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天两天三天……连着十天过去了, 网店依然一单订单都没有。

    苏敏敏每天都在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网店有生意？怎样才能让有需求的客户知道他们这家店？要怎样让店铺级别升上去？

    可惜想了十几天都快想破头了也想不出一个不用花很多钱就能收到成效的办法。

    反倒是楼下店里最近订单接连不断，梁越夫妇每天都忙得应接不暇, 不可开交。

    苏敏敏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那天梁锦霖提的第一个办法最可行，也就是让店里现有的那些客户通过网店下单, 以后但凡有新的客户都让他们从网上下单，一切都按照网店的流程来走。只有这样，才能把网店经营下去。

    她尝试着把这个方法告诉父亲，但梁越实在太忙了, 白天她要上学找不到机会，晚上下完晚自习回去的时候父母都还在店里忙活，她的这个方法父亲虽然嘴里答应但是忙起来转眼就给忘了，遇到有客户下订单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起这回事。

    又过了几天, 店里依然一单成交的订单都没有, 苏敏敏有些等不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至少该主动做点儿什么。

    元旦前一晚, 学校举行年度元旦晚会。

    苏敏敏没去看晚会，而是让林巧黎帮忙掩护, 自己则偷偷溜回了家。她知道晚上有个材料商请吃饭，父母都出去应酬了, 这是她的好机会。

    回家后, 她从店里柜台抽屉中翻出父亲平时用的那本大本的通讯录，上面登记着所有客户的联系方式，付款方式以及各种要求等等。

    她翻了翻通讯录，从里面挑出几个几乎每个月都有固定订单的老客户, 分别给他们了电话，语气恳切地请他们以后通过网店来下订单，并认真地把网店地址和店名给了他们，还详细明了网店下单的方法以及后续的售后服务。

    这些客户对姑娘的声音并不陌生，之前到店里的电话有好几次都是苏敏敏接的，所以听了她的话虽然都觉得有些莫名当下却也没有多什么。

    苏敏敏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怕父母随时会回来的她也不敢再，把通讯录放回原处后她上楼溜去锦霖房间开电脑，再次确定店铺后台依然没有新订单的时候，她有些失望地回房了。

    她一门心思都放在网店上，躺在床上不断幻想着电话出去之后的各种可能性，结果想着想着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连中途梁锦霖推门进来她都没有醒……

    第二天早上，苏敏敏是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网店有新订单了，连忙掀被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过去开门。

    李兰萍抬手重重拍着门，对身后梁越的劝解恍若未闻。

    上一次她发这么大火还是几年前苏志龙耍无赖不肯付生活费的时候。她从来没想到自己养出来的女儿居然这么大胆，她一直以为女儿只是懒散了点，不思上进了些，等以后长大了就会成熟懂事些，没想到她年纪居然这么任性妄为，越想越气，拍门的动作也更加用力了。

    “开门！”

    “你消消气，别吓到孩子了。”梁越跟在妻子身后拍着她的肩膀不住劝解道，“这不也没什么吗？咱们跟老刘他们都解释过了，大家听了也都能接受啊，你就别冲女儿发火了。”

    “一码归一码。”李兰萍原本温婉的脸上满是怒意，“那还不是看在你们多年认识的份上，如果不是买你的面子人家早就生气了。这种事都敢做得出来，她以后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一边一边狠狠敲门，“苏敏敏，你给我出来！”

    苏敏敏一脸兴奋地开房门，忙不迭问道，“是不是有订单了？”

    她这突然一开门，李兰萍的手差点拍在了她脸上，听见她这么问更是气不一处来，气地一掌就拍在了她的肩膀上，“你还敢，你爸的客户都快让你赶跑了？”

    “归，别孩子啊。”梁越急忙从身后抱住了她。

    苏敏敏愣了一下，笑道，“怎么这么啊？”

    “呵。”

    李兰萍被丈夫抱住动弹不得，冲苏敏敏怒气冲冲地道，“那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我都没想到你年纪胆子这么大，连你爸的客户你都敢去弄。让他们去网店下单，亏你想得出这个幺蛾子。这些都是固定的老客户，一个月跟我们结一次账，你平白无故让人家从网上下单，那钱还得提前支付，鬼知道钱都到哪里去了，那么大笔的金额弄丢了你赔得起吗？”

    苏敏敏被母亲激光枪似的话轰地有些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不会啊，现在网店都很规范了，钱不会丢掉的，如果客户不满意，还可以申请退款的……”

    “退款？”

    李兰萍一听更加火大了，“你是嫌我和你爸还不够累吗？日子过得太舒坦就开始折腾我们了？你爸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客户，都以为你把他们当猴耍呢？”

    “我不……”苏敏敏张了张嘴，但是显然李兰萍并不想听她解释。

    “你以为你是谁？仗着自己有点儿聪明就开始瞎指挥，你爸不好意思你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我生的，身上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吗？就你这样整天不学无术净想着吃，连读个书都要你弟弟来辅导你，真以为帮父母做点儿产品你就什么都懂了？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洞，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样子和你那个自私自利的父亲有什么区别？”

    “够了兰萍。”

    梁越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抱着李兰萍往房间走去，一边示意苏敏敏回房。

    苏敏敏怔怔望着李兰萍那张不知什么时候从怒火转为怨气的脸，从来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母亲就是这样看待她的？

    她苦笑了一声，那一刻她竟然发现母亲的并不无道理。目光在屋里的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正一脸担忧看着她的梁锦霖，然后她摇了摇头，转身毫不犹豫地朝楼梯口冲去……

    “敏敏，敏敏。”

    梁越急切叫了两声，看见一道矫健的身影箭似的冲了过去，快得让他只来得及交代了一句“好好劝劝她。”就消失在了楼道口……

    李兰萍缩在梁越的怀里咬着唇没有话，几乎在看到苏敏敏那张瞬间刷白的脸时，她就知道自己伤到她了，可是气头上的自己只要一想到几个客户要跟丈夫退掉订单，想到丈夫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的劳动成果很可能因为女儿的一时任性而化为乌有，她就觉得自责且惭愧，连带的那些话也都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甚至连对前夫的怨气都一并发泄了出来……

    “我知道你的都是气话。”

    梁越低头看着怀里咬着唇沉默不语的妻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地道，“曾经你劝我不要对孩子使用暴力，但是今天我也想一句，有时候言语的伤害，威力丝毫不亚于你动手她。何况，孩子已经进入青春期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自尊心肯定受不了的……”

    良久，李兰萍才默默叹了口气，希望锦霖能快点找到他吧。

    梁锦霖没想到苏敏敏今天居然跑得那么快？好像恨不得逃开所有人似的，专门挑那些巷子躲。

    好在两人从一起长大，她能去的那些地方，他几乎了如指掌。

    所以，当他终于在城南那座破旧的基督教堂后花园角落找到苏敏敏时，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只是视线落在她那双被冻得通红的脚丫上时，瞬间觉得一阵心疼。

    他脱下自己的风衣外套，走到她面前，将她的双脚紧紧包了起来。

    苏敏敏仿佛对此无知无觉，她像只受伤的动物似的把自己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抱住自己的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怔怔看着地上那些干枯的野草发呆。

    梁锦霖也没话，安静地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天色有些阴冷，显得这座废弃的古建筑周边越发地荒芜寂寥。

    附近工地传来机器运作的声音，大约一两年后，这里的一切都会被铲平，取而代之的，是一栋又一栋高耸入云的水泥大厦。

    梁锦霖又耐心地等了会儿，终于，身旁的人极慢极慢地动了一下，一只脑袋靠了过来，缓缓依偎在少年瘦削的胸膛上，接着，有呜咽的抽泣声轻轻响起。

    感觉胸口位置闷闷胀胀的疼，梁锦霖抬起胳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就像时候一样，一边轻拍她的肩膀一边低声哄道，“敏敏不哭，敏敏最乖了，敏敏是个好女孩……”

    几乎所有能想到的赞美词语他都用了一遍，直到怀里的人终于哭够了，被他故作成熟的语气逗笑，“哄孩呢，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敏敏只管把眼泪鼻涕都往他身上擦，抬手就去摸他的口袋，“你带钱了没？”

    梁锦霖默默从运动裤口袋里摸了张一百元的递给她。

    苏敏敏抬手接过钞票，“我想去宾馆开房，不想回家了。”

    梁锦霖呼吸莫名一乱，暗自吸了口气才道，“我们没有身份证。”

    于是苏敏敏就不话了，这该死的未成年人身份。

    顿了顿，梁锦霖又道，“麦当劳24时营业。”

    “好。”

    苏敏敏着就想下地，突然想起自己出来跑得急连鞋子都没有穿。

    只好伸出手，可怜巴巴地望着面前的弟弟，“锦霖，你背我好不好？”

    她哭过的眼睛像被山水洗刷过似的清澈涟漪，梁锦霖心跳不觉乱了节拍，定了定神，走到她面前蹲了下去。

    “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