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不甘
但窗外的剪影只有一人,扶月缓缓地收回身子,退半步,抚上自己的唇。
可,季玉泽这个时候才十四岁,她脑子懵了一下,有点了罢,居然亲上了?
抓狂一阵后,扶月又恢复平静了,刚刚,没有任何触感,只是她看到亲上了而已。
真实上,他压根毫无察觉。
所以这是一个不算吻的吻。
少年侧头看向房中央,目光落到一盆长得正盛的长寿花上,不知想到什么,眼里掠过几许迷惘。
目光再挪,落到置于炭火之上热着的水。
季玉泽走过去,取下水壶,袖口下垂,露出瘦得几乎脱相又白的腕,此时指尖还带着一些血和雪。
见此,扶月一时间心乱如麻。
不过,季玉泽倒没再做什么吓到她的事,而是将热水倒向窗沿上面染着血的雪堆。
热气袅袅,一下去,血、雪皆化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处理完这个,季玉泽随意地将水壶一放,坐回床榻上,面无表情,冷不丁地,他雪白脖颈微垂,剧烈地咳嗽起来。
每咳嗽一声,他面色就苍白一分。
唇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滴滴答答地砸落在被褥上,延出像极了的梅花花瓣。
门外下人听见,立马推门进来,看到躺坐着的季玉泽面染血时,顿时慌得不成样子。
他们忙不迭地去禀告大人、夫人。
雪夜之下,少年眼皮半阖,一头青丝滑落在床榻边上,与渗着血丝的垂着,衣襟松开,露出瘦骨嶙峋的锁骨。
细细的腰带勾勒着他削瘦的腰身,饱含易碎的脆弱感。
扶月偏了偏头,不忍再看下去。
原著里不是这一场病没持续多长时间,季玉泽就痊愈了吗,怎么还到咳血这种地步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
天也快亮了,扶月看了一眼正在诊治的大夫,又看了一眼窗外,悻悻地离开房间,往将军府去。
今日陆少慈约了好友去京城附近的马场骑马,她在旁边从头看到尾,心却不知飘到哪儿。
扶月回过神来,陆少慈已绕着马场跑了好几圈。
他似乎累了,没再骑,将马牵给厮后,站到不远处看其他伙伴骑,时不时还打趣几句。
碰巧的是,陆少慈站的地方正是扶月站的地方,即使碰不上,她还是往边上挪了一挪。
就在这时,一匹失控的马匹朝陆少慈飞疾而来,马前蹄高高扬起,仿佛要踏死他。
扶月瞬间腿软了。
不过幸运的是厮及时赶上来,拉住了缰绳,扯向另一个方向,将马控制住,毕竟陆少慈还年少,受惊吓后,跌坐在地上。
其他伙伴担心不已,快速跑过来扶起陆少慈。
“少慈,你没事罢,有没有哪里受伤。”
换作平日里,陆少慈可能会笑着无碍,但刚刚真的被吓得够呛,苍白着唇回:“今日就到这儿罢,我先回府了。”
扶月想起了,之前陆少慈在盛州便是因为躲避失控的马车才掉进水里的。
难不成就是这次造成的阴影?长大之后看到失控的马车就会忙脚乱,然后他即便练就了一身武功,在失控的马面前依旧无法施展。
难怪,她当时也觉得奇怪。
按陆少慈的身,应该轻而易举地避开失控马车才是的,怎会是妇人所的他艰难躲过,再被她一撞掉进去。
所以,日后或许能利用这个来夺取陆少慈好感。
扶月想抬脚跟上去,系统却出现了:宿主,此次回到过去已结束。
“我”她还没出一个字,就感受到一阵眩晕。
*
夜色融融,悦梨院的房间里,扶月忽地睁开眼,像是很久没喘气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暂时没动,消化着回到过去的所见所闻。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晚上尤其清晰,扶月耳朵一动,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向房间的书桌。
房间除了她,还有人。
季玉泽端坐在书桌前,放下笔,指尖微动,轻轻地抚摸而过墨水微干的画卷,指腹沾上了些红墨。
扶月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瞟了一下锁上的房门和紧闭的窗,再扫一下燃烧着的几盏油灯。
缓了几秒,她猜想大概是到晚上了,不然,他也不会亲自地来寻自己。
她不担心季玉泽会被别人看到,只要他想,躲开悦梨院的丫鬟、厮进来轻而易举,毕竟这儿可是他的府邸,自然比别人熟悉万分。
对了!
眼角的伤口!
想到这个,扶月心又是一紧,迅速翻身下来,连鞋子也不穿,直奔铜镜前。
季玉泽余光有一道人影飞快略过,他将视线从画上挪开,转到弯腰站在铜镜前、抚着泪痣的扶月身上。
“月月。”
扶月心系眼角伤口,自动忽略那声月月,铜镜倒映出来的那张白白嫩嫩的脸上没任何伤痕。
只有眼角一颗鲜红、妖冶的泪痣较为醒目。
她松了一口气,系统果然没骗它,回到过去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忽然,脚踝一凉。
季玉泽蹲在扶月脚边,衣摆曳地,一拎着双鞋子,一握着她的脚踝,他漂亮的五指分开,触碰着她的皮肤。
扶月咽了咽。
真像一只等待主人来爱抚的狗,锁链拴季玉泽细白的脖子上,大约很容易会磨出一轮惹人怜爱的红痕,然后,他水眼朦胧。
想到一半,扶月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嗽几声。
明知道不该这样想的,但脑子似乎要跟她作对,不断地往令人面红耳赤的地方飘,大概是以前在粉红站看太多了。
他对上她的目光,眉眼弯了弯,双瞳隐约有涟漪,似潮水般一涨一落。
“把脚抬一下,我替你穿鞋。”
扶月心尖颤了下,抬了抬脚,任由季玉泽温柔地将鞋子一只一只地套进来,他低着眉,神色虔诚。
指腹擦过的地方分明是凉的,不知为何,她却觉得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鞋子终于穿好了。扶月从来没觉得穿鞋子可以那么煎熬,差点就想一脚踹开他,自己穿了。
季玉泽站起来,还没站直一秒钟,又弯下腰,温凉温凉的东西落到扶月唇瓣之上。
扶月抬起眼皮,望着他眼中的自己。
怎么、怎么又亲上了?她懵懂地眨眨眼。
他舌尖不疾不徐地勾缠着她,刚开始吻得很温和,缓缓地,慢慢地,逐渐地失去耐心,用一种像是要把人吃掉的力度在唇瓣上辗转缠磨。
季玉泽五指缓慢地插入扶月垂在身侧的指间,一点一点地十指相扣。
半晌,他才不急不慢地离开:“月月,我、我好像爱上你了。”
扶月噎住。
本想开口问现在要不要去查案的,现下她一个字也吐不出。
季玉泽温柔地拉起她的,紧紧地贴在他胸前,心脏一起一伏皆能感受得到:“那你呢,月月,你爱我吗?”
没等她开口,季玉泽又将扶月的往上抬了抬,碰上自己的脸。
“月月不爱玉奴没关系,月月不喜欢玉奴也没关系,但”他轻轻地含住她的,细细吞咽,模仿交媾动作,“玉奴能不能成为月月的玩物你可以随意地玩弄我,玉奴愿意的。”
可惜少女指比青年的要短些,他的喉咙触碰不到她。
面对季玉泽的毫无保留,扶月打了个寒颤,她从来没想过要把他当玩物,然后肆意玩弄。
太震撼了,扶月不禁怀疑自己现身处梦中。
话间季玉泽一顿,齿间像是不心地咬过扶月的指,细麻的疼意通过指尖传到她大脑中。
他眼神澄澈地望着她,温驯又美,像极了神明心甘情愿地走下神坛,完完整整地钻进她的身体,与之合二为一。
吐字虽有点儿模糊,但却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可月月,我不想你身边还有其他人,无论是扶媛,还是陆少慈、陆然他们。”青年轻蹭着她,姿态卑微地祈求着。
扶月微微别过脸,没丝毫犹豫地拒绝:“这个,不行。”
季玉泽眼睫忽闪,唇瓣微张,松开指,专注地凝视着她:“为何不行,你有我一个还不够?”
什么叫有他一个还不够?
得她像花心大萝卜一样,扶月耳垂一红:“不是的,我有我的事要做,所以做不到。”
是吗。
他看完这句话,轻吻了一下她眼角的泪痣,再站直身子,弯着唇,脸上却没一丝笑意。
“月月,别不要我。”
扶月没回答,生硬地转移话题:“今晚去查案吗?”
季玉泽轻轻地摇头,道:“大理寺已把听雨阁阁主抓拿归案,她也承认了所有罪名,大理寺卿派人来告诉我们不用去查了。”
她昨日才见到毫无异样的听雨阁阁主,今日对方就落入了大理寺?
有点儿出乎意料。
听雨阁阁主的最终目的是引出一直待在宫中的国师。
她想在母亲和父亲的坟前亲杀了他,不料却棋差一着,反而被国师玩弄于掌心之中,于父母坟前被国师带来的数名随从玷污。
事后,她欲自杀,但国师拦住了。
他要的就是听雨阁阁主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毕竟答应过赵春柔,只要她死在自己上,就不会杀她的丈夫和女儿,不过,这次可是听雨阁阁主主动凑过来的。
对方还想算计自己,国师认为不好好地替故人照顾一下于情于理不合。
所以他才会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没让大理寺压下来。季玉泽简单带过一遍白日发生的事情。
扶月听完,有种想去大理寺见听雨阁阁主的冲动:“我想去见一下她,可以吗?”
查了霸王别姬一案那么久,她发自内心地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想验证一下心中猜测。
听雨阁阁主不像是那种为达目的而杀害无辜之人的人,徐达明的死也许另有隐情,比如他有可能与当年以人祭天一事有牵连。
至于百凤阁衣柜里的尸体,扶月至今都没想透。
人的好奇心是无穷无尽的,包括她。
季玉泽指尖摩挲着扶月脸颊旁的皮肤,笑弯眼:“自然是可以的,但这几日暂时不行,大理寺那边需要先调查一番,国师也在大理寺。”
一听到国师,扶月顿起鸡皮疙瘩,他在大理寺,她肯定不去:“好,那就过几日再去见她。”
嘭嘭嘭,敲门声响起。
扶月让季玉泽躲好,继而再开门,门外是一名丫鬟。
丫鬟先是朝她行个礼,再递一封信过去:“扶二娘子,这是有人送到府里的,嘱托一定要送到您中。”
扶月不解地收下,丫鬟又:“送信之人还在府门等着回信,您看要不要现在就看一下,奴婢再替您转交?”
闻言,她撕开信封,一目十行地快速看一遍信上内容。
明晚便是京城一年一度的花灯会。
而陆少慈不知为何突发奇想地想邀扶月游花灯会,但又由于时间紧凑,怕她明日有了安排,这才派人大晚上的还送信过来。
扶月记得原著里描写过京城的花灯会。
原著男主陆然和女主扶媛产生暧昧后,曾一起游过花灯。
京城的花灯会那晚大街上大多是成双成对的男女,关系可以是夫妻、可以是有情人,也可以是友。
这在开放的大凉很平常。
他们会一起赏花灯、放花灯许愿、参加游船活动,还会猜灯谜等,很是热闹,
看来陆少慈因为盛州的那一次救命之恩对她生了点好感,书信一封邀赏花灯。
扶月瞄一眼站在纱帘后面、没能听到她们什么的季玉泽。
她略一沉吟,有自己的思量,心脏怦怦跳地藏信于袖中,强装镇定走到书桌前,拿出一张纸,简简单单地写下一句话:
好,明晚见。
扶月刚将纸折叠好放入新的信封,就看到了铺展在桌面上的红梅画。
原来季玉泽刚刚坐在这儿是作画,她没多看,快步走到门外,将信给丫鬟:“劳烦你了。”
丫鬟微微一笑:“扶二娘子客气了。”
等丫鬟走后,扶月关上门,季玉泽从纱帘后面出来,视线似不经意地掠过她衣袖,轻声问:“怎么了?”
扶月扯出一抹笑,似真似假道:“京城有一友人写信给我,我刚才回了一封信过去。”
季玉泽慢条斯理地笑起:“京城的友人?没想到月月才来京城三次便有了能在晚间互通书信的友人。”
她收了收笑:“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罢。”
“好。”
*
季玉泽回到兰竹院,直接去了密室,表情温柔地将婚服折叠好,放到铺着鸳鸯绣品的床榻上。
这两套婚服是他亲自挑选的,很美,相信扶月会喜欢的。
他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人皮画像,指尖一寸寸地抚摸着婚服,笑吟吟道:“你们也觉得好看吗,你们很快也能看到穿上婚服的月月了。”
婚服上的金绣在烛火下闪着不一样的光。
接着,季玉泽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放下婚服朝画着人的画像走去,覆上他们的嘴巴,语气温柔又和善。
“你们怎么不笑,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密室寂静,他面容无辜地眨眨眼,自袖中掏出一匕首,缓缓朝他们嘴巴割去,画像微微分裂,光影投射,上面的人绽开诡异的笑容。
季玉泽拿起保存得极好的木偶。
他慢慢地阖了阖眼,面色如常,修长白皙的指却无比僵硬,差点儿握不住木偶。
扶月、扶月、月月
她为何一定要这般对他,为何连欺骗、连欺骗的话语都不愿多一句,哪怕给一丝幻想的会,哪怕一丝。
他,不甘。