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查案(抓虫)
扶月探眼看,熟练地拿季玉泽玉琢般的写字,猜道:“是被杀的女子之一?”
少女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尖粉白粉白,似含苞吐萼的花儿。
划过他掌心的力度轻柔。
季玉泽颔首,解了她的惑:“此乃你曾与我过的大婚前被杀之女子,她家便在万里巷深处。”
“原来如此。”
“嗯。”
马车停在一间墙壁黄黑交错满是裂痕,用高低不矮木头围着,门前挂着两只黑白色灯笼,尽显萧瑟简陋又冷清的房子前。
扶月和季玉泽相继下去。
巷子尽头不是死路,而是有宽阔一大片土地,这儿一般是寻常贫穷老百姓住的地方。
即便马车没有华丽装饰,久停于此处亦怕会引起注意,所以秦驱着马车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待着。
适时,一妇人缓缓推门从年久失色的房子而出,低垂着脑袋,很明显没有看到他们。
衣衫褴褛,一捧着破了个洞的菜篮,没有发带遮掩的银发在初阳下泛着光。
再加上皱纹满脸,衬得她愈加憔悴。
风一吹,挂在院里木架子上的衣裳落地,妇人见着忙放下菜篮,拖着老腿踉跄过去捡起。
还未碰到,一只看似不沾阳春水的温柔地先一步捡到。
妇人慢慢抬眼,掠过束身淡绿色长衣,看着扶月那张好看得接近雌雄莫辩、略带媚意的脸。
“这位郎君是?”
季玉泽跟在扶月身后,眉宇淡然,身量苗条,却比她高出不少。
瞧他们衣着不凡,妇人猜想是富贵人家,只是家里的情况自己清楚,万万不可能与这等人有牵扯。
扶月微微一笑,将衣裳递过去,压着嗓子道:“我们是大理寺的。”
花季少女被杀一案结案之前,倒总是有官府的人来来往往,前前后后妇人也招待过一两次。
可这结案了,大理寺的人怎会还来?
她接过,道了声谢,眼含怀疑:“大理寺?”
扶月面不改色,看似严肃地扫了一眼房子里面:“是的,案子尚有疑点,我们需进一步调查清楚。”
许是她语气过于正经,两人气度上佳,妇人又一时找不出对方有冒充大理寺的理由。
最后允许他们进去。
平日里见多大理寺穿常服办案,又因妇人从未受过什么教育,并不会主动地要求看腰牌。
走进死去女子房间,季玉泽首先环顾四周:“除了大理寺的人,可还有别人进过?”
妇人一怔:“回大人,无。”
扶月立于妇人后面,不会语,又怕露馅,灵光一闪,摇几下头,告诉他答案。
季玉泽抿了抿唇,嗯了一声,没再问。
她松口气。
麻雀虽,五脏俱全,房间不大,该有的东西都有,只不过摆件肉眼可见的寒碜。
床榻微破,仔细看能瞧见有被虫蛀过的痕迹,铜镜陈旧,刮痕众多,看得出年份已久。
却处处流转着属于女儿家的温婉。
怕触物生情,妇人很早便把花鸾凤冠放在不太显眼的梅花首饰盒旁边的一角。
扶月行至衣柜,礼貌一问:“可否打开一看?”
妇人与女儿相依为命,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受始终降不下去,逮了凶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可对待官府之人,还是毕恭毕敬的。
她抹了把眼泪,连连道:“自然是可以的,大人请便。”
“嗯。”
这才出事没多久,衣柜尚未起尘,扶月没上,略略地看了一遍。
每套衣裳皆叠得整整齐齐,肚兜、亵裤分类得极好,看来是个爱整洁的主儿。
大理寺肯定搜查过一回,有关线索的物件怕也不在了,她有些失望地把柜门关上。
一迈腿,竟平地崴脚。
怕摔个狗啃屎,扶月忙扶住衣柜,晃了几下,柜门又开了,一封夹在柜顶的信掉出来。
她弯腰拾起,字迹力透纸背,不像女子笔,倒像男子所写。
信封表皮写着倩娘亲启。
这时,季玉泽走到窗侧的旮旯边,轻撩开衣袍,微微蹲下,修长秀美的指捻起一根短枝。
“季”扶月顿住,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
“请问夫人家中可有人生病,需要吃药?”
妇人凝视着他上的草药枝,也疑惑家里何时多了此物,摇头道:“不曾。”
季玉泽眉眼未变,又问:“除了以缝补刺绣为生,是否还兼晾晒草药?”
又得到一记摇头。
扶月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数量颇多的绣帕、福绣图,透过大敞的房门,能看到外面也有。
论观察入微,确实不如他。
只是面对这种人,每日怕是得兢兢战战,生怕叫逮住不当,她无故地打了个寒战。
窗帷乍然有一人影掠过,扶月先是大斥一声,见他跑了,下意识撩起裙摆追出去。
季玉泽微微一怔,不急不缓地将药草枝收好,迈步跟上。
路过巷子拐角,一把石灰粉洒过来,扶月来不及躲开,及时闭上眼,入了少许粉末。
眼睛虽受到了伤害,但却阴差阳错地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算得上有舍有得,只要早点儿处理掉石灰粉,眼应无大碍,不过也很险。
幸亏那人不打算行不轨,应是以为她没看到。
阵疼传来,扶月站在原地难耐不已。
当季玉泽来到时,她嫣红透白的脸全是石灰粉,眸子紧闭着,黛眉蹙得紧紧。
双摸索着,靠墙而站,闻到熟悉的香气,凭着直觉,扶月试探地往前一步。
条件反射地开口:“季郎君?是你来了吗?”
秀白纤瘦的雪颈上散落着星星碎碎的石灰粉,阳光折射之下,愈加羸弱。
季玉泽不发一言,只望着她。
历来平淡的眼眸多了几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