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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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赵捡起了那块面纱,离开了这条街,她脱下身上的嫁衣,换上了阿愿的外衣,然后戴上面纱和铃铛。

    顺着刚刚听到的声音,她找到了颜盏白,也看到了赵故遗他们。

    月赵轻飘飘地移过去,学着阿愿的语气话,用细柔的声音喊他:“二公子。”

    众人看到她,皆以为是阿愿的鬼魂回来了。她的衣服还在滴血,这副轻飘飘的模样,吓得颜盏白屁股尿流。

    月赵记得当年在封灵山,这位二公子的胆子是最的,他这人呢,就是怕鬼,尤其的怕。

    颜盏白吓得步步后退,头皮冒汗,他的手挡在面前,却在不停地发抖:“阿愿……你不要过来……不要恨我……”

    可是眼前的阿愿却并不听他的话,很快就飘到了他的面前,她的声音也阴森森的:“可是阿愿一个人走,好孤单哦,二公子你要不要下来陪我?”

    “不要,不要,阿愿你别再过来了!”颜盏白吓得腿软了,栽倒在了地上。月赵靠近他,抓着他的衣服,悄悄拿出袖中的短剑,快速地刺下。他看到她亮出剑的那一刻,往旁边一躲,刀没有刺准他的胸膛,只刺到了旁边。

    颜盏白的劲十分的大,他想将月赵甩开,可是月赵却死死抓住他,于是月赵便被他摔得骨头碎裂。月赵是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她一定要杀了他。

    颜盏白也捡起了地上的大刀,朝月赵砍去,而月赵也瞄准方向,再一次地朝他胸膛刺去。

    两声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同时响起,月赵的身上被刺了一刀,可是她的心里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她将所有的伤痛都分给了苗肆。

    从看到他死的那一刻,她就失了魂了。

    颜盏白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了,他却不甘心一个人去死,他用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拖着月赵一起摔进了旁边的河里。

    月赵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河水冰冰凉,将她的脑袋灌得很清醒。她讨厌这种清醒,因为在这种清醒之下,苗肆的死亡就会在她的脑海中无限扩大。

    她必须得承认,他已经死了!

    “公主!!!”岸上的人还在喊她,可是她已经不想再抬头了。

    她的手摸到腰上的荷包,那里面只有一只竹叶船和一瓣杏花,那都是苗肆送给自己的礼物。

    她的手伸到了荷包里面,碰到了那只船,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抬了起来。她低头一看,自己现在竟然在一艘船上,而那船就和苗肆折的竹叶船一模一样,只不过大了一点点。

    她从船上坐起来,用手摸荷包里面,那里面只剩下一片花瓣了。

    难道……他那时的话是真的?

    他这艘船可以带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当时她还不信,还他骗孩。原来,这竟然是真的!

    而且更神奇的是,这艘船在水里竟然也可以浮动,虽然看着是个敞开的船,但是上面又好像有一层结界,将她与河水隔开了。

    月赵又想起了苗肆给自己留的字条。

    “汴京只上不下。”她喃喃道,刚完那艘船就开始逆流而上了,难道要去汴京就要一直往上走?

    按照地图来,确实是这样,汴京在绍兴的上面去了。可是这艘船,真的可以带她回到二十年前的汴京吗?

    当年他送自己这艘船时,孩子收到礼物都会欢喜,问她欢喜吗?

    她现在好想告诉他,她很欢喜,她马上就可以去汴京了,她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没过一会儿,船就露出了水面,漂浮在水面上。她听见前面有嘈杂的人声,便向那边划了过去。

    前方似乎是一个码头,各色的船只都停靠在那里,来自各国的商客都汇集到那里,好不热闹,她将船划到岸边,然后上了岸。

    岸上有一棵柳树,垂着细细的枝条,像是在弯腰迎接来自远方的客人。

    “婆婆,这是哪儿啊?”月赵拉了一个老妪问。

    那个婆婆很奇怪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这里是东京汴梁啊!你刚刚渡的那条河就是汴河啊!”

    “真的是东京?”月赵惊呆了,看着汴河横穿了整座城,上面有成百上千的货船,载来了从全国各地运来的货物。

    “你哪来的?”婆婆盯着她满身是血,觉得可疑。

    月赵垂下头,用一副可怜巴巴的语气:“婆婆,我……我本是山阴人,来汴京是为了寻我家相公,但是半路遇到了土匪,然后又迷路了,所以才走到了这里。”

    “你看你这样在城里走,也是怪吓人的,来把这个披上。”那婆婆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替她遮住了身上的血。

    “你要去哪?我让我家老头子送你。”她一招手,旁边一个年老的车夫,赶着牛车就过来了。

    “不用了,婆婆。”月赵本想拒绝,但那婆婆和伯伯都太热情了,她实在不好拒绝。月赵取下发上的一支金钗,塞到了婆婆的手里,“谢谢你们啊,婆婆。”

    那婆婆还想将那钗子还给她,她就爬上了牛车,坚决不收。

    这种牛车是专门用来拉女眷的,前面有一头大牛拉车,车上面有一个类似伞状的遮蓬,可以遮风挡雨。

    那老伯问她要去哪里,月赵坐在车上,用手紧紧捂着胸前的伤口,她的嘴唇发白,额上还在冒虚汗:“我要去画学。”

    那老伯扭头过来,好奇地看着她:“你去那里找谁啊?不会也是找希孟公子吧?”

    “你知道他?”月赵讶然,不过她下一秒看到他手上戴着的一串珠子,更是惊讶。她这人记人脸很难,但是记东西准没错,他手上的那串深褐色珠子,她见过。就是那次和苗肆第一次来汴京的时候,那个让她帮忙拔剑的老伯伯。

    她真的没有想到,竟然可以再次见到他。

    原来,当时她无心地替他送终,今日,却轮到他送自己最后一程了。

    他豪气地:“在这汴京城,谁人不知他王希孟的大名啊?那可是官家最得意的门生呢!不过,你要去见他,多半见不到。以前我也拉过一车的姑娘,全都是去画学见他的,结果等了一整天,人家也不出来相见。”

    “是吗……”月赵恐怕坚持不了一天了。

    “他是我相公,他一定会见我的!”

    “什么?”老伯惊讶地回过头来,“姑娘啊,你这话可没人信,整个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希孟公子没有家眷,而且他也没有心仪的姑娘,你纵使牛皮吹上天也是没人信的。”

    月赵:“……”

    月赵又问:“老伯啊,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公主想要招他做驸马?”

    “姑娘这话不假,不过,公子他都一一回绝了。”

    月赵这才满意地一笑,她的眼睛看向两旁的街道,这盛景,真的比临安不知繁华几百倍。

    “那是什么?”月赵惊奇地看到那边有一个很大的娱乐场所。

    “那里呀,是露天瓦肆。那边是专门用来看各种表演的,平常的话,有唱戏曲的,有耍杂技的,还有表演武术的,对了,还有书的。”

    “天哪,都是我喜欢的,怎么会这么热闹呢?”虽然临安和绍兴也有这样的地方,但是却比这里的要许多,观众也没有那么多,没有这里这么热闹。

    老伯洋洋自得地:“姑娘,你也不想想,我们汴京城里有二十多万的人口呢,比当时的长安人口还要多呢!”

    牛车不快不慢地向前行驶,这里的杏花也飘了满城。

    “老伯老伯,那座楼是什么呀?”月赵指着对面一座被杏花环绕的高楼问到。

    老伯看了一眼,:“那是樊楼,乃京师酒肆之甲。”

    “那里就是汴京最大的酒楼吗?”月赵记得,苗肆过要带自己去汴京最大的酒楼里吃饭的,而且昨晚她做的那个梦,应该就是在那里吃饭了。

    “是啊,这樊楼可是汴京七十二家酒楼之首,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登上这樊楼之顶,就连皇宫内部都看得见呢。”

    月赵一路瞧着街上的商铺,经过了许多的餐馆,各种吃食都有,王楼山洞梅花包子店、万家馒头店、曹婆婆肉饼店……

    还有卖饮品的店铺,出售的全是各种纯天然无加工的饮料,她看到有鹿梨浆、姜蜜水、甜豆沙、木瓜汁、梅花酒、卤梅水……

    那老伯看着她盯着那些饮品,道:“你要是夏天来,这里还有卖雪泡豆儿水、冰雪冷元子和冰酪的。”

    而且这里的食店很是聪明,为了迎合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会专门制作具有地方风味的食品,例如“北食店”、“南食店”、“川菜店”……

    且一些临街的商铺,还在门口挂上一些名诗名画、摆上一些精美的插画来吸引顾客。更甚者,某些餐饮店似乎还提供送餐服务,月赵看着一个厮,提着一个大大的饭盒从饭店出来,然后往其他地方送去。

    “他这是去哪啊?”

    老伯:“这人去的方向是宫里呀,想必应该是宫里的谁点了餐,现在正匆匆送去呢!”

    月赵觉得真是难以置信,不定这饭还有可能是送去给她的爹爹的呢!

    这里不仅有酒楼商铺,还有很多流动的商贩,他们穿梭在城中各个角落。月赵就看见了好多,有卖黄糕糜的、有卖发芽豆的、有卖宿蒸饼的、有卖鸡皮鸡碎的……

    “东京分为外城、内城、皇城。我们刚刚已经走过了外城和内城,马上就要到皇城了。”

    月赵有点激动:“我终于来到了,梦里的汴京,也终于要见到,汴京里的你了。”

    前面就是画学,月赵还记得,那时她曾和苗肆一起走过。她捂着胸口,那里还在不停地渗血,她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

    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老伯走了过去通报,过了很久很久,也不见有人出来。

    老伯看她脸色不对,担忧道:“你怎么了?面色怎么这么不好?”

    月赵取下脖子上的铃铛,拿给他,眼睛半阖着:“烦请您再去帮我通报一下,就把这个……拿给他看,他一定会……来见我的!”

    老伯又过去了,将东西呈了进去。

    之后,又过了许久许久,还是没有人来。

    她真的好想见到他。

    好想见到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他。

    好想见到那个人人都爱慕的希孟公子。

    她也好想对他出那句没敢出的话,她真的好喜欢他……

    他答应过自己,要在她死之前,来见她最后一面的,要来取回他的铃铛的。

    他一定不能食言啊!

    月赵眯着眼睛,看着纯白的杏花在空中,飘呀飘,转呀转,她感觉头好沉,好重。

    她慢慢地滑倒下去,嘴张了张,声音宛若蚊蝇,问老伯:“他……来了吗?”

    半天没有听到回音。

    她的心一寒,难道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她的眼睛快要阖上了,倏而听见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响在耳际。

    伴随着那声音响起的,还有一个困惑的男声。

    “你是何方妖鬼?”

    月赵忽然笑了,笑得很傻。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见到他第一面时,他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

    她笑道:“我啊,我是你家娘子,乃九天玄女转世,天生神力,自带萤光,你敢……忘了我吗?”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今天是中秋节,谢谢那位祝我中秋快乐的读者。在此,我祝愿她年年中秋都快乐!

    这是我写的第一本书,这个故事埋藏在心里面很久很久了,起源于很多年前我做的一个梦,终于,我完成它了。

    动笔于2019年初春,距离现在已经两年多了,感谢自己没有放弃它,我想不管过去多久,它依然是我心中的白月光。

    关于结局,虽然他们的故事并没有结束,但是我想要把结局暂留在这一刻了。

    关于赵故遗的故事,因为写的不是架空,是历史同人文,大家可以去搜陆游唐琬赵士程的故事,历史上唐琬确实是二嫁给赵士程的,她死后,他一生未娶。就像那句“世人皆知钗头凤,无人知我赵士程”,我只是用我的方式来述这段故事,可能写得不好,请大家不要骂我。

    感谢以后每一位看到这里的读者可爱,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幸运且幸福地活下去。

    每一个人都能逢得你心中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