了几步。

    主屋里,一直没话只看着宗室老王爷和秦恒冶攀谈的谢恒终于忍不住了。

    谢恒望着已经开始给自己长子算前程的秦恒冶,淡淡的道:“此事只是只会武宁侯一声,是否应允,还请武宁侯私下里问一问定国公的意见。”

    室内似是静默了一瞬,秦恒冶微微一愣,旋即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臣明白。”

    ?

    谢恒本来不欲多在宗室王爷面前显露出自己与往日不同,闻言却还是十足诧异的抬眼,显出几分疑惑的姿态。

    你明白什么了你?

    秦恒冶却以为太子让他表态,脸上露出几分讳莫如深的笑意来,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若是担心烨儿不愿,臣可替殿下分忧。”

    “今日事毕,殿下回宫奉请陛下与皇后娘娘,将这消息瞒着些,届时陛下下旨赐婚,臣在宁武侯府中接了赐婚圣旨,一切便无转圜余地。”

    谢恒只觉一阵恍惚,连四周的陈设都瞧不清晰了。

    秦烨那么一个声威赫赫风骨卓然的帅才,居然能有这么一个亲爹?

    下首一直喝茶看戏的顾明昭也震惊了。

    你是真的蠢,还是真的恨你儿子?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当着太子殿下和宗室老王爷的面,你这么直截了当的帮着皇家坑自己儿子,图什么啊?

    里屋的秦烨也沉默了一下。

    陆言和清晰的看见,自家公爷眉眼沉凝,脸上瞧不出半点喜怒,却近乎无意识的伸手,去摩挲了一下腰间佩剑,然后表情平静的捋了一捋衣领及袖口。

    这表情可太熟悉了,每次大战将起,公爷都是这样的。

    正当陆言和做好最坏算,以为今日武宁侯府会血溅五步三尺镐素、最次也是秦恒冶被迫“重病”再不出府的时候。

    一墙之隔,谢恒清朗的声音悠悠传来,无比清晰真切。

    “今日到府上议亲,孤只是觉得,成亲这件事按规制礼仪,总该是三书六礼家族通晓。”

    “并不是想借父母之命这个名头强行定下这门亲事。”

    “孤是爱重煜之才会想与他成亲,至于婚事答应与否,日后他想留在棠京还是去南疆,这些自然以煜之的意见为主。”

    “孤无可不可。”

    满室寂静。

    正准备发言的秦恒冶和宗室老王爷震住了,当背景板的礼部和宗人府官员震住了,甚至连里屋的秦烨和秦烁都震住了。

    唯有安静陪坐在下首的顾明昭垂下眼睑,努力维持住面部表情的平静。

    秦烨字煜之这件事,是刚才辇车上太子才问他的没错吧?

    他应该、或许、八成记忆没有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