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悸动
面对这样的季玉泽,扶月心措不及防地又软了软,可还是想起来,摸索着他的,想借牵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当牵到他的那一刻,她两道黛眉紧紧地蹙起,拉起来一看,一道红色的刀伤映入眼帘。
掌心的肉微微外翻,虽没再流血,但四周却仍然通红。
本是极漂亮的,多了一道血痕,似一块上好玉佩,忽地出现一道裂缝。
像是察觉到扶月的异样,季玉泽抬首,顺着她视线看去,触及伤口,神色也无任何变化。
扶月坐起来,没放开他的:“你上怎么会有伤?”
昨日还没有的,一看就是新添上去的伤口,可她跟他几乎没分开过,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伤到他?
不过也有可能是不心划到的。
不对,季玉泽昨晚行为举止颇为异常。
乱七八糟的想法朝扶月袭来,她心口泛起涩意,放缓话速度:“玉奴,这伤怎么弄上去的?”
季玉泽弯下眼,斯文一笑,替她顺了顺略凌乱的发丝,不答反问:“月月是在担心我吗。”
扶月看着他的笑容,只觉怪异,却还是答:“自然是担心的。”
“昨晚不心被刀划到的。”
他也跟着坐起来,指尖在她脚踝处的锁链掠过,轻飘飘一句带过,貌似不欲在此多。
她没那么好糊弄,再问:“你昨晚做什么,为何用上了刀。”
沉默半晌,季玉泽道:“月月很在意这个?”
“对,我在意。”完,扶月翻身下床去包袱找药,出门在外一向会带些类似金疮药的药粉,对一般伤口是有用的。
他望着她为自己忙碌的身影,心头浮上一股素未感受过的**:“可我不想。”
药粉不常用,被压在包袱下面,扶月找到了便转身回床。
闻言,她不好强迫,道:“好,不想就不,但你以后得留点神,总是受伤对身体不好。”
“还有,一旦留疤,可能会跟你一辈子的。”扶月很怕他会继续受伤。
那是她不愿意再看到的。
前面那些话,季玉泽看了没多大感觉,只关注最后一句,看似木讷地重复:“疤痕跟我一辈子”
扶月给他上好药粉,掏出一方帕,绑住伤口处。
末了,还恶趣味地打个蝴蝶结。
她瞟了一下季玉泽上与之气质格格不入的蝴蝶结:“这几日除了必要的清洗,尽量不要碰水。”
“好。”他很乖地应。
才包扎完伤口没多久,二前来敲门:“郎君、娘子,可醒了?有人来客栈寻,在下面等着。”
刚来盛州,扶月不认识此处的人,二有人来找他们两个,她第一时间觉得不是陆然就是陆少慈。
她回了声外面的二,然后转述一遍二的话给季玉泽。
他点点头,安静地起来准备下楼。
陆然坐在来福客栈一楼,目光紧锁着通往二楼的木梯,二刚来回话,让他稍等片刻,楼上之人已知晓。
林平观察着来福客栈。
越看越觉满意,比他所住的客栈大,还非常整洁,不愧是盛州第一大客栈。
怕叫人久等,扶月脚放得很快,没几下就挽好头发,梳洗完。
见季玉泽不紧不慢的样子,她也不催他,只道:“我先下去,你弄完就下来,我在一楼等你。”
唔了声,他缓缓地捏干白布擦脸。
房门被扶月轻轻关好,季玉泽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放下白布置盆沿,走几步,坐到铜镜前。
他拉开红色衣襟,露出一侧冷白的肩头,上面的皮肤有一已变得淡淡的牙印。
那是第一次完全得到扶月时,她失控留下的痕迹。
季玉泽指尖微动,按上去,绕着牙印轮廓打了个转儿,平静地想,快要消失了。
没有留疤呢。
为什么没有留疤。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指甲嵌入皮肉,白皙的肌肤渐渐渗出一些血丝,怎么可以不留疤。
扶月下一楼看到陆然和林平,并不惊讶,早就猜到了。
原本她也想过找他们之人会不会是陆少慈,实话,确定不是他,自己竟还松了口气。
幸亏不是,否则没做好准备的她怕会是应付不过来。
因为季玉泽昨晚才问她可不可以不再见陆少慈,若不到一日,对方便自动找上门来,真拿不准季玉泽会做些什么出来。
尤其是经过他昨晚莫名一哭,扶月总觉得不大对劲。
不再想其他,她走过去,姿态闲适地坐到陆然对面,开门见山问:“陆大人找我们何事?”
林平把叫的糕点推到她面前,道:“季郎君呢,怎么不见他?”
扶月看了看楼上,慢慢忍不住揣摩季玉泽在干什么,话道,洗漱花不了多少时间,束发也不用多久。
而且他一向不磨蹭的。
转瞬,她敛好思绪,捻起一块绿豆糕:“他等会儿下来,有事可以先跟我。”
听言,他们可是住在同一间房间?陆然怔了下,不过须臾又恢复如常。
还是那句,这是他人之事。
其中有何蹊跷,他没资格、也没兴趣知晓,今日前来,所为的就是交换线索,尽早查清霸王别姬一案。
陆然将剑放木长椅上,朝她拱了拱:“不知扶二娘子你们近日可查到什么?”
原是来探口风,扶月懂得,但还是装听不明白:“陆大人此话何意?”
“为了能尽快查明此案,我们想与你们交换线索,这样一来,会省不少时间,不知扶二娘子意下如何。”
她吃着绿豆糕,暂不语。
接着,他又道:“我知道季郎君不喜与别人一同查案,但这只是交换线索而已,我们以后一样不会干涉你们查案。”
扶月略一沉思,直视着他:“可以。”
陆然挑的位置附近没有人,仅有他们一桌在角落处,只要压低些声音,不会有人听见。
她将自己所知尽数告诉陆然,继而道:“相信陆大人之所以会来到此处,也是因为查到霸王别姬一案与听雨阁阁主母亲有关联罢。”
陆然承认。
“没错,扶二娘子刚才所言,可是认为那书人口中的故事就是听雨阁阁主母亲与那人的故事?”
鉴于书人口中的巫师很有可能是当朝国师,再加上案件尚未查明,为了避免祸从口出,他选择用那人代替国师。
国师可不是善茬,在朝中名声响当当,是位不好惹的人物。
听得出那人所指何人,扶月颔首。
她又看了看楼上,还是没人下来:“今日我与那书人约好在盛州郊外见面,待听完整个故事方可再做判断。”
素来谨慎的陆然觉有理,查案确实不可妄断。
“我对此案有些想法,不知陆大人和林大人可有兴致听下去?”扶月打量着他们的神色转变。
陆然抬眉,跟林平异口同声:“请讲。”
其实她对霸王别姬一案隐隐有一猜测,今日开了,便一次性道出。
那便是听雨阁阁主长大后,得知母亲之死,为了报复当朝国师,特意设计这一出。
希望能引国师出面,再做些什么。
而大凉国师一般居住在皇宫中,寻常人想见上一面,颇为艰难,听雨阁阁主使出这一招勉强得过去。
可扶月想想又不太理解。
既是母仇,为何要牵扯到两条无辜的性命,先前感觉是情杀,随着深入了解此案,她逐渐推翻了情杀这个想法。
不由得想,难不成徐达明和死在百凤阁衣柜的女子也与当年以人祭天一事有关?
按照时间推算,徐达明今年二十七岁,在以人祭天一事发生时大概六、七岁。
如何能掺合一脚进去?
因原书里这两年女主扶媛和男主陆然本是分隔两地的,所以并无这些案件的描写,扶月对此一无所知,只能一步步地查。
若不是在此案中已经抽不出身,她都有点儿想打退堂鼓了。
霸王别姬一案牵连甚广,扶月略怂。
陆然听了一言不发,林平无心脱口而出道:“六、七岁的徐达明也不一定什么也做不了,指不定别人就是看他年纪,对他毫无防范之心呢。”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只是还待细查,扶月连连点头:“那陆大人、林大人接下来要去何处?”
林平掏出一张写着字的纸递给她:“我们打听到听雨阁阁主母亲以前在何处住,今日打算去那里看一下。”
既然了互通线索,他也不藏着掖着。
扶月接过来一看,记住后又递了回去:“好,日后你们若还想这般便来来福客栈找我们,对了,你们住何处?”
陆然拾起剑,站了起来:“祥和客栈。不打扰扶二娘子和季郎君了,改日再见。”
听他提起迟迟不下来的季玉泽,林平有些不忿,直来直去道:“季郎君是不是不待见我们,连见一面都不肯?”
她听了无故不悦,张了张嘴,想反驳。
“林平。”陆然瞧见,抢先扯了林平一把。
话音落下,一青年踩着木梯缓缓而下,墨发用一支简单的梅花簪固定住,随走动,垂下的红色衣诀飘飘。
扶月时刻留意着木梯动静,是第一个看到他的人。
季玉泽面如敷粉,唇若施脂,一袭红衣似血,显得皮肤更加苍白,妖冶之余不缺乏谪仙的气息。
只,那上扎着的蝴蝶结实属突兀。
“月月。”他眉眼弯弯,从容不迫地笑着唤她。
陆然闻声止步看过去,之前便知季家郎君容貌极好,今日一瞧,红衣衬得更是俊俏。
而且还那般聪颖,可惜因病失聪,不然入朝定然有一番建树。
惜才之心,人皆有之,陆然也不例外,此刻急着去查案,只向他点首示意,然后拽着林平往外走。
扶月还坐在原地,季玉泽走过来,望了眼桌面上的绿豆糕。
“月月,沾上了。”
倏忽听到这句话,扶月没能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倾身靠前,吻上她唇角,舌尖轻轻地将绿豆糕屑卷入口腔内。
温热的舌尖扫过皮肤,似乎还恋恋不舍地抿了抿。
她脑子宕了一下,随即睁大眼。
因角度问题,坐在客栈其他地方的人只能看见男的半弯着腰,女的坐在椅子上,两人靠得很近。
季玉泽没停留很久,蜻蜓点水般掠过,却给扶月平静如水的心带起丝丝缕缕涟漪。
紧接着,他顺势坐下,两指夹着一块绿豆糕往她嘴里送。
“我喂你。”
扶月不太敢看季玉泽,张嘴咬下绿豆糕,牙齿不心蹭过泛着凉意的指腹,马上挪开了。
待咽下去,她才开口:“你不问我他们来这儿所为何事?”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无意地捏碎了碟子上一块绿豆糕,声音很温柔:“他们如何与我无关,我亦不在乎。”
绿豆糕屑布满碟子,扶月扫了一眼,习以为常地牵过他的一点点地拭擦干净。
“他们来跟我们交换线索。”
“嗯。”季玉泽低眸,面容柔和,视线似爱抚地游弋过她包裹着自己的。
“我们用完早食就去找书人好不好。”她注视他的脸。
距离与老柳约定好的时辰还有一段时间,能等他们用完早食再去,晌午见面。
突然,扶月记起了些事,目光灼灼:“若是听完故事,时间还早,我们在盛州逛逛罢。”
“好。”他眼睛弯成一抹好看的弧度,转而把玩她的。
来,扶月这般提议是有目的的,想帮他过生辰。
由原著得知,今日还是季玉泽的生辰,他自三岁开始便不再过生辰,原因是季老太爷在他三岁生辰那日逝世。
季府乃大家族,极重孝,把季老太爷忌日放在首位。
最重要的是,扶月发现季玉泽自昨日起就变得很是奇怪,直觉告诉她,一定得想办法弄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或者让他不要再纠结心中所想,不然,怕是会后患无穷。
用完早食,郊外离来福客栈不远儿,季玉泽和扶月步行过去,不用马车,也没带秦。
老柳很是守诺,坐在院中的长椅上阖眼等他们来,还贴心地准备两张木椅子。
听到脚步声,老柳懒洋洋地掀开眼儿,随意一指:“坐罢,故事剩下不多,很快能讲完。”
扶月拉着季玉泽坐下。
像是陷入讲述的故事般,老柳收起那副总是似笑非笑的模样,眼含严肃。
原来,巫师是给过祭天女子会的。
有两选择,一是让他杀了她的丈夫和孩子,她活下。二是她心甘情愿地成为祭天之女,丈夫和孩子活下。
巫师以为女子那般自私、贪钱财的人会选一,不料却失算了。
女子选了二,祭天那日,巫师亲自挖出她的眼睛,割开她的鼻子、嘴巴,行祭天之礼。
按理来,单单是通过卜卦卜出祭天之女是何人,服力不够。
当时亦有人质疑。
巫师坚持己见,道此女乃大凶之人,若不尽快进行祭天,怕是会贻害无穷,祸及他人。
也许上天是真的想取女子一命,安排了捉弄人命运的一幕,那便是女子不久后生了瘟疫,间接印证巫师所言。
乃大凶之人也。
而巫师为了众人安危,不顾生命安全,亲自对生了瘟疫之女行祭天之礼一事更是让百姓感动、信服。
讲完,老柳从长椅上起来,背对着他们拾好院中的柴木:“行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扶月走到他身边,不解地问:“女子为何会突然生瘟疫,您可知?”
老柳拾柴木的一顿,一根柴木跌落:“人生无常,故事听听便算了,姑娘何必揪着不放呢。”
季玉泽弯腰,替他捡起柴木,莞尔一笑:“您可曾听过一位唤赵春柔的女子?”
听雨阁阁主的母亲名唤赵春柔。
“没有。”老柳眼神微闪烁,却毫不犹豫地回答,从他上接过柴木,放到一旁的柴堆上。
她没错过对方反应,想追问下去,季玉泽拦住了:“既然如此,我们便不打扰您了。”
回去的路上,扶月把老柳过的东西放脑海里又过了一遍。
这个故事与听雨阁阁主母亲经历的契合度那么高,一定脱不了干系,还有,那老柳一看就是知情人。
季玉泽忽地出声:“月月,我们今晚还交媾吗?”
她震惊地看向他:“你什么?”幸亏尚身处郊外,周围没人。
“我们今晚还交媾吗?”季玉泽笑得有点儿古怪,像是迫切需要这个来证明些什么,“我很喜欢,难道月月不喜欢?”
怎么可以这般直言。
扶月脸红了红,但理智尚存:“这个,晚上再。”
先糊弄过去,晚上再找会躲开,得知攻略人物不是他后,再度做那种事的话,她心里有道坎过不太去。
“嗯。”他牵起她的。
从郊外回来已是下午,扶月想给季玉泽一惊喜,让他站在夫妻桥等自己,她要去前面店铺买些东西。
扶月欲买一玉佩送季玉泽,当生辰礼物,先前送的荷包太丑了。
简直不堪入目。
现是雨季,天气多变,她买完玉佩,转身从店铺出去,就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止住脚。
季玉泽应会找地方避雨罢。扶月想。
电闪雷鸣,轰隆隆。等了一会儿,雨势还是毫无减弱的迹象。
念着季玉泽指不定在夫妻桥附近哪个能避雨的地方等自己,她心一横,将玉佩揣好,准备跑回夫妻桥。
刚迈出一步,一把伞落到扶月头顶上,挡去了豆大的雨水。
陆少慈也觉他们缘分不浅,总是相遇,似冥冥天注定一样:“扶二娘子?我送你回去罢。”
扶月没开口,直愣愣地看着一方向。
雨帘中,一红衣青年撑着油纸伞,雨很大,砸得伞面砰砰砰响,但持伞之人却行走得很稳。
他骨节分明的动了一下。
伞角微微朝他们这边抬起,雨水潺潺往稍微垂下的那一侧流,哗啦啦地坠落,随着伞角弧度的抬高,慢慢露出一张苍白精致的脸。
扶月心悸动。
季玉泽站在雨幕里,眼睛颜色融入了昏暗的天色,飞溅起来的水,不断地弄湿红衣,勾勒出清瘦的身子。
因油纸伞是他冒雨到夫妻桥桥底买的。
雨水早已冲刷过一遍清丽的五官,还有些雨滴顺着季玉泽线条流畅的下颌滴落,没入红衣内,惹人遐想。
这画面很漂亮,漂亮得惊心动魄。
他透过厚重雨帘,盯着扶月,微微笑起,仿若看不见为她撑伞的陆少慈,温雅地喊:“月月。”
极好听的嗓音散于大雨中,却并没有被掩盖,反而令人听得无比清晰。
扶月揣着玉佩的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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