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莲华
扶月深呼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抬起,恰好抓住了季玉泽腰间的荷包:“玉奴,我不想。”
“我不太想。”
察觉到她强烈的排斥,他放缓了动作,把在衣襟的指一根根地松掉。
“好罢。”
望着季玉泽似两汪清水般明澈的双眼,扶月抓住荷包的也随之松掉,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
细腰再次被抬起,腰带重回腰间。
他低垂着眼,认真地系着粉色腰带,骨节分明的指尖灵活地穿梭于两道腰带中,隔着轻薄的衣裳拂过她。
不过是简简单单地系腰带动作,却莫名看得她口干舌燥。
其实穿着汗湿的衣裳睡觉确实不舒服,对别人帮自己换衣裳这件事,扶月就是有点儿别扭。
没一会儿,几盏油灯被吹灭。
只有靠近床榻的油灯还燃着。
季玉泽轻柔地将她往里挪了挪,取下自己发上的梅花簪放枕头底下,继而翻身上床,放下帐幔,睡在外侧。
“明日还要早起,我们睡罢。”
扶月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却睡不着,偏头一看,发现对方睁着眼看自己:“玉奴?”
刚才她被噩梦吓到的心尚未平复下来,天气偏热,汗顺着脸颊坠下。
在汗坠下时,他习惯性抬一接,落到掌心里:“月月可是担心外面,所以现在睡不着了?”
睡不着的原因,的确有一部分源于此,扶月点头:“对。”
在生命没能得到彻底保障之时,她是万万无法心安的。
季玉泽握住她的腕,似感叹道:“月月,死人怎么能伤害到我们呢,若是还乏,便睡罢。”现下他们的血该流干了。
死人?
就是他们都死了?
不会罢。
扶月瞳孔骤缩,话尾音带颤,语无伦次:“他们死了?你把他们都杀了,你、你一个人把他们都杀了?”
见她仿佛一脸惊恐的模样,他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指尖磨着少女细白腕。
“是。怎么,你怕我了?觉得我做错了?”
这般做错了吗,可杀了想杀自己之人,季玉泽认为没有错,凡事有因必有果。
只是略感可惜,听不到他们痛哭流涕的求饶声。
那应该是能让人听了愉悦的声音,不过即便听不见,也还是有不少愉悦,由此产生了将近失控的兴奋感。
他想,必须得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然,怕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杀掉因客栈迷香而昏睡在另一间房间的大理寺少卿陆然。
可那样,扶月会永远记住陆然的。
不可以,他不愿意。
还有他想得到她的安抚,需要、想得到,难耐之意如篙火燃烧着。
忽然之间,扶月想起刚才自己闻到的味道是什么了,是血腥味,似铁锈般,不是很好闻。
对了,现在才留意到季玉泽换过衣服。
淡淡的血腥味,混在木兰香下。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语气不容置疑:“玉奴,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受伤了还一声不吭挺符合他的作风。
古代医疗落后,若是真的受伤感染,麻烦会不断,扶月不希望如此,想亲自确认一下。
因为他身上带着的似有似无血腥味有可能是客栈里的人的。
但也有可能是他的。
微黄的油灯光下,季玉泽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静静地凝视着她。
“你只担心我有没有受伤?”
扶月感受着腕处传来的冰冷温度,毫不犹豫地:“嗯,我只担心你,其他的,我不在意。”
经营这家客栈的人底下怕是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
若她没他在身边,或许也会成为在此处丧命的冤魂之一,是以,并不觉得他们那些人可怜。
反倒认为他们恶有恶报。
况且季玉泽不一样,他是她的攻略人物,她不想他出事,他也不能出事。
此话一落,房间忽变得安静。
相视片刻。
季玉泽忽然凑近,唇挨着扶月的耳垂,温言细语:“好,月月想看,那我便给月月看,玉奴也是属于月月的”
一抹微湿的吐息落到脖颈上,她不自然地朝枕头方向侧了侧脸。
“我只是想看你有没有伤。”扶月重复。
他轻笑。
分明只是想检查一下他有没有伤而已,为何从他嘴里出来,却感觉有点儿变了味。
扶月抿了抿唇,莫名紧张起来。
尤其是想到客栈下面可能还躺着几具尸体时,她心尖发颤,冷汗骤生。
随着季玉泽坐起来,长若流水的墨发争先恐后地垂下,刚刚系过她腰带的覆上他自己的腰封,不急不缓地解开。
在外面宿下,一般和衣而眠。
此时此刻,件件翻叠而落。
最后的里衣半遮半掩,不少冷玉般的皮肤呈现在空气之中,季玉泽倾身逼近:“月月可还看得仔细。”
肉眼可见的地方,他均没有伤。她无力地挪了挪,声音干哑。
“玉奴,可以了。”
“不。”他轻飘飘一字。
“月月,你还没看仔细。”季玉泽嗓音柔到极致,眼含微波。
他腿微弯,膝盖顶上少女裙间,修长的腿置于其中,一撑在床榻外侧,一轻轻地托着她的腰往自己这边挪。
扶月心脏高高悬挂起来:“玉奴,你想干什么?”
耳畔刹那间听到一声如风铃般柔和的玉奴。
帐幔摇晃,季玉泽微微一顿,俯身吻掉她脸上的细汗,舌尖似回味般一扫而过。
“月月,你再唤我一声玉奴好不好。”
粉色裙摆稍一掀起,纷纷交叠,不少堆滞在他曲起来的膝盖上,属于她的梅香一缕一缕地溢出。
面对这么简单的请求,扶月自然不会拒绝,连唤两声。
“玉奴、玉奴。”
声音竟还在,季玉泽心满意足地吻上她的眉眼,温柔道:“我又想亲你了。”
今晚的他好是反常,扶月咽了咽,抬眸望了一眼他滚动的喉结和漂亮的锁骨。
一张会勾引人的好看皮囊。
极具诱惑、哄骗的嗓音响于她上方:“月月,可不可以把嘴张开,我现在好想亲你。”
锁链越过障碍,敲打着扶月的皮肤,她像是被蛊惑了般地微微张了张嘴巴。
梅香和木兰香结合。
充满着情意的喘息淹没于唇齿交缠当中。
散乱的衣衫在无意间铺叠成一朵盛开的莲花,纯洁莲花之上,虚影浮动,细微的锁链撞击声恍若动听的乐曲。
恍惚中,扶月误以为坠身于一张无处可逃的密当中。
季玉泽抬了抬腿,冰凉的握住少女泛红的,越过两人衣摆,触上脚踝上的那把锁。
把地教她按下锁扣。
轻轻一声咔哒,锁松开。
绕成两圈的锁链脱落,季玉泽挑着锁链一头,缓缓地盘过她瘦白的脚踝,另一头依然缠着他的脚踝。
稍微缺氧的扶月感受着他的行为,喉咙发紧:“玉奴。”
再一声咔哒,锁重新锁上,两人脚踝被锁在一起。
季玉泽做了个噤声动作,脊背弓着,笼罩着扶月,长发扫过她的皮肤:“月月,我真的很喜欢这把锁。”
扶月呼吸急促。
油灯一点点地燃尽,他长指离开锁,掠过少女紧紧蜷缩起来的脚趾头,温柔地一根一根掰开。
“月月,别紧张。”
热。漫天的热侵蚀着她,一瞬间无意识哼出二字:“嗯呢。”
“你看,这锁把我们锁了起来,就好像、就好像我和月月本就是一体的。”
指甲嵌入掌心,扶月脸红似能滴血般。
抚摸着温暖而巧的脚底,季玉泽保持一个诡异的姿势,沉沦痴迷地低下腰,坠入贪婪之海。
“我也喜欢月月的脚、月月的、月月的唇你的,我都喜欢。”
金刚莲华二事相击。
艳色浮在他昳丽的五官之上,一颦一笑牵动人心,抬头细声问:“那你呢,月月可喜欢我的一切?”
“月月、月月。”季玉泽一遍一遍地唤着她。
原本应生长在佛门圣地的清静、纯白莲华不可控地漫出更多的红,一点一点地染艳花瓣。
仙山之上,莲华开得更盛。
香气弥漫,漫过山顶。
隔着几层不厚的衣裳,在姨妈期做这种事,还是在一家黑店里,虽并没有真正那个,而是擦边球但从未料想过会有这一日的扶月指尖颤抖。
“喜、喜欢,我喜欢玉奴。”
季玉泽问:“有多喜欢?”
她脑子运转放缓:“很喜欢,很喜欢。”
热气萦绕着床榻,他的头发也渐渐被汗浸湿,嗓音放得极轻,像是怕吓到对方:“喜欢我哪里?”
为了活着,扶月大喘气:“一切,玉奴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季玉泽弯了弯唇。
金刚乳相,莲华乳相,二相击生出一大菩萨妙善之相,奇妙感迭生,她咬紧唇瓣,压下由内而外散出的畅快。
因两人的脚踝被锁在了一起,所以季玉泽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动着扶月。
一抬、一前、一进、一退。
就这样,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前半夜,后半夜,眼皮重得打架,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
抚摸着少女熟睡的面容,季玉泽紧紧地抱着她。
帐幔摇曳,灯影投墙,他面染潮红,忽地声声低喃:“月月、月月,你真是个骗子。”
“骗子骗子。”
“你骗我。”
“嗯哈,月月,骗子。”
扶月陷入沉睡,一句也没听见,累得指头都不想动,迷迷糊糊中,只感受到腰间一湿。
*
云边出现了一道红霞,范围慢慢扩大,阳光透着云缝照射下来,万籁俱寂,鸟鸣声刺破天际。
客栈外面绿树葱葱。
风一过,几片叶子接二连三地飘落。
房间里,扶月醒后,脑子死了一阵,慢慢意识到昨夜皆不是梦,并且发现经汗濡湿的衣裳早已被换掉。
就连月事带也换新的了,她尴尬不已。
不过若是季玉泽昨夜没帮昏睡过去的自己换掉,那肯定对身体不好,毕竟那条月事带应被刺激得满是血了。
可、可,他亲替她换。
岂不是看得一清二楚,扶月面色讪讪。
刚开始什么不愿意,后面对方不还是帮她换了?看来该来的始终是躲不掉的。
没脸再想下去,迅速站起来,欲去找季玉泽。
她确认衣裳整齐,翻身下床,见木桌上有准备好的梳洗之物,微怔了一下。
不得不季玉泽是个十分细心之人。
扶月快速地洗漱一番,然后推门出去,行过之处,不见血腥,亦不见尸体,古怪得很。
还有,这家客栈还住着陆然和林平呢。
若是客栈内发生动静较大之事,他们绝不会袖旁观的。
不知想到什么,还在二楼的扶月脚拐了个弯儿,走到陆然房门前,抬敲了敲。
“陆大人,陆大人,你在里面吗,我推门进去了?”
季玉泽跟陆然无冤无仇,大概不会把他也给杀了,怕就怕在黑店的人死前,陆然便遭殃了。
话,扶月昨日才跟他打过交道,没能冷血到见死不救。
当然,无论何时何地,救人的前提是必须得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否则对不起自己。
等了几秒,她见房间里面没任何动静,用力推开门。
只见陆然躺在床榻上面,眼睛紧闭,脸色白得几近透明,毫无血色的唇紧抿着,穿着还算整齐。
就是微微露出来的腕有道浅浅的红色刀痕。看样子是昨晚弄上去的。
好在想杀他之人临时收,否则腕一旦被割开,而且准确地割到动脉的话,从昨晚到现在人一定没了。
是客栈里的人刚准备动,就被季玉泽杀掉了,所以没成功?
应该罢。
能解释得通的暂且只有这个。
念及至此,扶月探了探陆然的鼻息,感受到对方有正常的呼吸,放宽心。
“陆大人,陆大人,你醒醒?”
陆然皱了皱眉,却没醒,双握成拳头,着梦话,胸腔起伏剧烈。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杀他们!求、求你们,不要!”
杀谁?她好奇地凑过去,想听仔细点。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安静了。
若不是陆然昨日不舒服,观察力下降,大约也不会掉入这家黑店的陷阱和差点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
鼻间涌入香味,扶月抬头看向摆在床榻边上的香炉。
香炉的香已燃尽,但还留有余香,她快步走到茶桌旁,拿起一壶茶倒进去,再将香炉摆出门外。
想着隔壁的林平可能也是如此,弄完这里便迅速转移地方。
事实确实如扶月所想。
望着睡得像一头猪的林平,她眨了眨眼:“林大人,林大人,再不醒,你就要被人做成人肉叉烧包了。”
一般来,黑店不会浪费资源,比如把人做成菜给人吃。
不知林平做了什么梦,嘴角还带着笑,梦呓着:“夏娘、夏娘,我吃不下了。”
夏娘?
看不出来林平心里还有人呢。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做梦,她昨晚也是,难不成这客栈的香会让人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奇了怪了。
扶月耸了耸肩,确认暂时无法叫醒他们,干脆放弃,还是找到一早便消失的季玉泽重要。
把所有人房间的香都转移掉,她出了一点汗,衣裳微贴着身体,随走动紧合地摩擦皮肤。
扶月谨慎地放轻脚步声,慢慢下木梯。
一楼也没看到有尸体,就连一滴血也没有,尸体大概是被安置到了其他地方。
毕竟这儿没有血腥味。
桌椅摆放整齐,也不似发生过打斗,掌柜的昨日用过的算盘位置不变,客栈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大门敞开,丝丝缕缕的阳光斜照进来。
直觉告诉扶月,季玉泽就在外面,一步一步地走向大门,阳光刺激得她眯了眯眼。
再行一步,扶月顿住。
只见一青年坐在院中一棵大树之上,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袍,白色发带乖顺地垂背后。
一角随风时而微飘起。
衣摆像昆仑山的雪莲瓣瓣绽开,露出昨晚也曾在她脚踝上锁过的锁、银链子和他一截净白的脚踝。
源源不断的风不停地抚动衣摆,却无端显得树上之人无比孤独。
她沉默地看着。
心微动。
扶月踱步上前,想张嘴喊他,又记起他听不见,心头滚过从未有过的遗憾。
可为何会感到遗憾呢,她垂了垂眼皮。
过了几秒,扶月再抬眼,视线最终还是落到看似人畜无害、长相极好的青年身上。
一片白的衣裳有一难看淡绿色荷包。
奇怪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和谐。
地上的落叶哗啦啦地滚动着,季玉泽收拾得十分干净的指似百般无聊地敲打着树皮。
肤色万年不变的苍白,唇色不似昨日艳,却无端多了一分病态的美感,叫人看了挪不开眼。
玉面掩于斑驳的树影之下,模糊掉五官。
但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雅之气挡也挡不住。
季玉泽微微抬头望着天空,从侧面看去下颌线紧致流畅极为好看,喉结凸起明显,只那一双眼眸漆黑,像是融不进光般。
扶月走了过去。
停下。
不再迟疑,她抬扯了扯他垂下来的衣摆,遵循本心地念出两个字,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玉奴。”
这棵树的粗壮树干打横生长,高度才到扶月的胸。
感受到衣摆的扯动,青年低下眼。
季玉泽敲着树皮的指停下,见到她,唇弯起,眼神柔和:“月月,你来了。”
听这话,他似乎在等她。
心又漫起一股不知名情愫,扶月双分开,一左一右地搭在他身侧,微昂着首。
“嗯,我来了。”
望着少女的脸,季玉泽笑着弯下腰,背脊骨缓缓拱成一优美弧度。
稍稍抬起的一侧肩胛骨撑起左边衣衫,右边衣衫略下垂,使得衣襟微松,露出勾人的锁骨和一片皙白皮肤。
两人的脸靠得很近。
距离不足一尺。
他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浅吻,声音很低:“你来找我之前,是不是想看一下那些人的尸体在何处?”
扶月颔首:“嗯,我以为他们都在客栈一楼,结果却不是。”
季玉泽指尖不动声色地插进她放在树干两侧的指缝隙,缓慢地收紧,十指相扣。
还是很温暖。
唔了声,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温柔地开口:“我把他们放到了一个地方,月月想去看吗?”
略一思忖,扶月:“不想,我们等秦和马夫醒过来就离开此处罢。”
话音落下,季玉泽冰凉的唇瓣贴上她眼角泪痣。
他吐出一好字,舌尖舔舐过薄薄一层眼皮,带过一抹水色,不疾不徐地游弋,最后停在她唇瓣上。
两人接吻的姿势有点古怪。
青年坐在树上,低着头,弯着腰,少女站在树下,抬起头,踮着脚。
树干上,两人放在上面的双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