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姜林便是李嫂的丈夫, 花的亲爹。
当年他去了边境仗,从此再无音信,叫村里人都以为他是死在了外头, 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真的是你!”
姜夏激动道, “我是姜夏啊。”
“是夏?”
姜林也一下惊喜起来,“你怎么在这……这家店是你开的?”
“是, 是我开的。”
姜夏点了点头, 又忙道,“你等等。”
着便朝后厨喊道,“李嫂, 嫂子!快出来,快出来啊!”
又想起堂中的花, 忙招手想把丫头喊过来, 哪知花却有些害怕, 往后缩起来。
话间,正在后厨和面的李嫂已经快步跑了出来, 两手沾满了白面,问姜夏道,“怎么了夏?”
她方才那大嗓门,叫李嫂还以为自己干的活出了什么岔子。
哪知却见姜夏满脸激动的指着堂中一男子道,“你看那是谁!”
李嫂便疑惑的看了看那人,渐渐地,神色凝住了。
满脸胡茬子的姜林也一下顿住, 半晌, 方激动道, “娘子……”
李嫂已经流下泪来,身子止不住颤抖, “是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吗?”
着便扑到了对方面前。
姜林也红着眼点头,“我还活着……”
两人哭了一会,姜林又忙问道,“花儿呢?”
当年他离家时,女儿还是襁褓里的婴儿,连声爹都不会叫。
李嫂这才想起来,忙拉过一旁的花道,“这不是她?”
又对花道,“快叫你爹。”
花依然怯怯看着姜林,并不敢话。
李嫂哭道,“你时候天天问我爹在哪儿,这不就是你爹,快叫啊……”
姜林也颤声道,“花儿……”
花终于哇的一声,哭着道,“爹……”
……
姜林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姜夏在旁也红着眼眶。
山君掀开眼皮瞧了瞧她,道,“人家一家团圆哭,你哭什么?”
姜夏可怜巴巴道,“我也想同爹娘一家团圆啊。”
山君咳了一声,“爹娘有什么好?有个未婚夫不就够了?”
姜夏,“……这能混为一谈吗?”
眼前,李嫂擦了擦眼泪问姜林,“你既然没死,怎么这么久不回来?”
姜林道,“我们先是同吐蕃仗,又去对抗匈戎,这些年就没停过,我便是想回来也没有办法。”
姜夏叹道,“村里都你死在外头了,这些年嫂子跟花儿可苦了。”
姜林摸了摸闺女的头,又抚了抚妻子的手,内疚道,“苦了你们了。我们在最前线,每天身边都有死的人,估计是弄错了。”
李嫂又问,“那你现在回来,可是完仗了?”
姜林点头,“完了。”
姜夏也笑道,“前阵子店里食客们都仗完了,还是我们赢了呢。”
李嫂不好意思的笑道,“我都没注意。”
总之完了就好,他们一家三口不会再分开了。
姜夏却还有问题,忙问姜林,“这里都离家都不远了,你怎么还要住店?”
姜林顿了顿,道,“我是给别人找的,他不是我们江南人士,还受了伤,想找个地方住下养伤。”
着又问她道,“夏,我可不可以先叫他进来喝些热水吃些东西?我们一路过来,已经两日没有吃东西了。”
“当然可以,”姜夏忙点头,“快叫进来吧。”
姜林应好,便立时出去了。
没过多久,却见他扶了一人进到店中。
看身形,那人似乎比姜林还要高些,也是一脸胡子,然而面色苍白,站都站不稳,看来十分虚弱。
李嫂吓了一跳,忙问,“这是怎么了?”
姜林道,“这是我的上司孟大人,在战场上受了伤,那西域苦寒,我们一路千里跋涉,路上又是冰天雪地,也没什么吃的……”
姜夏已经明白了,忙道,“那后院有间空房,先扶过去歇一歇。李嫂,端盆炭火过去吧。”
着又吩咐春生,“叫隔壁沈郎中来看一下。”
众人应好,纷纷忙了起来,恍惚间,那位孟大人似乎也睁眼看了看她。
姜林道,“夏,谢谢你了。”
姜夏豪爽道,“客气什么?你们上战场保家卫国,我们能做的都是事。快把人扶进去吧。”
姜林应好,心扶着自己的上司去了后院。
没过多久,沈郎中也来了,给那位孟大人诊断了一番,道,“刀伤加上风寒,还没吃饱肚子,身体太虚,其余的暂时看不出来。”
简而言之,就是受了伤又营养不良。
姜夏对姜林道,“你们来的正是地方,咱们这没别的,就是不缺吃的。”
着转身出去吩咐秦二胖,“先煮两碗鸡汤面,端两碟肉包子来。”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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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般,姜林与那位孟大人暂且在食为先的后院住了下来。
一家三口终于团聚,花脸上的笑都不一样了,李嫂干起活来也更带劲,姜夏心眼里替他们高兴。
而姜林除过照顾那位受伤的上司,其余店里若有活,也过来帮忙,一如从前一样朴实热心。
眼看着,养了六七日,那位孟大人也好了许多,听能下床走动了。
当然,平素只是姜林在照顾他,姜夏并未过去看过,只吩咐叫秦二胖给他舀些鸡汤骨头汤等补补身体。
这一天,店里晌午的高峰期过,姜夏去后院库房清点米面等存货。
等清点完等出来,却见姜林同那孟大人也从房中走了出来。
姜林道,“夏,我们孟大人有话要同你。”
姜夏哦了一声,忙看去,待目光瞥过那位孟大人,却不由一愣。
回想刚来时,这人一脸胡子,头发也蓬乱,而今收拾了干净刮了胡子,她才发现,原来对方竟然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
长眉入鬓,一双丹凤眼,鼻子英挺,嘴唇薄,称得上美男了。
她正意外,山君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喵喵提醒她,“丫头,你莫不是看直眼了?不要忘了自己是有婚约的人。”
姜夏,“……”
她只是意外而已,哪里有看直眼?
咳,毕竟这人再帅,也还是比不上瀛昼的。
她朝这位孟大人道,“大人有什么话,但无妨。”
却听对方道,“掌柜客气了。在你这住了这么多天,十分感谢你替我请大夫,提供饮食。这里有一个玉扳指,暂且付个房费,等日后一定补上银两。”
着果真拿了一个白玉扳指递向她。
姜夏笑道,“不用如此客气,您既是姜林哥的朋友,也算我们的朋友了,实话,您住的也不算是客房,从前是店里用来存放杂物的,吃的也都是我们寻常一日三餐而已,我若这样就收了你的钱,岂不是太亏心了?”
对方却坚持要给她,“本来从来不欠他人人情,你收着吧。”
语声竟有些严肃。
姜林也在旁话,“收着吧夏。”
姜夏心道,这人脾气这么高傲,果然像是个当官的,只好伸手接了过来,道,“好吧,那我暂且替您保存着些。”
别,那扳指握在手中十分温润滑腻,成色也很不错,像是很贵的样子。
这话才完,却见春生忽然跑到了她面前,道,“夏姐姐,有官差来了。”
话音落下,姜林朝那位孟大人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紧张。
姜夏并未察觉,只同他们道,“我先出去看看。”便去了堂中。
待来到前堂,果然见有两名官差,正是平日在码头上巡逻的。
这两人从前收过姜夏碎银,现在也时常来店里吃饭,算是熟人。
姜夏笑着招呼,“大人们是要来吃饭?”
“才刚吃过午饭的,哪里吃得下?”
那两人问她,“方才收到京城协查通报,问最近你们这些酒楼客栈里可来过什么可疑人员?比如身上带伤的?”
身上带伤?
姜夏心里咯噔一声,才刚后院那位孟大人不正是?
不过她面上啾恃洸却装傻道,“受伤了还怎么来吃饭?您二位又不是不晓得,我这只是个食肆,又没客房,平素来的都是吃饭喝酒的,没见过你们的这样的。”
着又好奇道,“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熟料那两官差也不清楚,只道,“我们也不太清楚,只是上头叫这样查。没有就好,这两日若见到了,一定记得上报。”
姜夏使劲点头,“那肯定,你们放心好了。”
两官差便走了。
姜夏回到柜台继续记账,山君窝在火炉边道,“丫头,你方才为什么要帮那个人?”
姜夏道,“谁知道官差的是不是他?若不是他,我如此既闹了误会,又招人恨,划不来”
山君道,“你不怕他正是官差要找的人?”
姜夏道,“就算真的是,我都已经收留了好几天了,一旦交出去,谁知道那官府会不会给我们治个窝藏之罪?反正落不着好的,肯定得帮他话。”
山君道,“吾瞧着那人身世应是不简单,还是不要叫他久留。”
姜夏嗯了一声,“刚才还硬要付我房钱,看样子不像是爱占便宜的,应该也不会久留的。”
话虽如此,但山君还是不太放心——
那姓孟的一看就不是平民百姓,这时候平白出现,不知道是不是那什么狗屁天命安排的。
反正他现在就觉得,任何忽然出现的男子,都有可能是将来会害死姜夏的那个,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话回来,那条龙怎么这几天也不见人?
在哪儿嗨呢?
~~
适逢华山神君寿诞,众神齐聚西岳皓禹宫,为华山神君祝寿。
神仙们的酒宴十分漫长,众人觥筹交错间,便是人间的几日过去了。
酒过三巡,宴客微醺,众人正在欣赏乐舞,南极帝君忽然凑到瀛昼面前,挑眉笑道,“快,你玩弄凡间少女是怎么回事?你这种万年寒冰老铁树,原来也会开花的吗?”
瀛昼,“……”
这才知道,原来那日猫妖上门,被这人听见了。
他极淡定的用八个字否定,“胡八道,无稽之谈。”
束易却是一脸不信,“别想狡辩!本君那天都在昆仑镜里听见了,有人找上门来找你,是不是情敌?你莫不是还插足了别人的感情?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凡间姑娘,竟能叫你马失前蹄?”
“什么?”
未等瀛昼开口,却见鲲鹏苍泽又两眼放光的围了上来,“什么???这些日子不见你,竟是走桃花运去了?啧啧,怪道你老往人间跑!”
束易眼睛一亮,忙问苍泽,“他真的老往人间跑?”
苍泽扯唇角,“可不!前阵子三天两头与我下棋,这阵子怎么都不见人影。”
话音落下,两人一起朝瀛昼扯嘴啧啧,“看来此事千真万确了!快。”
瀛昼,“……”
他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两人原来如此八卦?
“空穴来风,无可奉告。”
他拿起酒杯,又是八个字。
语罢一杯西岳甘露酒入喉,直觉腹中热烈辛辣。
啧,这酒随了主人华山神君的脾气,烈!
还想再来一杯,却被苍泽一把摁住。
束易也将酒壶抢在了手中,“今日不同我们清楚,就不准再喝。”
瀛昼挑眉,正欲将酒壶夺回,却见白翊快步来到了近前。
“君上。”
瀛昼应道,“何事?”
“呃……”
白翊想,然看了看那两位大神,又不敢轻易开口。
——倘若出与姜姑娘有关的事,会不会叫他们误会君上?
然为时已晚。
却见那二人互看一眼,顿时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齐齐笑着来问他,“是不是关于一位凡间少女的事?”
白翊一愣,忙看向瀛昼。
难不成……君上跟这二位尊神也了?
正迷惑间,却见忽然一道白雾顿起,待反应过来,他与君上已经在结界中。
“罢,可是凡间的事?”
瀛昼开口道。
原来是隔音界,在此中话外头的人便听不见了。
白翊这才放心,忙应道,“方才山君同仙,姜姑娘店中来了个身份不普通的男子,仙方才查了查,此人似乎是凡界当朝皇子。”
瀛昼道,“出去仗那个?”
白翊心服口服,“君上料事如神。”
瀛昼颔首,“知道了,本君这就去看看。”
喝了一肚子酒,该去吃点东西了。
……
好不容易等到雾气消失,但见瀛昼早已不见了人影。
束易道,“方才他们是不是了凡界?”
苍泽点头,“确实听见了。”
两人互看一眼,齐声道,“一定又下凡去了!”
~~
从早忙到晚,眼看着店里最后一桌客人吃完,终于可以收工了。
姜夏合上账本,奇怪的问还在火炉边盹的山君,“你怎么了?往常这时候不早出去了?”
山君懒洋洋道,“天一冷就懒得动,丫头,今日不做些宵夜吃吗?”
姜夏无语,“你半个时辰前不才吃过一碗鱼?”
山君道,“吾非那些寻常猫,一碗鱼怎的耐得住漫漫长夜?来点硬菜吧。”
姜夏想了想,“我去瞧瞧后厨还有什么。”
着便去了后厨。
很快又返回道,“还有只老鸭,不如炖个老鸭汤,再焖个火腿饭吧。”
山君点头,“可以,随你管发挥。等你做好,那人也该来了。”
姜夏觉得好笑,“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天一直念叨瀛昼?想他了?”
山君哼道,“吾替你想的。有了婚约的人,几日不来看望未婚妻,这像话吗?等他来了一定要好好教一下。”
“成,那等他来了,你替我教好了。”
“成啊。”
姜夏笑着抬步,又去了后厨忙活。
老鸭斩块飞水,与酸萝卜泡椒一同爆炒,等炒出香味,便可添水熬成汤。上好的火腿切成粒,与豌豆大米一同焖煮,约莫半个时辰,火腿饭与老鸭汤正一起完工。
酸酸辣辣掺着烟熏的香味立时铺满堂中,叫人不用尝也已是口水直流。
而就在这样的香味里,某人果然踏入了店中。
“做的什么宵夜,闻起来这样香?”
瀛昼悠然来到桌边,一眼先瞧见了那锅红红绿绿的火腿饭。
唔,那米粒看起来颗颗油亮盈润,富有弹性。
“火腿饭,老鸭汤,”
姜夏极有默契的指了指桌上的碗筷,“已经给你盛好了。”
“谢了。”
瀛昼顺势坐了下来,面前的老鸭汤正冒着氤氲热气,酸酸的香味直叫人舌津暗淌。
尝一口,果然是酸辣的口感。
酸萝卜泡椒去腥的同时,有效的中和了老鸭的肥腻,老鸭的荤香则令酸辣滋味更加出彩。
喝上一碗,驱寒增暖,更加刺激食欲。
这时候不尝一口火腿饭,更待何时?
饭中有米,有火腿,还有豌豆,是三种完全不同的口感与滋味,然经过焖煮后,却恰到好处的互相融合起来,一口嚼来,滋味丰富,咸香适口。
喝了一肚子酒后,此时这样一碗饭,一碗汤,真叫人舒服。
瀛昼正兀自吃的开心,却见姜夏忽然凑近他闻了闻,道,“咦,你去喝酒了?”
没等他开口,山君在旁哼道,“吾就知道,他肯定是去玩儿了,喂,才定下婚约的人出去喝几天几夜的酒像话吗?”
“几天几夜?”
姜夏赶忙问他,“你酒量这么好的吗?”
瀛昼,“……”
山君,“……喂丫头,你不觉得你关注的重点不对吗?”
姜夏哦了一声,忙又道,“酒量好也不能喝太多,会伤身的,往后还是要有点节制。”
山君,“……”
好像还是不对。
算了,还是吃饭吧,喵喵,火腿饭真好吃!
瀛昼唔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便从袖中拿了块白玉,经掌心一握,交给她的瞬间,白玉已经成了指环的模样。
“上回听你起什么指环,这是本君方才路过天山捡的玉,用来做指环还不错。”
姜夏接过,只见那指环呈通透的乳白色,犹如云雾一般,还雕着一圈圈好看的云纹,十分巧精致。
她哇了一声,顿时喜笑颜开,“你太客气啦!我那时也就随便而已啦。”
着将指环试着往手指上带,发现不大不,正适合她的无名指。
山君在旁咦了一声,“这莫不是定情信物?丫头,你不回个礼吗?”
姜夏一愣,“啊?”
这原来是定情之物吗?她她她还没准备回礼怎么办?
瀛昼瞥了山君一眼,才刚要不用,却见姜夏忽的起身去了后厨。
很快又见她返回,拿了块红布包着的东西,双手递向他道,“这是我最要紧的东西,姑且拿来送你,当做我的回礼吧,以后你看见它就像看见我一样。”
“哦?”
瀛昼好奇道,“是什么?”
正要伸手拿来看看,却听她笑道,“是我的菜刀。对我来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这是实话,菜刀对于厨子,就好比刀剑对于武士一般,犹如命一般重要的存在啊!
瀛昼却一下顿住,“这个……大可不必。”
对,就是这把菜刀。
一看见此物,他就想起当初被她砍的滋味。
记忆犹新。
山君咳了咳,“丫头,哪有人定情物送菜刀的?不吉利啊!”
姜夏挠了挠头,“那送什么好?”
她也是头一次跟人定情,实在没经验啊。
好在有山君充当她的人生导师,“可以送首饰,实在不成,送缕头发也成。”
这样啊……
姜夏回身走到柜台,找到一把剪刀,咔咔从鬓边剪了缕头发下来,递给瀛昼,“这个可以吗?”
瀛昼颔首,“……可以。”
啧。怎么透着股侠义之气?
不过,总归比菜刀好多了,他伸手接了过来。
两人继续吃饭。
九重天上,束易与苍泽悄悄透过南极云幕看着凡间的这一幕。
哼,这贼龙,连指环都送了人间姑娘,头发也收了人家的,还什么空穴来风?
作者有话要:
某龙:看都看了,不来个红包得过去?
某损友们:……有这么碰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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