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苏遇寒温和地笑了笑，“现在还没什么进展吗？谢忱怎么样了？”

    宋谨点了点头，道：“强行解除契约也会伤害到谢忱哥哥。是以，舅舅和掌门伯伯两人不敢贸然激进，只能先慢慢琢磨着来。估计得费些时日了。”

    怎么听你这语气还带着股沾沾自喜的欠劲儿呢？

    苏遇寒心想，果然注定要进化成反派的娃子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唉，”宋谨一副笑嘻嘻的量模样看着陆离，“这就是那晚遇寒叔叔拼死护在怀里的弟子?如今看来还真是眉清目秀、叫人喜欢的紧呢！”

    这话里的逻辑怎么就那么出乎意料地发人深思呢……

    苏遇寒忍住心里的那股怪异感，依旧和善道：“是他，他也为我挡了一剑。”

    陆离怯怯地苏遇寒身边靠了靠，声音里带着些害羞，眼神里却满是警告：“……你好。”

    “你好……”宋谨半探下身来和陆离对视了一眼，抬头又笑眯眯地问向苏遇寒了：“遇寒叔叔，他名字叫做什么啊？”

    “陆离。”

    “啊……这样啊……”宋谨似乎是憋着笑，“你好啊陆离，我叫光怪～”

    陆离缩了缩，声问苏遇寒：“我的名字不好听，是么师尊?”

    细软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一双长眉微微局促地蹙着，陆离这副模样像极了被流氓地痞子言语调戏了的纯情少女。

    “没有，很好听的。”苏遇寒温声安抚他，抬眼看向宋谨就想逐客了。

    苏遇寒觉得宋谨是真的欠……

    什么人啊，他想好好以最大的耐心和疼爱来对待的孩子，他就这么没心没肺地调笑逗弄。

    这种不满大概就类似于苏遇寒特别喜欢上了一只胆子的猫，而他的损友上来对着就是一阵乱揉。

    苏遇寒越看宋谨越不爽，这情绪不知从何而起，但的确是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苏遇寒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像极了农村里有着多个儿女的老父亲，并且是个想要在多个儿女中唯独偏心陆离的老父亲。

    苏遇寒作出困倦状，了个哈欠。

    陆离很有眼力见儿地问道：“师尊，是药效来了？您是否要接着休息?”

    宋谨此时倒是又知礼知节了，他拱了拱手：“那宋谨就不搅叔叔休养了。”

    苏遇寒点点头，“你且去忙吧。”

    宋谨点了点头，突然嘴角一咧，一把揽过陆离往门外走去：“陆离，你来送送我吧～”

    哎呦！

    谁家的臭子！

    咋这没礼貌呢！！！

    苏遇寒认真地想了想，他现在估计是站不稳的，还不能追出去宋谨一顿。

    可别把他家陆离给带坏了……

    算了……宋谨前期应该也还是没什么的，除了有些骄纵罢了……

    不能跟二外甥过于计较，不然他会气得不行，而二外甥依旧那副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欠欠儿模样。

    宋谨是属于你夸他他该怼怼该骂骂，你骂他他该玩玩该乐乐的性格。

    不气不气，孩子还不懂事……实在不行以后蒙头几顿就好了……

    宋谨转眼连拖带拽把陆离拐到了清韵亭。

    陆离见四下无人，索性也不装了，心念一动就让宋谨跌了个大跟头。

    “哎呦……”宋谨无病乱呻吟，“几年不见老鬼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知道爱惜人呢！疼死我了！”

    陆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比你还强一点，至少没想趁机要你的命。”

    此话一出，宋谨顿了顿，面上依旧维持着笑意：“山鬼大人～瞧你这话的～我那是开玩笑呢～那个什么叫凌泱的，一看就不过你和苏大人啊……是吧……哈哈……”

    越越心虚，宋谨瞄了陆离一眼，索性也装了：“操！你知道你那些年你压迫我剥削我，给我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吗?我这好不容易换了新身份熬出来了，他妈的又遇上你！这换谁能忍！我后来还救你了呢！”

    “而且之前，谢忱就要靠近你身边验明你的真身了，还是我的分身强行唤醒你、救了你一把呢！”宋谨喋喋不休起来，“你你你……你从后山跑出来的事情，要不是我跟着一起去了，伪造出你依旧被困在后山的假象，你早就暴露了好吧！”

    陆离没回话，眯着眼睛看着这只叽叽喳喳的绿孔雀。

    忘了什么时候了，突然蹦出一只绿油油的大鸟，叫嚣着什么“此路由我开，此树由我栽”的烂掉牙的话词。

    他那时刚刚落地白栖山，灭了一波又一波的魔兽灵鸟，他以为是哪个不长记性的又要来讨回地盘，抬手就了，哦，顺便还拔光了他一直穷嘚瑟的羽毛。

    然后那只绿孔雀竟然抱着他那一堆花哨的羽毛、喇叭着腿坐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的。

    陆离还没见过架输了哭成这样的，觉得还怪有意思的，于是忍不住隔三差五找上门去拔他的羽毛。

    发现他对自己的尾翎格外在意后，陆离换了方式，每次只拔尾翎，还怪省力气的。

    真的……过分了？

    陆离反思了一下，最后做出了结论，好像也没有吧。

    他对他还挺和善的，毕竟别的挑衅他的都是直接挖了灵核、炖了吃的……

    宋谨以为自己的话动了陆离，他哼了一声，“所以你知道你跟我计较这个有多过分吗，老鬼！”

    陆离沉吟了一下，道：“所以你想好怎么以死谢罪了吗？”

    这么一副纯良温善少年的模样，怎么就住了这么个黑心的老鬼呢！

    正义何在！公平何在！天理何在！

    宋谨愤愤岔道：“你刚刚为什么要操纵苏彧的心绪，引他对我不满！合适吗你觉得！”

    “他本就对你有不满，我只是给扩大了而已。”陆离拿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扫了宋谨一眼，“你招惹一个谢忱就够了。苏遇寒，别肖想，离远点。”

    宋谨讪讪道：“苏彧可是个大美人……呔，你凭什么管我……”

    陆离抬眼乜斜宋谨：“你招惹他试试？”

    “哼，”宋谨鼓了鼓脸颊，“谁稀罕呐，我有谢忱一个就够了！”

    陆离折了一株莲花，拿在手里量，问道：“凌空峰那两名女弟子，是玄紫害得，还是你害得？”

    “都不是，”宋谨看着正经了起来，只是眸光里带着丝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你应该也猜到了，是他俩。”

    “嗯？”陆离看着手里逐渐缩成薄弱玉石的莲花，似乎是有些疑惑。

    莲花依旧是栩栩如生的模样，光泽色彩不减半分。

    “你不觉得，这清韵亭比倚虚峰上所有的地方都让咱俩感到心旷神怡吗？”

    宋谨用力伸展了一下腰身，道：“还有苏遇寒的寝室，那浸了药水的沉香、还有许许多多物件，都是养魂的紧呢。我真想在他那屋子里多待一会儿！”

    “这次是谢忱干的，与苏遇寒无关。”

    “害～管他的，都不是什么明亮人，谁也别瞧不起谁了……”

    宋谨话还没完，突然就感到心脏受到一阵强烈地挤压，他没好气地冲陆离喊：“你犯什么毛病啊老鬼！我又哪句话惹您老不开心了！”

    “此事与苏遇寒无关。”陆离重复道。

    “行行行，与他无关与他无关！”

    宋谨觉得陆离一准是这些年被苏遇寒压惨了，精神都要出问题了吧？

    多明显的事啊，还跟他在这犟！

    于是宋谨又体会到了诛心般的疼痛，他没骨气地急呼：“是我犟是我犟！我错了，山鬼大人！想想也都不行了吗？”

    “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别老偷听我心声！我还想了好多勾引谢忱的主意呢，别恶心到您眼睛啊！”

    陆离看着他是要过去了，才松下压制，接着又把玩开他手里的莲花了。

    我……

    算了算了……

    他现在不过老鬼……

    宋谨爬起来，提起石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你可真是……”

    陆离瞥他一眼。

    宋谨接着改口：“山穷水尽苦行多年，依旧不改少年志气与热望，真是令人敬佩。佩服佩服！”

    陆离道：“他的魂，现下是全的，没必要再造杀戮。”

    “啊？”宋谨突然有些感动，“山鬼大人这是跟妖解释呢？”

    “只是告诉你事实，”陆离无情道，“谢忱可比苏遇寒狠多了，别做一些无味的肖想了。”

    “切～”宋谨撇撇嘴，“本爷可是兹塬派少主、凛光峰峰主亲外甥，他狠，能难缠的过我？”

    “……”

    “别当了几年人，就把自己真当人了。”

    “……”宋谨气不过，“你不也是装孩呢！”

    陆离笑了笑没解释。

    他离世时本就是孩童，只不过因祸得福现在得以重塑人身了。

    他没装孩，他本来就该是这模样。

    “哼……”宋谨心念一动，百里之隔的玄紫又开始不安分地对谢忱动手动脚了。

    “别逼我你。”谢忱冷声道。

    “奕辰……”

    玄紫又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可怜兮兮模样。

    陆离看得倒胃，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扭头去观察刚刚被他摘下莲花地茎株去了。

    倒也是稀奇，眼下那半截茎株又长出莲花来了，且颜色形状与之前一模一样。

    陆离正看得出神，宋谨突然就咳出一口血来。

    “操，这谢忱……”宋谨擦擦嘴角的血渍，“够狠……”

    “也够带劲儿。”

    宋谨眼里染上丝丝缕缕的阴邪执念与盎然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