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抓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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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里面的人才轻轻拉住了他的手,那只手上布满了齿痕,全是她咬的。外面的人忍着手上的疼痛,静静地听她话,那是一串极其虚弱的声音,“白玉脸……我终于……快要……死了。”

    那人手中的食盒闻声掉落,在空荡的地宫中发出一声闷响。

    果不其然,人的寿命,就是这么的短暂。

    他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来,轻声:“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

    炉子里面的人根本听不见他在什么,只是轻轻地捧着他的手,将一把短剑放在他的手上,:“白玉脸,这把留月……还给你吧,月儿终究是……留不住了……”

    男子受不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他抽回手转身走了,他并没有带走她的剑,也不关心她的什么留月。

    无云殿后的院中,一个浅色身影坐在红色栏杆上,垂头丧脑着。

    “师妹,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里呢?”一个清润的声音远远地落入她的耳里。

    “大师兄!”

    谢挽凌见到来人是赵故遗,一时惊慌,立刻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端端正正地站着。

    “大师兄,你怎么来啦?”这条路是通往后山的唯一一条路。

    “这么晚了,为什么一个坐在这儿呢?”

    她挠挠头,“我就瞎坐呢,大师兄你不会也瞎逛吧?”

    “嗯,好多年没有回来了,想四处走走。我正要去后山看看呢!”

    “后山?”谢挽凌忽然拔高音量,“你不能去。”

    “为何?”

    “呃……我的意思是,你不能一个人去,得我陪你一起去。”如果不让他去,他一定会起疑的,还不如她带着他去。她拉起赵故遗的胳膊,“大师兄,走吧,夜色这么好,正适合去散步呢!”

    “师妹……”赵故遗被她拉着,沿着径,一路走到了后山上。

    山上的风景更佳,视线更加开阔,月色也更加的温柔。那些守山人恭敬地向赵故遗行礼,谢挽凌给他们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们不要乱话。

    “大师兄,怎么样,是不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赵故遗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从她手里抽脱开,微笑道:“确实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赵故遗本想只可惜三师弟没了,可是却不想勾起大家的伤心事,便:“可惜我离开得太久了。”

    “是啊,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盼望着大师兄你回来呢!”着,便不顾旁边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要抱上赵故遗。

    “师妹,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话音没落,他就跑下山了。

    “师兄,等等我。”谢挽凌心想这招真是有用,这逃得也太快了吧!

    在他们走后不久,一个清冷的白衣身影渐渐走出地宫。他低头看着手腕上深深的齿痕,自语道:“死了也好,以后就不会再痛苦了。”

    火炉内的月赵,双手抱着腿缩在一起。她的身体烫得不行,每一处肌肤都像是被撕裂了开,再拿烧焦了的热油泼上去,将那些伤口淋得惨不忍睹,直教她疼得撕心裂肺。

    尤其是脑袋,像是被人用针每日每夜反复去扎一样,有时候好不容易昏睡过去了,可没到一会儿,就疼醒了。

    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熬不住了。

    有好几次,她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都拿出了袖中的短剑,准备朝自己胸口刺一刀,那样就可以结束这生不如死的煎熬了。

    可是,她还是想要活着,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她也要努力活下去。

    她被关在炉子里的这两年来,仿佛在里面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那个人曾经也被关在这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是极其的痛苦。

    他像一只猫一样,蜷缩在一团,如同白骨般的双手,抱着头,他身上的骨头好像被人断了一样,他在痛苦地嘶吼,那模样,月赵仿佛感觉他在哭。

    他比自己惨多了,他不知道在这里被关了多少年,而且没有人来看他,他那么的孤独,那么的凄凉。

    而自己,还有白玉脸来看她。

    她不知道白玉脸是何时来的,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去的,因为她又晕过去了。

    ******

    今日的奉灵山真是难得的热闹,大家都在为师傅六十寿诞而忙里忙外,一直忙到了晚上。赵故遗行走在殿外的长廊上,路遇一个弟子手上提了大盒盒的食物,正走得匆忙,差点撞到他。

    “你提这么多东西,这是要去做什么啊?”赵故遗问。

    那弟子连忙朝他行礼,“大师兄,我正要去给后山的守山师哥们送饭呢!”

    赵故遗看他提这么多盒子有点吃力,于是:“我帮你拿去吧。”

    “啊!这……怎么敢麻烦大师兄呢,我还是自己去吧。”

    赵故遗夺过他手中的盒子,“何必跟我这么见外呢,你快去席间吃东西,待会儿去晚了可就没了。”

    那弟子一脸感谢和崇拜,目送他的背影到,“大师兄果真和传闻中的一样呢!又和善又亲和!”

    赵故遗提着好几个盒子走上了后山,远远的,那边的守山弟子就瞧见了他。他们只当是三师兄又来给那只妖怪送饭了,所以全都恭敬地低头,齐声道:“三师兄,您来了。”

    “嗯?”赵故遗面露惑色,一步一步地走近他们,狐疑道:“你们刚刚喊的是什么?”

    众人抬头,看到来人竟然是赵故遗,一时尴尬,“大师兄,怎么是你呀?我们还以为是三师兄又来了呢!”

    “三师弟?”赵故遗抬眉,疑惑地问。

    “是啊,三师兄每天都会来给里面的妖怪送饭。”

    “三师弟不是死了吗?”他。

    “大师兄,你在什么呀?三师兄明明活得好好的啊!”

    赵故遗满腹疑惑,谢师妹是不可能拿这事跟他开玩笑的,他逼问道:“三师弟,难道不是两年前就去世了吗?”

    “大师兄,你别跟我们开玩笑了,三师兄每天都来的,待会也会来的,不信你就在这里等他。”

    赵故遗果真就在这里等着,等了大概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来。那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开始有点怀疑起来,这两年来的三师兄虽然看似和以往一样,但是却又感觉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们也不上来。

    之后,赵故遗将谢挽凌告诉他的,全都告诉了他们几个。那几个人知道大师兄不是会开玩笑的人,却又不愿意去相信三师兄已经死去的消息。

    如果三师兄真的死了,那这两年来的人又是谁?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毛骨悚然,后背发毛,“难道,我们每天看到的三师兄,是鬼?”

    他们全都吓得跑下了山。

    赵故遗一人站在地宫的入口,思考那个“三师弟”为什么每天要进地宫里去,里面究竟有什么?

    不管他是人,还是鬼,他进去这里面,总是有理由的。

    他决定进去看看……

    他一脚毫不犹豫地踏进了幽暗的地宫,里面的通道很长,很暗。他顺着通道走了很久,才来到一个稍微宽广一点的地方。这里很大,也很安静,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正疑惑间,突然看到对面的墙壁上,吊着一根绳子。他走近,拿起绳子在手中摩挲,他抬头往上看,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他忽然用力一拉,所有的灯光在此时都亮了起来,瞬间红色的光亮占据了整个地宫。

    他看见,在那半空中,架着一个大炉子。四面八方都有一条通往那炉子的天桥,赵故遗想这一定是师傅根据八卦做的机关,若是走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看着头顶的炉子,猜这里面关着的一定是师傅当年抓的那只妖吧。

    而那个“三师弟”进来这里,莫不是为了这只妖?

    他眼睫轻抬,瞳孔散发出锋利的光芒,他足尖一点,飞身一跃到了火炉的正上方,稳稳地落在了盖子上。他半蹲在火炉上,手指在盖子上摩挲,静静地听里面的声音。

    月赵听见盖子上有动静,缓缓地爬起来,伸手去触摸头顶的盖子,“白玉脸,是你吗?”

    赵故遗手指不知道按到个什么,手下的八卦盖,突然开了一半。而随着盖子的开,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了下面。

    那张脸和他记忆中的有些出入,记忆中的脸庞是开朗的、明媚的、阳光的,而现在这张脸,充满了憔悴和绝望,除了那双眼睛还能有几许波动以外,其余的部分都如同一潭死水。

    “月赵?”他震惊之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此时同样震惊的不止是他,还有月赵自己。

    她有多久没有见过光了?很久了吧,久得她都知道该用几个月还是几年去形容。

    此时,地宫里有万千的灯盏点亮,她很不适应这样的光亮,想缩回炉子里去,可是却又怕炉子再次被关上。她只得伸出一只手,伸向外面的世界,眼睛半开着,去看那个白衣少年。

    她是个脸盲,眼前的赵故遗,和脑海中的模样开始重叠。他的长发如墨,他的玉冠如雪,他额前的青丝轻轻飘动,被火红的灯光映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