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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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其悦设想第二天起个大早,可他扔开边响边震的手机,再一睁眼就穿越了。

    “啊……吴宁有没有问起我?”许其悦双手扒在餐桌边沿,垂头无精采地盯着桌面。

    陈怀奕在开放式厨房里料理午餐食材,他关上水龙头,一板一眼地擦干手上的水,给了许其悦一个痛快:“问了,他出门时问起,你是不是凌就离开了。”

    许其悦又发出一声惨叫,脸正面砸在桌子上。

    夜里他刚信誓旦旦地要照顾吴宁,今早吴宁连他的面都没见到,这脸的啊,啪啪响那种。

    “你有忌口吗?”陈怀奕的问题断了他的郁猝。

    许其悦趴在桌上,闷闷地:“你随便做就行,我没什么忌口的东西。”

    “不挑食真好,吴宁挑得厉害。”

    许其悦闻言抬起头,凑到陈怀奕身边,恳求他将吴宁的喜好一五一十地出来。他跟卞宁从未同居过,又聚少离多,对男朋友的口味和喜好实在有限。陈怀奕没有瞒他的算,一面有条不紊地热油下菜,另一面垂着眸子温声絮语。摆的一桌子菜都凉了,陈怀奕才合上嘴巴,许其悦也才想起自己饿了。

    “都记下来了吗?”陈怀奕抱臂睥睨着许其悦。

    “大体记住了吧。”许其悦两腿并拢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默默藏起羞愧的脸。

    陈怀奕拉开椅子坐下,安慰道:“我回头列份清单给你。”

    许其悦一下子又开心起来,点头如捣蒜。

    傍晚吴宁一回家,许其悦就追着他解释。

    “吴宁……吴宁,我定了今早六点的闹钟,但被我不心给关了,明天我保证起得比鸡早,我保证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吴宁,你听我……”

    “你少两句,我头疼。”吴宁捏着眉心闭上眼睛。

    许其悦不敢再话,咬着嘴唇坐到吴宁对面。

    清蒸鲈鱼浇上热滚滚的汤汁,油炸后的里脊用糖醋炒,切成一条一条的羊排外焦里嫩,蒸熟后帝王蟹橙红鲜亮,家常的西红柿炒鸡蛋、手撕包菜,最后端出来的竹荪鲜鲍鸡汤足足炖了两个时。

    吴宁动筷,许其悦直勾勾地盯着他。

    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收到嘴边,吴宁刚要张嘴,突然敏锐地抬起眼皮,两个人隔着餐桌对上眼。许其悦还看他,吴宁就是不吃。

    餐桌旁的第三人干咳一声,两人各自收回目光。

    “这个汤不错,我给你盛点儿。”陈怀奕看吴宁只怼着一个盘子里的菜夹,忍不住出手帮他盛了一碗鸡汤。

    吴宁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东西,将筷子搭在碗沿上:“我吃好了。”

    碗里剩下很多米饭,吴宁自己坐电梯到楼上去了,许其悦低着头,也没吃多少。

    唯独陈怀奕尊重这桌子菜,他又帮许其悦盛汤,对他:“你做菜比我好吃,吴宁不用问就尝出来了。”

    “可他不愿意吃。”许其悦不出更多,埋头扒白米饭,嘴里盛得满满的才停下来嚼。

    吴宁偏甜口,他便多做甜的多放糖,如今,这甜的到了嘴里也变成了苦的。

    “他经常这样,怎么呢?喜怒无常的,不是你的错。”

    许其悦露出个哭似的笑,“你这样安慰我,我反倒更难受了。”

    人性情大变,不外乎遭遇大挫折大悲痛,他从未见过卞宁跟人闹脾气,卞宁总是安静而平和,不屑于计较太多,陈怀奕居然评价吴宁“喜怒无常”……

    不知怎的,许其悦耳边忽然响起那句话——

    爱你的人早死了,死在车祸现场。

    爱你的人早死了。

    许其悦自认没有多少优点,毅力算其中之一,他是不会因为这一点挫折就退堂鼓的。他在浴室门口拦住陈怀奕,劫走人家端着的浴巾和干净衣物,抱歉地挤了挤眼,肩膀顶开虚掩的浴室门。

    浴室里光线暖黄水汽湿润,薰衣草精油的香味掺杂其中,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放得很轻,托盘搁在架子上碰出清脆的金属声,撑着额头假寐的吴宁睁开了眼。

    他转身,“怎么是你?”

    “帮你洗澡。”许其悦跃跃欲试地撸起袖子。

    “不用。”吴宁显而易见地开始不高兴了。

    许其悦笑得像只狐狸,眉眼弯弯,“十年前我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也摸了,你现在害羞什么啊。来嘛来嘛,脱衣服。”

    “……你出去。”吴宁吸进去的一口气直通肺脏深处,脸彻底拉了下来,抬起胳膊指向门。

    “不嘛,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许其悦嬉笑着上前,阴影严严实实地盖在吴宁脸上。

    吴宁皱起眉头,“许其悦,你有身为一个Omega的自觉吗?你如果要这样越界就别待在我这里。”

    许其悦在试探他的底线。

    “你真讨厌,想哪儿去了,我才不是准备占你便宜。”许其悦双手叉腰,佯装生气,“你既然疑心我不能照顾你,我就证明给你看,帮你洗澡难道不是必要环节吗?”

    这句话正在点子上,有理有据。沉思后的吴宁放弃挣扎,虚握住许其悦解他领带的手,扭过头去,闷声:“我自己脱上衣。”

    许其悦后退半步,偷偷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

    不见吴宁有丝毫扭捏的作态,他单手扯出领带递给许其悦,干脆利落地脱掉外套,接着,骨瘦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衬衣扣子。衣襟自上而下散开,锁骨到肩膀再到腰胯,难见天日的皮肤透着冷调的苍白,躯体线条流畅而不病弱。

    衬衣被叠好放进脏衣篓里,两人一时都没有下一步举动。许其悦有些蠢,瞥着吴宁移不开眼。

    吴宁顺着许其悦直白的视线看回去,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许其悦欲盖弥彰地四处乱瞅。

    “愣着干嘛?”

    许其悦恍如大梦初醒,连忙蹲下来俯身靠近。

    结实的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肌肉的纹理隐现,腰带封住了向下延伸的人鱼线。他真白,羊脂玉似的,比许其悦还要白两度。

    手没碰到吴宁,许其悦脸就先红了,他屏住呼吸,指尖颤颤巍巍地往前探。

    吴宁拍开他的手,冷言冷语道:“麻烦。”

    啪嗒一声,吴宁自己开腰带扣,腰带抽出的画面在许其悦眼中一寸寸放慢,拉扯、移动,裤腰好像有微不可见的褶皱舒展开了,地心引力发挥作用,新的褶皱堆叠出来。拉链下滑,原本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动作变得比真金白银还真,许其悦扯扯衣角再抓抓头发,不知道该干什么。

    吴宁抬眼无声无息地盯着他,那种不满清晰地传递给了许其悦。

    “那个……这样……手臂搭上来,搂住我的脖子……”

    他很顺从,许其悦感受到他的肌肉和骨骼,他身体的重量由虚幻逐渐真实,压在他身上,还有淡淡的Alpha信息素。清澈又干净的气味,使许其悦忆起曾经相处的时光,不过……真的好沉啊!

    许其悦咬咬牙,想把吴宁抱起来。

    “算了,你把陈怀奕叫来。”因为胳膊抱着他的脖子,所以吴宁话时,气息喷在他耳边。

    “不,我可以。”他深吸一口气,重心移到下盘。

    “我是怕你把我摔了。”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相信我好嘛。”许其悦没办法拍着胸脯保证,但他对自己相当有信心。

    再一使劲,轮椅向后滑走,“我我可以吧,我!”

    还没等许其悦嘚瑟够了,两个人的重心向一侧倾斜,脚没站稳,一滑,哗!瞬间摔进了装满水的浴缸,水花溅出一两米高,地板上水流得到处都是。

    许其悦上半身直接砸进水里,把他砸蒙了,忘记挣扎。微烫的水冲入他的口腔和鼻腔,没有空气,沉重的恐惧和惊慌压迫着他,他觉得自己要淹死了。

    一只手攥住他后领将他提了起来,随即,浴室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许其悦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看见吴宁跟他一样浑身湿漉漉地泡在浴缸里,湿了水的发更黑,显得肤色更白,上挑的瑞凤眼正压抑怒火盯着他。

    他生气也好看。

    “你把陈怀奕叫来。”这是吴宁第二次跟他这句话。

    许其悦犯了错误,不敢再提出异议。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跨出浴缸,踩着灌水的鞋跑出浴室,一脚一个水印。

    刚跑出浴室,他就感觉到胸口一阵难受,又沉又闷,刺痛,却怎么也不出为什么难受。

    “陈怀奕,吴宁找你。”他远远地喊了陈怀奕一声,确认他听到了他的话,然后就转身快速地跑去楼下。

    陈怀奕放下手机抬头时,只看到许其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浴室门再次被推开,吴宁脚踩地板坐在浴缸边缘,他上半身赤裸,下半身还穿着长裤,水顺着头发往下滴落。

    “怎么了?你是不是把许其悦惹哭了?”陈怀奕问。

    吴宁抬起眼来,浓密纤长的眼睫还湿润着,“他哭了?”

    “跑到楼下院子里哭呢。”

    吴宁眼睛里有一团黑雾,低下头,没什么。

    “怎么回事啊?你俩不会是一起掉浴缸里了吧?”陈怀奕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一地水迹狼藉。

    “你怎么能让他进浴室?他是个Omega。”吴宁拉过浴巾,稍微擦了擦身上的水。

    “Omega怎么了?送个浴巾和睡衣还有性别歧视吗?对了,他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你们在浴室里干嘛了?”陈怀奕走进来,接过吴宁手中的浴巾。

    “我和他的事,你不用管。”

    吴宁手搭着陈怀奕的手臂,慢慢站了起来。陈怀奕俯身将浴缸里的水放掉,他身后的吴宁步履僵硬地来到镜子前。

    镜中人抬手撩开额前湿发,修眉俊眼,眼瞳浸染黑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作者有话:

    攻的腿真的有毛病,也就能站一站,慢慢走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