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话一直牢牢记在了江甚亦的脑海里, 他就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眼看着中途林南忽然剧烈痉挛，喷出了一口血, 氧气罩上都是血迹，他瞪大了眼睛, 惊恐的站在外面想要进去，却被医护人员拦住了，只得眼睁睁看着林南四肢痛的痉挛，蜷缩在一起。

    在他的印象里, 林南一直是一个洒脱不羁的人，即便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是气定神闲的靠在栏杆上, 然后跟他：“也没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解决, 不要着急。”

    即便在他们决裂之后, 他看过林南颓废的模样, 但绝不是眼前这样躺在病床上与死神殊死搏斗，绝不是这样脸色惨白如纸, 浑身都是绷带血迹的模样。

    “你能救他的对吧？”江甚亦压低了声音, 他一字一句道：“救救他，我求你了, 你救救他吧, 他没有做错过什么, 错的都是我。”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救他呢？”谢朝问道。

    “你能……”江甚亦看了眼四周, 而后低声道：“你是神, 还是鬼？我不管你是什么, 你救救他, 什么代价都行，我什么都愿意，别再让他受苦了。”

    重症监护室里的人痛苦的紧闭双眼，医护人员按着他的四肢，氧气罩都换了好几个，他一直呕血，旁边的心电图监控器差点停跳，幸好最后还是抢救了过来，目睹了这一切的江甚亦心几乎都拧到了一起，从未有过的后悔几乎要将他淹没，如果他早知道这样做会让林南经历这些，他一定不会做的。

    “如果我，要你死，他才能活呢？”谢朝道。

    “……”江甚亦看着谢朝，而后点头应道：“好，我可以，我可以。”

    谢朝目光落在了江甚亦的身上，而后又偏头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林南，他语气平缓，甚至可以称得上冷酷，他道：“但是很可惜，我救不了他，我和你一样，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他痛苦，直到死去。”

    从江甚亦的脸上看到错愕和绝望的表情，这种感觉是痛快的，但是在这之后，谢朝一想到这一切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他又十分难受，明明每次执行任务都会面对生命的消逝，但是对于这种事情，他永远也做不到麻木。

    医生们从病房里走出来，江甚亦连忙上前，不等他询问，经历了这一轮抢救的医生轻轻摇了摇头，疲惫道：“你们……准备他的后事吧，他撑不过多久了。”

    这一句话，不仅仅是宣判了林南的死刑，也是宣判了江甚亦的死刑。

    从现在起，他就要慢慢失去林南了，直到再也找不回来。

    直到医生离开，江甚亦还站在原地，脸上表情错愕，像是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医生了什么，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后退了几步，摇头不肯相信，但是脚步却有些发软，险些跌倒在地，谢朝就在旁边看着，他低声喃喃道：“看到了吗？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林南的怨气值下降了百分之十，现在是百分之三十。”333道。

    江甚亦再次接到许攸电话的时候，已经是许攸了十多个电话之后的事情了，他看了眼，便直接挂断，直到许攸发了条信息过来，写道“你可以不接我电话，但是难道你不想知道林南车祸的原因吗？”

    这句话让江甚亦怒火骤然暴涨，他脸色极为阴沉，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还躺在里面昏迷不醒的人，而后走到拐弯处接听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道：“我知道出车祸的人是林南了，警察到我家去了，现在我就在医院下面，你来见我，我有事情找你。”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也不想见你。”江甚亦顿了顿之后，才道：“告诉我，林南是怎么发生车祸的，怎么回事？”

    “……”许攸的脸色扭曲了一瞬，江甚亦从未对他这样话过，但他也不敢继续挑衅江甚亦的底线，毕竟现在老人家还在公安局，而如果江甚亦不耐烦了，了个电话去公安局，也能把事情给问清楚，而且到时候肯定会对他更加不利，许攸快速的在脑海里考虑了一边，而后忍着气道：“是我爷爷的错，他骑车在环山公路的时候遇到了林南，林南当时车速比较快，一时之间来不及刹车，就冲下了山崖。”

    电话里是一片安静，许攸一直等着，他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后来也有些不安了，最后是江甚亦先开口的，他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和你家老爷子有关系。”

    “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许攸顿了顿，他压低了声音，缓声道：“我希望你能以林南配偶的口吻，作为家属，来原谅我爷爷，毕竟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你知道我家的，我的亲人里面只剩下他和熊熊，如果他走了，熊熊也就没人管了，我也会失去唯一的长辈，血肉至亲。”

    电话那头依旧是长久的静默，这次许攸先开口的，他道：“甚亦，我知道你在生气我骗过你，但是到底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要就不要了吗？这次算我求你的，求你帮我。”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相信我的话？”江甚亦问道，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平静。

    如果是以往，以许攸谨慎的性格，一定会发现这不对劲，但是这次他也乱了手脚，忽略掉心头的疑虑后，开口道：“他们会相信你，因为之前你和林南准备去一个不会离婚的国度去结婚，这件事情林南并没有瞒着媒体，这个是可以找到当时的记录的，而且林南对你，你们之间的关系是有目共睹，最重要的是……林南没有亲人了，没人会花这个闲工夫去管一个陌生人的，大家都想要快速解决问题而已。”

    “你想的很多。”江甚亦道。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许攸听出了江甚亦语气里的松动，他略微松了口气，苦笑道：“你会帮我的吧？”

    “嗯。”电话里，江甚亦的声音有些模糊，他似乎是在想着些什么，而后开口道：“我会帮你。”

    电话挂断之后，他转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谢朝，而后立刻拨通了公安局的电话询问，在听到对方出“逆行”、“行人禁止通行”、“避让”等等话的时候，心头的怒火更甚了，江甚亦应了一声，问道：“我知道了，谢谢，我想请问一下，这个是什么罪行，会怎么判刑？”

    “因为肇事者直接逃逸，而且多次与警方接触的过程中，还在一直隐瞒，没有丝毫悔改，这个是会从重量刑，算是交通肇事逃逸罪了，但是考虑到对方的年纪……嗯，这个还得看律师怎么了。”警察道。

    “明白了，那……如果有人想要通过蒙骗公安机关的方法逃脱罪行，这又是什么罪名？”江甚亦开口问道：“能从重吗？”

    ……

    333倒是把这些话都一五一十的给了谢朝听，谢朝低声道：“许攸和江甚亦，倒也是狗咬狗，一嘴毛，就是可惜了林南……许攸的没错，林南是没有亲人了，但是他忘了一点，即便他没有亲人，但还有法律，法律不会放过恶人，法律会护着林南走完最后一程。”

    333听着谢朝的话，忽然想起了之前谢朝过关于江耀的事情，他记得江耀的养父后来被抓了，那群涉嫌犯罪的人都被捕了，其中还有两个是死刑，罪名则是“故意杀人罪”。

    “是许攸的电话，他想要我……为他的爷爷开脱罪行。”江甚亦挂完电话走过来，他看着林南，目光不肯移开半分：“我答应他了，他也信了。”

    “林奶奶去世前告诉我，她老家的桃树上桃子应该熟了，让我记得去拿。”谢朝道。

    江甚亦闻言，眼眶微红，他低声道：“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这样的。”

    “许攸他爷爷，估计当时不知道开车的人是林南，因为那天在公路上，他看到我的时候，还热切的招呼，不过当时他是带着菊花去祭拜的，大概是心中有愧吧。”谢朝声音略微嘶哑，带着嘲弄：“不过愧疚又值几分钱，有林南的一条命贵吗？”

    “他当时不知道，但现在应该知道了，警察会告诉他的。”江甚亦稍稍一顿，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开口道：“他恨我吗？”

    这次谢朝没有回答江甚亦的问题。

    “怨气值下降到了百分之二十。”333在谢朝的脑海里道：“大概是因为犯罪嫌疑人被捕了吧。”

    “这次林南会回来吗？像之前的一些原主一样，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至少会是一个新的开始。”谢朝问道。

    “不知道。”333叹了口气，他道：“其实回来的人，基本都是有所牵挂的，如果没有了牵挂……”

    后面的话333没有完，但是谢朝已经知道333是什么意思了，他转过头隔着玻璃看向林南：“你要醒来，你奶奶让我告诉你，老家的桃子熟了，你记得去摘，那是你奶奶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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