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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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擎英为了林静娴的婚事, 操碎了心, 好不容易求皇帝允了她跟着姐姐进东宫, 她又起幺蛾子。林擎英满腔怒火地往林静娴的院子走去。

    秦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面心急怕女儿出事,一面又大气不敢出, 怕林擎英责怪,只能一溜跑地跟在身后。

    林擎英进门的时候, 几个丫鬟正架着林静娴的两个胳膊, 拽着她, 不让她轻举妄动。

    “都别拦着我,让我死了算了。左右这个家也没人把我当嫡亲的女儿,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林静娴趴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饶是已经被拽住了,还是死命地想要往墙的方向凑。

    “都松开她!来, 让我看看,你算怎么个死法?”

    林擎英声如洪钟,威严地训斥道:“一整个家族都在为你奔波,你不知感恩, 反而在家中胡闹!我林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丢人的东西!”

    林静娴一见父亲这般厉声厉色, 也有些胆怯了,可转念一想刚才丫鬟们穿回来的话, 母亲竟然给姐姐置办了这么丰厚的嫁妆,恨得她牙痒痒, 于是心下一横,拍着地面,哭丧道:“爹娘偏心眼,把财产都给了姐姐,这就是什么都不想留给我!你们做父母的这么偏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秦氏一听自己亲生女儿出这样的话来,气得胸腔火辣辣的疼,奈何她此刻仍旧需要维护自己这不肖女,只能按捺住怒火,待以后再收拾她。

    可林擎英却万般寒心,怒道:“偏心?为了你,我舍出一张老脸去求皇上给你赐婚,让你跟着你姐姐进东宫,你不知道感恩,还在这里指责父母?”

    到这,林擎英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他捂着自己的心脏位置,脚下踉跄了几步。靳霄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差点跌倒在地的林父,赶忙将他扶到了椅子上。

    喝下了一盏茶之后,缓了好半晌,林擎英才逐渐恢复回来。

    林静娴趴在地上,一听自己被赐婚入宫,登时便止住了泪水,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奈何腰伤依旧未能愈合,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依旧没能站起身来。

    秦氏看不下去了,忙道:“快把她扶起来,趴在地上,成什么样子?”

    林静娴喜上眉梢,全然忘却刚才趴在地上撒泼滚时候的模样,刚一站起来,便趾高气昂地走到“林舒曼”的面前,满脸不屑地挑衅道:“怎么样?我的没错吧,姐姐,今后在东宫,我们可就要各凭本事了。”

    面对林静娴的宣战,靳霄的脸上无波无澜,他转头看向林擎英,问道:“父亲,这就是你刚才的,自家妹妹,好照应?”

    林擎英方才被气得差点丢了半条命,如今又被女儿了脸,面色更加不好了,他指着林静娴怒喝道:“你姐姐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你要感恩你姐姐如此宽宏大度!再敢此大逆不道的话,仔细你的皮!”

    林静娴生活在林府,便是被当做掌上明珠一般对待,林擎英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但鲜少对她厉声训斥。如今他指着鼻子呵斥她,让林静娴心中不爽。

    “父亲不必此狠话,过了大婚,女儿就是东宫的人了。即便我不是太子妃,也是太子的女人,父亲想要女儿,恐怕就没这个资格了!”

    秦氏已经察觉到林擎英的嘴角都在颤抖了,赶忙想要上去劝解。奈何林静娴这话太过大逆不道,林擎英已经忍无可忍,一把推开秦氏,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给了林静娴一巴掌。

    他手指都在颤抖,咬着后槽牙,道:“很好,那我就趁着你还不是太子的女人,先死你!”

    就这样,林擎英的斥骂声,秦氏的求情声,林静娴的犟嘴声此起彼伏,像一出丑角满台的闹剧,在林府上演着。

    靳霄冷眼旁边,脸上的神色毫无波澜,只是静静地等着他们吵完闹完完,才好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

    直到这身经百战,战功赫赫的兵部尚书实在没有了力气,被秦氏好歹劝回到椅子上坐下,林静娴的脸上已经被了十几巴掌。

    脸颊红肿得老高,眼睛哭得也肿了起来,一张原本姣好的美人面如今变成了猪头,只能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躲在秦氏身后。

    可眼神之中,依然写满了挑衅的意味。

    靳霄在这一刻,都有些佩服起曼儿的这个妹妹了,是什么给了她这么大的自信心,觉得自己只要进了东宫,就一定能得到“太子”的宠幸呢?

    靳霄见闹剧告一段落,于是便知道自己该出场了,他轻轻走到林擎英身边,倒了杯茶递给林擎英,然后轻轻用手抚着林父的背,宽慰道:“父亲,您别动气,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林静娴却看不惯姐姐这副模样,恨恨道:“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不就是想在家中多骗一点嫁妆么?左右我已经撕破脸了,爹娘,我今天就想问问,我的嫁妆,是不是也不能比她少?”

    已经身心疲惫的林擎英正欲再度发作,却被“林舒曼”摁住了肩膀。

    靳霄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嫁妆?妹妹,恐怕你想的,可真是有点多呢。”

    到这,靳霄转头问林擎英:“父亲,赐婚的圣旨在何处?”

    “圣旨是传到北大营的,如今随你的赐婚圣旨一起,都供奉在祠堂了。”

    靳霄点了点头:“去把圣旨请过来,我要看一看。”

    林擎英:“你什么意思,为父还能骗你们不成?”

    靳霄赶忙安抚林擎英:“父亲莫急,我只是想看看圣旨,没有任何意思。”

    内侍去取圣旨的这段时间里,林静娴冷言冷语地讽刺了“林舒曼”好一会,靳霄也明白她这是自诩有恃无恐,就算在这林府撕破脸,破罐子破摔了。

    靳霄安安静静地等到了圣旨,看过之后,又让内侍恭敬地送回了祠堂。

    “父亲,圣旨上的是,许林家嫡女静娴,随长姐林舒曼,同入东宫。”

    林擎英不知道“林舒曼”这话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而我的赐婚圣旨上,可是明确写着,我为太子妃的。”

    林擎英又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所以,皇上只是准许妹妹进东宫,而未封赏妹妹任何等次,白了,你只是随我嫁过去的一个人,你,也是我嫁妆中的一部分罢了。”

    蔺朝旧制,妻为贵妻,妾分贵妻与贱妾,贵妾尚且有些尊严可谈,都不可与妻同日而语,贱妾则不过是物件一般,毫无地位可言。

    可即便如此,仍然有许多地位还比不得贱妾的人,比如通房丫头,比如陪嫁丫鬟。她们的存在,与秦氏为林舒曼准备的六十六口大箱子一样,甚至都算不得一个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要骂变卖,都由女主人一人了算。

    此刻靳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他袅袅娜娜地走上前,拍了拍林静娴的肩膀,居高临下地吩咐道:“后天就是大典了,你作为我的陪嫁丫鬟,也该学一学日常的礼仪和规矩了。到了东宫,手脚麻利些,别叫皇家看轻了我们林家,我们带去的人,都是绣花枕头,不中用。”

    到这,靳霄仿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唇。

    “瞧我的,不严谨了。绣花枕头,起码还漂亮呢。你看看你现在这猪头,啧啧啧……哎,林家的脸面啊,彻底就丢尽了!”

    林静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大张着嘴,半晌没有出话来。

    待到她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拽着靳霄的裙角,哭泣道:“姐姐……姐姐……求您了,妹妹错了,求您饶了妹妹吧。我好歹也是林家嫡女,做陪嫁丫鬟,这太不合适了!”

    靳霄从林静娴的手中把裙子拽了出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到了东宫,你可不能再提起你是林家嫡女的事情了。在东宫,无论是谁,都是太子的人,你是不是?”

    到这,林擎英又想起了林静娴方才所言的她即将是太子的女人,于是刚熄灭的怒火又冒起了头,冷哼了一声,道:“你能进东宫,老夫也算是费尽心思了,至于你能在东宫活得如何……呵呵,希望如你所愿,各凭本事吧。”

    到这,林擎英顾不得林静娴与秦氏的哀求和痛哭,转身拂袖离开了。

    靳霄精致的脸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露出两颗虎牙,道:“我早就吩咐清瑶把我要带过去的几个陪嫁丫鬟的衣服都做好了,统一的衣服,到了东宫好看些,一会我会让清瑶送过来的。”

    靳霄蹦蹦跳跳地走到了房间门口,又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回头嘱咐道:“哦,对了,你一定要和清瑶处好关系,你们这些人都归她管的。以后呀,你就叫她清瑶姐姐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宫中如期将婚服送到了林家,同时也送来了尚仪局的典仪师,给“林舒曼”详详细细地讲解了一番大婚的礼仪。

    靳霄虽然一直身在皇家,对礼仪颇为了解,可前世的他却至死也没能举行一次大婚典礼,对于这一切,与林舒曼一样都是新鲜的。

    他一面学着怎么走路,怎么行礼,怎么话,一面心中暗暗猜测,此刻的林舒曼,是不是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对于大婚,是不是同样带着期冀?

    在林家住的最后一晚,沐浴梳洗后的靳霄叫来清瑶,为他更衣换上了大婚的服饰,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欣赏着自己的妆容,心中犹如有一只迷失在深林之中的鹿,新鲜而又恐惧地四处乱撞。

    一旁的清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靳霄不解,问她在笑什么。

    “婢子笑姐,满心满眼都是太子殿下。您放心吧,这等美人,绝世罕有,太子殿下啊,一定把您捧在心尖上!”

    靳霄自己就是太子,清瑶的话自然不能安慰到他。可他还是对着镜子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喃喃低语问道:“她真的能把我放在心尖上么?”

    清瑶不解其中意,但却笃定地点了点头:“一定会放在心尖上的。”

    好,曼儿,若你把我放在心尖上,此生,我定然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