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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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徐禾把那卷医书抄完,也到了入燕王宫的日子。

    入宫的前一晚,舒离专门把他喊了过去,跟他嘱咐一些事。

    舒离:“见燕王之前,会先见我的姑姑,你什么都不用做,安安静静站着就好了。姑姑脾气不好,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刁难人。”

    徐禾乖乖点头。

    舒离认真看他,轻轻扯出一抹笑意来:“你这样乖巧,姑姑应该也会喜欢,不用太担心。”

    徐禾腼腆一笑。低头,心里却做着量,燕王妃,也是个神奇的人物。按着辈分,他应该叫燕王妃一声舅母。只是自长在京城,很少有机会见到。可能时候也见过,但是现在忘的差不多了。

    入燕王宫的那一天,先去的佛堂。燕王妃早些年突然信佛茹素,并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在宫中修建了一座佛堂,常年闭门不出。佛堂前是个简单雅致的院子,院前两棵桂花树,踏入庭院,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

    舒离走几步,还是不放心,偏头再三叮嘱:“切莫多言,明白么?”

    徐禾被她戳中了笑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不能言,怎么多言。

    舒离一愣,也后知后觉笑起来:“看我这担心的,脑子都糊涂了。”她摇摇头,:“太久没见她,我也有些不安。”罢她吸了口气,往前走。

    现下燕王妃再休息,在院子里的偏房。屋舍内光线很好,阳光刚好透过窗,落在地面上,燕王妃坐在桌前,模样似在抄书。穿着颜色简单的素衣,青丝未绾,流泻如水。

    听闻脚步声,她的笔一顿,开口:“阿离来了?”

    舒离直起背脊,唤道:“姑姑。”

    燕王妃从桌前转过身来,她未施粉黛,人显得很憔悴,但一双丹凤眼给人的压迫感不减。

    淡淡一笑,问道:“怎么许久没见,你和我还疏远了呢?”

    舒离低头,轻声道:“没有。”

    燕王妃拉她做到了自己的对面,问:“这些年在外过得如何?”

    舒离:“嗯,还挺好的。”她愣愣看着燕王妃,很久,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姑姑,你这些日子,身体是不是不适?”

    燕王妃:“为什么这么问?”

    舒离:“侄女看你的神色,不太好。”

    燕王妃垂眸,笑了起来,她年轻时艳动四方,如今笑起来竟然有几分温婉,“只是感染了些风寒,不要紧。”

    舒离抿唇,点了点头,她局促得不知道该什么。

    而徐禾在进了这间房间始,就很乖巧地站到了一边,把自己当成一团空气,没有丝毫存在感那种。当然,燕王妃也没留意他。

    燕王妃又问:“你去见过阎王了么?”

    舒离摇头,“王爷如何?”

    燕王妃:“不太好,病了也有些时日了。王宫里的太医都是群废物,你外公前些年辞官后,没一个能看的。我也就指望你了。”

    舒离尴尬地低头:“姑姑折煞我了。”

    燕王妃一笑,“你先再宫里休息一下,准备东西吧,明天我带你去见燕王。”

    舒离:“嗯。”

    临走前,徐禾看了一眼燕王妃的字,她抄的是佛经,但却是用朱红色的笔,看起来血气森森本来一件静心安逸的事,被她写得狰狞又恐怖。

    这个舅母……也不像她表现的这么无害。

    舒离出了庭院后,:“我觉得姑姑有很多事瞒着我。”

    徐禾想,可不是嘛。

    舒离皱起眉头又舒展:“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回到房间后,徐禾拿笔写字在纸上,问舒离:燕侧妃是一个怎样的人?

    舒离正在记录药材,被徐禾这么一岔,笔也停了,诧异地道:“你怎么问起了燕侧妃。”

    徐禾没话,眼珠子就这么盯着她。

    舒离表情有些复杂,叹了口气,道:“我没见过,但王宫里的很多老人都侧妃娘娘是个善良温柔的好人。”她又:“你是不是听到了传言,是燕王妃害死的燕侧妃?”

    徐禾写:那这是真的吗?

    舒离摇头:“我不知道。但她是我舒家的人,荣辱与共,即便是真的,身为舒家的嫡女,我也不会去反对她,你明白吗。”

    徐禾写:我明白的。

    舒离:“只是,我也并不希望是她。我一直有个很可笑的想法……我觉得,杀人是种罪,到头来因果报应,终是会偿还的。”

    徐禾:这并不可笑。

    “是吗?”舒离笑起来,眉眼弯弯,笑涡红透。

    入住燕王宫的第一晚,徐禾睡不着。翻来覆去,坐起来,跟系统:“我怀疑燕王的病是燕王妃弄出来的。”

    系统不理解这些:“古代不是有句话,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吗?”

    徐禾翻白眼:“古代还有一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系统语噎:“不是很理解你们人类。”

    徐禾掰手指:“燕王妃想杀燕王?为什么,因为步惊鸿吗?怕他威胁到步惊澜的爵位,难道,燕王有意传为给步惊鸿?”

    这只是一个假设,但是背后的内容也叫徐禾心惊。若真是如此,步惊鸿的处境怕也是艰难。没了燕王保护,在燕地也是凶多吉少。

    但是他的任务是要杀燕王啊。

    头疼。

    第二日,徐禾终于如愿见了燕王,他扮演一个为舒离杂的哑女,跟在燕王妃身后。燕王妃换了身衣裳,略施粉黛,气色也好了很多。

    徐禾心情很复杂,他并不知道,燕王妃对燕王到底是什么心思。

    舒离,姑姑在嫁给燕王的前一个月都没睡好觉。

    那应该曾经也深爱过,真的会最后下杀手吗?

    燕王的寝宫外守着一群侍卫。

    入寝宫,帘幕重重,宫灯微微。时令渐入秋,七月流火,风杀人。整个宫殿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沉沉压抑,而在宫殿中央,那人一袭玉色衣袍,面带款款笑意,有端丽风流之惑。似乎在认真听着什么。只是隔太远,燕王的话他们听不到。

    卧槽。

    徐禾一看到步惊澜,整个人都肃立起来,更加乖巧默不作声,在舒离身后。他悄悄盯着舒离的脖子,看得出她有些紧张。

    步惊澜眼眸一抬,见了燕王妃,先笑道一句:“母妃。”

    燕王妃颔首:“惊澜你在这也守了很久了,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步惊澜微微一笑道:“孩儿遵命。”

    又朝床榻上的燕王道:“父王,儿臣先行告退。”

    燕王没有话。

    等步惊澜走后,徐禾才暗暗舒了口气。

    燕王妃引着他们靠近,燕王靠在床头,即便病着,有些苍白,五官依旧英俊。他目光只看着燕王妃,不话。

    燕王妃不去管那道视线,跟舒离:“你先给王爷把把脉。”

    舒离垂眸:“是。”

    燕王没有拒绝。

    徐禾立在舒离身边,有些好奇地看着燕王,燕王的眼睛和长公主挺像的,瞳仁漆黑,占眼睛很大一部分,眼角微微下沉,有一种深邃之感。

    而他在量燕王时,燕王也察觉到了视线,电光火石间回看了他一眼,眼眸极厉极快。

    要遭。

    徐禾马上低下了头。

    燕王却没移开。

    舒离此时已经为燕王把完了脉,神色凝重,犹豫了会儿,恭敬道:“王爷您的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燕王并不想回答,很敷衍的:“不记得了,有些时日了吧。”他的话转到了徐禾身上,语气冰冷:“她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人?”

    舒离怎么也没想到徐禾会得到燕王的注意力,惊慌错愕之下,看了眼徐禾,对上徐禾也很无辜莫名的眼神后,压下疑惑,壮着胆子回燕王道:“是的。”

    “她叫什么名字?”

    舒离一愣,硬着头皮:“她叫何絮,是个哑巴。”

    燕王闭上了眼睛,嘴里轻喃:“何絮,好名字。”

    徐禾:“……”

    徐禾问系统:“他不会是发现了我吧!”

    系统:“你问我,我问谁,但是燕王现在对你没什么杀意。”

    在燕王妃领着舒离下去时,燕王忽然又睁开眼,道:“何絮留下来。”

    舒离面色煞白,回头,清澈的眼眸里全是难以置信。

    徐禾差不多已经认命了,跟她勉强笑一下,然后走了进去。

    舒离急得直问燕王妃:“姑姑,何絮她……”

    燕王妃对此事却很漫不经心,或者,从进寝宫的第一刻起,她就神不在焉,道:“由他吧。你放心,不会怎么样的。”

    舒离咬唇,却也没有办法。

    徐禾硬着头皮再次到了燕王的榻前。

    今日午后乌云重,宫殿里光线也沉沉,燕王身体不好,断断续续先咳嗽了几声,等缓过神后,眼眸落到了徐禾身上,沉默很久,开口:“一转眼,你也长那么大了。”

    徐禾:“……”

    他心如死灰,喊了声:“舅舅。”

    燕王面无表情道:“你娘近些年如何?”

    徐禾一头雾水,扯了扯唇角,:“挺好的。”

    燕王嗯了声,似乎是笑了一下,:“徐铮是她自己选的人,看来没有选错。我们三人里,只有她心思最单纯,所以最后也只有她,求仁得仁。”

    徐禾哈哈一笑,尴尬得不知道什么。

    燕王视线清明,道:“我知道皇兄忌惮我很久了,却没想到,他派过来一探虚实的人居然是你。”

    徐禾直觉他误会了,可这种时候,还是选择默认。

    燕王又笑了一下,坐起身子来,神情很淡,语气也很淡:“你回去可以叫他放心了,我应该活不了多久,一天,或者是两天。”

    徐禾一愣:“舅舅……”

    燕王:“我把你留下来,想的不是这些。”

    徐禾:“嗯,你,我听。”

    “惊鸿那孩子,对你的执念挺深的。”

    徐禾:“……”

    燕王道:“我欠他太多东西了,而现在,我所有的补偿对他而言都没什么意义。如果可以,徐禾,我希望你就算不能接受,也能跟他清楚。从他回来起,我就没见他开心过,调查了才知道他跟你还有那么一段牵扯,这算是我求你的了。”

    徐禾扯了扯嘴角,道:“……我试试。”

    心中咆哮:可是你儿子根本就不清楚啊!

    燕王一笑,突然脸色一变,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低头的一刻,徐禾看到了他鬓上的几丝白发。在幽幽微微的宫灯下,刺眼的亮。空空寂寂的燕王宫,这一点白,如漆黑无端的夜悄然落下的雪,看的徐禾浑身发寒。他甚至不敢去问燕王得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