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自习最后一节课结束, 又熬过一天的苏敏敏终于忍不住头往桌子上一低吧嗒一声趴了下去。

    “没事吧？”同桌林巧黎拍了拍她的肩膀。

    埋在胳膊里的脑袋摇了摇，瓮声瓮气的闷闷声音传了出来。

    “为什么人要上学？为什么要中考？为什么要有义务教育这个东西？”

    “知足吧你就。”

    林巧黎切了一声，“没看那些贫困地区的孩子每天走十几公里也要去上学的。生在福中不知福。”拿起英语课本拍了下萎靡不振的同桌, “下晚自习了，你走不走啊？”

    苏敏敏静默了好一会儿，大概明白自己就算在这趴一个晚上也逃避不了明天还要继续上课的事实, 只能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未抬头，突然听一旁的林巧黎声音莫名兴奋了几分。

    “哎你那学霸弟弟来了。”

    每天晚上下晚自习梁锦霖都会来等她一起回家，这没什么奇怪的。

    苏敏敏终于自胳膊肘里将脑袋瓜子拔了出来，记得平常晚自习下课梁锦霖总要被老师或班里的同学叫在那讲题, 好几次她等不及了还上楼去找他，没想到今天倒是这么早就下来了。

    她抬头朝门口望去，果然一下子就望见了教室门口站着道熟悉的瘦长身影。见梁锦霖也正朝这边看过来，她停顿了一下, 朝他扬了下下巴表示自己马上就好。

    收到她的信号, 梁锦霖微弯了下唇当做回应。

    身旁的林巧黎还在感叹,  “我你家弟弟长得也太帅了吧！啧啧啧……才十二岁就长成这样了，要是再过几年还不分分钟秒杀学校那几个所谓的校草。”

    “夸张了这位同学。”苏敏敏对同桌的花痴已经习以为常, 一脸淡定地收拾书包，“我家弟弟还只是个少年而已。”

    “都比你高了还少年。”

    林巧黎兀自紧盯着门口的男孩, 嘴巴还在喋喋不休，“最重要的是人不仅长得帅, 学习又好, 听他这次期中考又是年段第一，还有今年的奥数……唉你我怎么就没有一个这样的弟弟呢？”

    “你爸妈好像也四十还不到，你还是有机会滴。”

    苏敏敏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鼓励。

    “去, 我堂堂一花季少女，才不想替我爸妈养屁孩呢，要就要你家锦霖这种的。”

    林巧黎兀自对着教室外那道身影观赏了片刻，摸了摸下巴并不存在的胡须，“我看假以时日，这位少年必成大器啊！”

    苏敏敏已经背上书包了，“行了林老夫子，我要回家了，麻烦让一让。”

    “可惜我住校，不然什么也要和你们一块走。”

    林巧黎不甘不愿地挪了挪椅子放她出去。

    “再等几年啊，弟妹的位置给你留着。”

    苏敏敏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娇的身体灵活地从她椅子后挤了出去。

    “真的？”林巧黎双眼放光。

    “煮的炸的煎的都行。走了，明天见。”苏敏敏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梁锦霖背着书包安静地站在初三四班教室门口的走道上等苏敏敏，身边不断有下晚自习的学生穿流而过，有几个初三学生经过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他几眼。

    “哎，我跟你们，刚才那子就是初一那个年段第一。”

    ……

    “听是跳级上来的，学的时候奥数就拿到全国第三的名次。”

    ……

    “这么厉害？”

    ……

    “是啊，我有次去老班那里交作业，还偷偷听到老班和年段长聊天。是上次省城一中下来挖人，挖的就是他，为此校长甚至亲自找他做思想工作。”

    ……

    “什么思想工作？”

    ……

    “你是不是傻？当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别往高处走啊。”

    ……

    远处的议论还在继续，走道上的灯光有些斑驳地落在那一道略显瘦削的声影上。少年恍若未闻，清淡面上神色如常。

    “我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梁锦霖转过身，就见身后苏敏敏正冲他嘿嘿一笑。

    “今天怎么下来这么早？”

    “作业做完了就走了。”梁锦霖看着她淡淡一笑。

    “少来，按照你的速度早就做完了。”

    苏敏敏边走边揉了揉自己有些泛酸的太阳穴，“可怜你的老姐姐每天应付得一个头两个大，严重消耗脑部能量，整的我肚子都饿了。”

    着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腹部，仿佛还能听见五脏六腑咕噜咕噜叫嚣着抗议。

    “今晚想吃什么？”梁锦霖和她并肩走着。苏敏敏吃饭最大的性格从到大一直没变。以前他还上学那会儿，每天晚上都会给刚上初中的她煮夜宵。今年他和她上了同一所初中，晚上下晚自习后就会一起去学校旁边的店吃夜宵，当然，大多数时候是她在吃。

    “嗯……”苏敏敏偏着头想了想，神情显得有点儿纠结，毕竟什么都想吃。

    “你还有两分钟可以想。”梁锦霖嘴角漾了漾，自顾去车棚牵车。

    苏敏敏望着他气定神闲的背影，有些郁闷，明明她才是姐姐，偏偏母亲要把零花钱交给他来管。他虽然比她三岁，但性子比她稳重多了，对比之下她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想到这儿，她暗自叹了口气，认真想想其实母亲的也挺在理的。几年前两人上学那会，她还只觉得她的这位继弟只是性格内向了点儿。结果这两年随着年龄增长，他话做事愈发进退有度，整个人十足少年老成的感觉，连她常常都得听他的话，越来越不像个弟弟了。

    梁锦霖自然不知道苏敏敏心里想什么，牵着自行车出来的时候见她还在发呆，便抬手叩了下她的脑门。“走了。”

    “疼。”苏敏敏摸了摸头，在无情的现实面前只能乖乖妥协。

    两人顺着人流很快就出了校门，望着对面街上那一排的饭馆吃店，苏敏敏终于作出了决定。

    “就……手抓饼和奶茶吧。”

    “奶茶？”

    梁锦霖闻言剑眉一挑，看着她的眸光闪了闪。

    苏敏敏一喝奶茶总会失眠，以前两人还住一个房间的时候她睡不着总要拉着他聊天。后来父亲买了房分房住了，她失眠的时候就跑去楼下搭模块做产品，那还是他有一次口渴半夜下楼倒水喝发现的。后来她想再喝奶茶的时候他就不怎么肯让了。

    “你别这样看我。”

    苏敏敏被他幽深的眸光看得有些心虚，讨好地扯着他校服的袖子晃了晃，使出从前屡试不爽的撒娇大法。

    “锦霖，好锦霖，我的好弟弟，姐都一个月没喝奶茶了。你就让我喝一次吧，咱俩点一杯，我就喝一点点，一点点好不好？”

    她眯着眼睛笑的样子十分谄媚，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像极了林伯伯家的那只泰迪，大有一种他如果不答应就要吐着舌头摇两下尾巴的架势。

    好半晌，梁锦霖轻轻叹了口气。

    “下次喝奶茶时间是12月23日。”

    这么，就是同意了。

    苏敏敏忙不迭点头，咧嘴冲他甜甜一笑，一双眼睛月牙似地眯了起来。梨涡在嘴角扬了扬，抬手就是一个飞吻过去。

    “My brother，擦狼黑。”

    少女明朗的笑脸花朵似的绽放在眼前，梁锦霖耳垂有些发烫，垂眸避开了她那双晶亮的眸子，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从校服口袋摸了张十元递到她面前。

    “就十块钱？”苏敏敏皱眉。

    “一杯奶茶，加上手抓饼刚好。”梁锦霖不紧不慢解释。

    “所以就点一份？”苏敏敏再次确认。

    “有问题？”梁锦霖抬眸看她。

    “那我一个人吃多不好意思？”苏敏敏腆着脸，对于吃独食这事儿多少有点儿心虚。

    “刚是谁两个人点一杯的？”梁锦霖不答反问。

    “呃……”

    苏敏敏撇了撇嘴，我那不是缓兵之策嘛……对上梁锦霖那沉静的眸光终究默默地把后面的话吞回肚子里。算了，能他同意让她买奶茶已经很不错了，怕他反悔似的她抓过钱转身就往店里跑去，“那你等我一下啊。”

    十几分钟后，苏敏敏左手握着杯奶茶右手拿着个手抓饼一脸满足的出来了。

    “怎么这么久？”粱锦霖抬腕看了下手表。

    “在里面碰到我同学了。”苏敏敏着又吸了一大口奶茶。

    梁锦霖抬眸一看，果然看见店里坐着几个穿校服的学生，有男有女，其中有两个男生一边话一边还朝店外的两人看过来。

    他低低“嗯”了一声。

    “问我有没有空这周末一起去看电影？”苏敏敏大口吸着奶茶，面上神采飞扬，“就咱们家旁边新开的那家电影院，去看那部《拯救大兵瑞恩》。”

    梁锦霖脚步未停，眉头却微乎其微地蹙了一下，“那部电影你以前不就看过了？”

    “但我没在电影院看过啊。”苏敏敏嘴里吃着手抓饼，腮帮都鼓了起来，“他们电影院放映的效果比电视好多了，而且那里还卖爆米花。”

    有爆米花这才是重点吧，梁锦霖停下了脚步，偏头看她，“你想吃爆米花？”

    “这话问的。”苏敏敏嘻嘻一笑，“除了芋头我什么东西不吃。”

    “这周末下暴雨。”梁锦霖眸光一闪，徐徐道，“而且，妈让我这周给你补数学。”

    闻言，苏敏敏嘴角瞬间抽了抽，又噜了口奶茶，笑眯眯地望着他，“可是爸这两天好像有一批货要赶，我答应周末帮他做产品的。”

    “早上补课，下午干活，不耽误。”梁锦霖并不为所动。

    “梁锦霖你资本家呀。”苏敏敏气得抬手锤了他一拳，手里的手抓饼差点掉下来。

    “好不容易放假一天就不能让我放松放松吗？”

    “做完题，我买爆米花给你吃。”梁锦霖淡淡睨了她一眼，“电影就别看了。”

    “呃……”苏敏敏皱着眉思考了片刻，“我还要吃泡芙和芒果千层。”

    “成交。”

    看吧，他家姐姐就是这么好哄，少年眸光闪了闪，嘴角掠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淡笑。

    “喏，尝尝今天我点的奶茶，珍珠很Q弹的。”

    苏敏敏有了美食很快忘记了电影的事情，伸手把奶茶递上前去。

    梁锦霖顿了一下，张嘴含住了吸管。

    甜！很甜！

    “好喝吧？”苏敏敏冲他扬了扬眉。

    从前他俩在家吃一碗和一个苹果都是常有的事，可是此时此刻，看着月色下少女那张神采飞扬的笑脸，梁锦霖的脸颊不觉烫了烫。

    他的姐姐，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